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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珍往靠背一躺,双脚搭在扶手箱,阴阳怪气说:“哦,没注意。” 祝政翻了个白眼,没再搭理柯珍。 他俩天生八字不合,如今能处在一个屋檐下,全靠他心慈手软。 不知道是不是夜太深,一路竟然畅通无阻,一个小时的车程,祝政只开了半小时。 车子开进医院,祝政坐车里,咽下所有恩恩怨怨,心平气和说:“咱俩的事先不扯了,你先去看老爷子。” 说着,祝政解开安全带,绕过车头,亲自走到后排给柯珍开车门。 祝政手搭在车顶,让出距离,示意柯珍下车。 祝珍斜他一眼,提着旅行包,弯腰钻出车厢。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病房,祝政抬着下巴,指了指门牌号,示意柯珍进去。 祝政离开,柯珍在门口站了好几分钟才推门。 许是察觉到动静,祝淮安勉强睁开眼,那双浑浊不清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门口立着的柯珍。 见到柯珍,祝淮安情绪激动地要起身。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祝淮安手舞足蹈半天,想要扒开氧气罩。 柯珍瞧着病床上瘦骨嶙峋、老得不成人样的祝淮安,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迟疑片刻,柯珍轻阖上门,抬腿慢慢走到病床边。 见祝淮安情绪激烈到喘不过气,柯珍抿唇,沉默片刻,问:“你有话说?” 祝淮安双目瞪大,抬起发麻的手指,指着鼻子上的氧气罩,同柯珍艰难地点了下头。 他只剩这口气吊着,得尽快把话说完。 柯珍挪了几步脚,弯腰凑近病床,伸手轻轻取下祝淮安的氧气罩。 氧气罩取下,祝淮安几乎累得喘不过气。 “珍……珍,爸爸……有话……有话跟你说。” 祝淮安嗓音苍老,说几个字便面红耳赤,人费力又费劲。 柯珍侧着耳朵,凑他嘴边,示意他继续说。 “你你……你跟小政……都是我的孩子,爸爸快……不行了。答应……答应爸爸,以后好好……好好待在北京,别……别跟你哥斗了。我我……去找你mama赔罪。” “珍……珍,爸爸错……错了,爸爸——” 话音未落,祝淮安骤然断气。 去世前,祝淮安嘴巴还半张着,眼睛瞪得老圆,话还没来得及交代完就去了,连伸到半空的手都缓缓落了下来。 病房里,柯珍站在一旁,凝望着床上睡得安详的祝淮安,喉咙忽然失了声。 两分钟后,祝政听到柯珍的叫声,马不停蹄走进病房。医生围在一堆商量着处理遗体,祝政转头出去吩咐人处理后事。 唯独柯珍像个局外人,恍恍惚惚站在病房,神情麻木地看着周围人忙忙碌碌、吵吵闹闹。 祝淮安去的并不突然,祝政早准备了后事。只是祝淮安为了等柯珍,迟迟没断气。 如今柯珍回来,祝淮安提着的那口气自然断了。 祝家最近不太平,祝淮安的葬礼一切从简,祝政连夜安排火化。 柯珍一路恍恍惚惚,直到祝淮安火化,柯珍才察觉不对劲。 回去的路上,柯珍坐在副驾驶盯着祝政问:“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祝政吸了口气,说:“跟你没关系,别掺和。” 柯珍舔了舔牙齿,扯着安全带,事不关己回:“我也没想掺和。” 祝政冷呵一声,开着车,漫无目的问:“你去哪儿?” 柯珍捂了捂发昏的额头,说:“找丁嘉遇。” “得,我送你过去。”祝政立马转了个方向。 开到一半,祝政点了根烟,边抽边说:“你以后别回北京了。你妈那儿,我要好好的,我每年都去给她磕头。” “我回不回来关你屁事。” 祝政气急,指着柯珍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随你开心。”沉默良久,祝政突然开口,“老爷子去的突然,祝家确实出了点问题。不过都跟你没关系,掺不掺和都没你事。” “你不乐意姓祝,我也不指望你改。要有人查到你,你打死不认。祸事因我而起,轮不到你。” 殊不知,柯珍早已经成了局内人。 车子开进三环,眼见到了丁嘉遇别墅门口,祝政刹车突然出了问题。 祝政狠踩刹车,速度非但没降,反而不受控制往前冲。 眼看要撞上防护栏,祝政死打方向盘,车子刚转完180度,耳边突然响起柯珍的尖叫声。 “有车!” 祝政动作条件反射慢了一拍,一抬头,脸上只剩迷茫。 柯珍见状,咬牙解开安全带,站起身凑到祝政身边,试图抓住祝政脱轨的方向盘。 双手刚碰到方向盘,砰地一声,吉普车猛地撞上岔道蹿出来的大货车。 来不及反应,柯珍下意识用自己的身躯挡在祝政面前。 碎玻璃声、轮胎摩擦声、尖叫声轰然撕破耳膜。 guntang、咸腥的水滴顺着祝政鼻头掉进嘴里。祝政舔了舔嘴唇,口腔里一大股铁锈味。 似是察觉什么,祝政蓦地抬头。 那是怎么一幅画面? 惨痛,悲壮且毫无挣扎之力的。 祝政望着挂在半空,胸口插了一根钢筋的柯珍瞳孔猛地放大。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颤着手,想要伸手触碰柯珍,抬到半空,祝政凝视着柯珍右胸口的血窟窿,心脏咻地沉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