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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祟作祟

    太子噎住了, 好一会儿憋出一句, “锅没了就不吃了?不是还有陶鼎、陶罐、铜盆?”

    “殿下这几日都是吃炒菜, 没了锅无法炒菜, 妾身就想等殿下回来问问殿下是吃蒸菜还是吃炖菜?”史瑶是真不知道太子想吃什么。

    太子一想到晌午在未央宫吃的菜, 道:“孤都不想吃。”

    “那就不吃了?”史瑶接的迅速。

    太子又噎了一下, 指着她佯装生气, 道,“你是不是故意气孤?”

    “难道不是殿下故意气妾身?”史瑶反问。

    太子的手动了动,真想给他一巴掌, 卫青的话回响在耳边——你的太子妃是个难得的贤妻。太子深呼吸,说,“你想吃什么?”

    “妾身吃什么, 殿下就吃什么?”史瑶问。

    太子犹豫一下, 想到史瑶跟她自己没仇,不会亏待自己, 微微颔首, “是的。”

    “庖厨里有两只野鸡, 早上送过来的。”史瑶道, “妾身以为殿下到未央宫待一会儿就会回来, 殿下走后妾身就令厨子把鸡宰了,留咱们晌午食。

    “殿下晌午没回来, 妾身也没吃,野鸡还搁陶瓮里放着。如今天色已晚, 妾身令厨子和面, 擀点面条,做个鸡汤面成吗?”

    晌午饭后太子刘据先陪刘彻消食,后来又和刘彻照看三个孩子,半天没闲着,以致于从未央宫回来的路上他的肚子就咕咕叫了,不甘心道,“只有一个鸡汤面条?”

    “铁锅没了,殿下想吃炖菜?”史瑶道,“要不做个大锅乱炖?”

    太子想一下,问,“要多久?”

    “至少得两刻。”史瑶道,“时候太短,菜不入味不好吃。”

    太子叹了一口气,“面条吧。”

    史瑶撇撇嘴,看他一眼就出去吩咐杜琴,在太子的面里放两个鸡腿,再放一个水煮荷包蛋,她的面里放几片鸡rou丝就成了。

    没到两刻,杜琴就端来两大碗面。面里有青菜有鸡蛋还有两个野鸡蛋,满满一碗,太子还没吃,闻到香味就忍不住咽一口口水,也不嫌晚饭寒酸了,拿起勺舀两口汤暖暖身子,就开始大口出面。

    吃到一半,太子意识到不对,方几上只有一个鸡骨头,还是他放的,抬头看去,史瑶碗里只有面和青菜,一清二白,别说鸡腿,连鸡蛋都没有,“你碗里的鸡腿和鸡蛋呢?”

    “妾身碗里没有。”史瑶道。

    啪!

    箸往方几上一拍,太子勃然大怒,“该死的厨子!杜琴——”

    “殿下?”杜琴小跑进来。

    史瑶冲杜琴挥挥手,道,“出去。”随即就说,“不怪他们。妾身肚子上全是rou,晚上用过饭也不走动,直接就睡了,怕越来越胖就不敢吃鸡腿和鸡蛋。””

    太子打量她一番,问道,“你真怕自己越来越胖?”史瑶点头。太子抬手把碗里的鸡腿夹给她,“孤陪你在院里走两圈。”

    “啊?”史瑶看着碗里的鸡腿愣了愣,抬头看向太子,就见他已经低下头,继续吃面,“殿下,妾身不——”

    太子抬起头,道,“嫌鸡腿是从孤碗里夹过去的是不是?”

    “妾,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史瑶连忙解释。

    太子强硬道:“不是就吃!”

    史瑶打个哆嗦,不禁皱着眉头看着碗里的鸡腿,怕太子又吼他,不敢再说怕胖,却忍不住小声嘀咕,“妾身都快吃饱了。”

    “剩下的面和汤别喝了,把鸡腿吃了。”太子道。

    史瑶心中一动,莫名觉得太子的话耳熟,仔细想了又想,猛然想到她前世的弟弟说,碗里的饭吃不完了,前世的父母总会说,把rou挑了吃了,饭菜倒掉。如果是她说碗里的饭吃不完了,不想吃了,她母亲会说,吃不了盛那么多干什么。

    “你发什么呆?”太子看似在吃面,其实一直留意着史瑶,怕她把鸡腿藏面里偷偷倒掉,见她一动不动,“一个鸡腿又不能把你吃成胖子,赶紧吃。”

    史瑶抬眼看到太子皱着眉头,一脸不快的样子,莫名感到心中很暖,抿嘴笑笑,“谢谢殿下。妾身现在就吃。”说着夹起鸡腿咬一大口。

    太子微微点头,很是满意。喝完汤,就问,“庖厨里还有吗?”

    “还有。”太子还在长身体,又经常跟着卫青习武,史瑶也怕他吃不饱,先前出去吩咐时就令厨子多做点面,“叫杜琴再盛一碗?”

    太子:“半碗。”

    饭后,太子和史瑶到儿子房里坐一会儿,又在院里转两圈,太子就走了。

    史瑶令守门的宦官看着太子往哪边去,宦官回来禀报太子直接去长信宫,史瑶才去洗漱。

    躺在床上,史瑶就屏退左右。直到门关上,史瑶才坐起来,拿起她自己抄写的《谷粱》翻看,看得打瞌睡,史瑶就朝自己身上拧一下,反复几次,直到子时,史瑶才躺下睡觉。

    翌日早上,太子来长秋殿用饭,鸡rou粥吃完了,又去偏殿看看几个孩子,出来后史瑶还没醒,“阮书,昨日太子妃何时歇下的?”

    “禀告殿下,殿下走后太子妃就睡了。”阮书道。

    太子掐指一算,道,“睡这么久还没醒?”这个女人刚勤快三天,怎么又犯起懒来了,“孤进去看看。”到里间见史瑶躺在床上睡得很香,太子蹲下去就怕她的胳膊,“史瑶,史瑶,起来。”

    史瑶睁开眼又闭上,伸手揉揉眼,看清楚来人,满眼困惑,“殿下?天亮了?”

    “辰时三刻了。”太子面无表情道。

    史瑶瞬间清醒,“这么晚了?”

    “你昨天什么都没做,又睡那么早,怎么还睡这么久?”太子皱眉,“日头都出来了。幸亏三个孩子还小,再长大点,这会儿都来给你请安了。”

    史瑶一边揉揉额角一边摆摆手,很是烦躁的说,“妾身也不想。也不知怎么回事,昨晚一睡着就做噩梦,直到四更天才睡踏实。”

    “做噩梦?”太子很关心,道,“孤走后,你没乱逛吧?”

    乱逛?史瑶不解,乱逛跟她做噩梦有何关系?突然想到汉朝人信鬼神,问:“殿下怕妾身冲撞了什么?殿下难不成忘了妾身自己就是一个来自异界的鬼。”

    “孤没和你说笑。”史瑶说鬼不出地府,神仙不下界,太子信。而她投胎没喝孟婆汤这点让太子觉得地府管得不严,偶尔跑出来一两只鬼为非作歹也正常。

    史瑶:“晚上凉,妾身怕着凉生病,也不敢一直在外面呆着啊。”

    “用不用宣太医?”太子问。

    史瑶摇了摇头,“不用。太医来了再给妾身开点汤药,就妾身的胃口,两碗药下去就饱了。吃不下去饭菜,晚上又睡不着,身体只会越来越虚。”

    “真不用?”史瑶晚上睡得有多香,太子比谁都清楚,把她抬出去扔井里,她都不见得会醒,这样的人居然做噩梦,还睡不着,简直不可思议,“别硬撑着。”

    史瑶:“殿下,妾身家乡有句话,药补不如食补。这么说吧,殿下如果觉得鼻子不大舒服,像是要生病,就先喝两碗姜汤,别急着喝药。药汤虽治病,但伤脾胃,小病能不喝药尽量不要喝。”

    “你家乡的医者真这么说?”药补不如食补,太子还是第一次听说。

    史瑶微微点头,说,“妾身家乡的医者很厉害,开膛破肚对他们来说就像吃饭一样简单。”

    太子面带微笑看着她,继续吹,使劲吹!

    史瑶不说了,“殿下,妾身还想再睡会儿。”

    “别睡了。”太子道,“白天睡了,晚上不做噩梦也睡不着。”

    史瑶想一下,说,“那妾身起来。”话音一落,太子就站起来。史瑶掀开被褥跟着起身,太子就往外走,史瑶见状,不由自主地说,“殿下,妾身没胡说,妾身家乡的医者真有那么厉害。”

    太子脚步一顿,眉头紧锁,低声呵斥,“你想所有人都听见是不是?”

    史瑶心中一慌,下意识往四周看,一见屋里只有他俩,松了一口气,忙小声说,“妾身忘了。”

    “什么都能忘,就是吃饭不能忘,对吧?”太子瞪她一眼,就往外走,“孤去未央宫,如果晌午不回来,孤会令莘墨回来告知你一声。”

    史瑶嘴上说,“妾身知道了。”心想,不回来更好。

    用过早饭,史瑶命奶姆把三个孩子抱过来,随后就躺在三个孩子身边睡觉,一觉睡到晌午。醒来就听蓝棋说,太子晌午不回来了。

    太子不回来,史瑶一个人吃饭,也吃不多,干脆教厨子炖菜,随后又在炖菜上放几张薄薄的死面饼,晌午就吃死面饼和炖菜,喝野鸡汤。

    晚上太子回来,俩人吃点清淡的。太子走后,史瑶继续坐在榻上看《谷粱》,看到半夜才睡觉。

    翌日早上,太子用了早饭,史瑶又在睡懒觉,太子问她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史瑶点头称是,太子说,“今晚再做噩梦,明日必须宣太医来给你诊脉。”

    “妾身听殿下的。”史瑶等太子走后,继续补眠。晌午太子没回来,史瑶就教厨子做羊rou饺子。晚上太子回来,俩人吃的是羊rou饺子。

    太子原本以为是面疙瘩,一口下去,白菜的脆,羊rou的鲜,面片的香,让太子口不能言,连吃三个才问,“这是什么东西?”

    “饺子。”史瑶道,“妾身家乡的一种食物。”

    太子自然知道是她家乡的,道,“以前为何听都没听你说过?”

    “以前妾身不被允许出去啊。”史瑶提醒他。

    太子想到了,道,“孤忘了,错怪你了。这东西倒是比你做的那些菜好吃。待会儿叫闻笔把做法写下来,写两,不对,写三份。父皇一份,母后一份,再给舅父一份。”

    “已经写好了。”史瑶心想,你还真孝顺,时刻不忘你的父母、舅父,“殿下,看在饺子的份上,明日可不可以不宣太医?”

    太子手一顿,盯着她,嘲讽道,“孤方才还纳闷你会做饺子这种东西,早两日为何不做,还问孤想吃什么。合着是为了留到今日?!”

    “依殿下这么说,妾身早两日就知道自己这两天夜里会做噩梦?”史瑶反问,“妾身何时变得如此厉害?”

    太子噎的险些呛着,指着她道,“牙尖嘴利!”

    “不是傻吗?”史瑶问。

    太子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傻子也可以有一张利嘴。”

    史瑶顿时无言以对,夹一个饺子塞嘴里,盯着太子使劲嚼口中的饺子,嚼的牙齿咯吱响,仿佛和嘴里的饺子有夺子之恨似的。

    太子好生无语,又担心她真病了,“孤答应你不让太医抓药,可以让太医看看么?”

    “不喝药?”史瑶怕没听清,重复道。

    太子点头。

    “那,那可以看一下。”史瑶说着突然想到,“殿下今晚还回长信宫吗?”

    太子眼皮一跳,问,“要孤在这里陪你?”

    “不不不,不用了。”史瑶忙说,“妾身是担心晚上做噩梦时会踢到殿下。”

    太子也没打算留宿长秋殿,可是史瑶的态度让太子觉得她恨不得自己滚的远远的,心中有些不快,“孤也担心你夜里发疯踢到孤。”说完继续吃饺子。

    史瑶松了一口气。

    翌日早上,太子正在用饭时太医到了。

    失眠多梦这个症状,太医还真查不出原因,观史瑶脸色,诊其脉,太医断定史瑶晚上没睡好,随即就要给史瑶开几副药。

    史瑶伸手扯一下太子身上的直裾,瞪着太子,你敢让我喝药,我从此以后都不给你做好吃的。

    太子回瞪她一眼,就令太医先回去,开药的事过几日再说。失眠多梦毕竟不是病,太医也没多想,以为太子有他自己的考量。

    太子确实有自己的考量,晚上歇在长秋殿。

    晚上歇息时,史瑶看着第二次躺在她榻上的人,顿时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一边劝太子回去,一边搁心里嘀咕,卫长啊,卫长,我为了帮你牺牲老大了,你以后可得好好谢谢我。

    太子打定主意,今晚陪史瑶,根本不接她的话,“时候不早了,歇吧。”

    “殿下真不怕妾身做噩梦的时候踢到你?”史瑶不死心问。

    太子:“你踢孤一下,孤踢你两下。”

    史瑶噎住,“……殿下真够小气的,跟妾身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

    “孤为何不能计较?”太子反问,“只因你是女人?”

    史瑶不假思索道,“妾身还是殿下的妻。”

    “妻?”太子枕着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为夫想给三个孩子添个meimei,王妃意下如何?”

    史瑶张嘴想问,添什么meimei?话到喉咙眼里,猛地憋回去,干干巴巴道,“天色不早了,殿下赶紧睡吧。”不待太子开口就拉开被褥把自己裹成蚕蛹。

    太子白了她一眼,扭头躺好。这一次,太子很快就睡着了。

    史瑶白天睡多了,怎么也睡不着,怕把太子惊醒也不敢翻身,直挺挺躺着,直到子时方睡着。

    翌日,太子睁开眼,正想抬手揉揉眼角,感觉胳膊碰到一个东西,扭头一看,裹着被子的史瑶侧身对着她,一条腿还搭在自己腿上,太子抬腿就想踢开她,一看到她眼底的阴影,叹了一口气,推醒她,“昨晚做噩梦了吗?”

    史瑶想说,做了。继而一想,再做梦就得喝药了,偏偏中药苦的要命,“刚睡着的时候做个噩梦,后来就没了。”

    “只做一个?”太子忙问。

    史瑶假装认真回想,“只做一个噩梦。”说完注意到她和太子离的很近,被褥都和太子的被褥搭在一起了,“殿下趁妾身夜里睡着——”

    “闭嘴!”太子不想也知道她要说什么,“你少想些乱七八糟的,就不会做噩梦了。”

    史瑶闭上嘴巴,随即又不敢相信的问,“妾身自己睡过来的?”

    “你说呢?”太子反问。

    史瑶说不出来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依然按照打算好的说,“难怪妾身做噩梦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后来就不怕了。”

    “这么说来,你没再做噩梦是因为孤睡在这里?”太子没容她开口,又说,“你想孤陪你就直说,至于说自己总做噩梦?你也不小了,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能不能稳重点?!”

    史瑶抬腿朝他身上一脚,踢出去猛地想到面前的人是太子,是大汉储君,脸色骤变,忙不迭道,“妾身的脚抽筋了。”

    太长扬起巴掌。史瑶下意识闭上眼。太子冷哼一声,朝她身上拍一巴掌,“今晚你自己睡!”

    史瑶暗松一口气,心说,你以为我想把功劳推到你身上?离你阿姊成婚之日还有半个月,我还得再装半个月,不把功劳推你身上,我至少得喝十天中药。

    十天中药下来,史瑶觉得自己的胃得变成药罐。想到这一点又忍不住搁心里嘀咕,卫长啊,卫长,你以后可得好好对我。

    “还想继续睡?”阮书带着几个小宫女端着水盆进来,太子洗漱后出来一看史瑶还搁榻上坐着,“孤听说你这两人白天都在睡觉,今天不准睡了。”

    史瑶起身,叹了一口气,“堂堂大汉太子妃连觉都不能睡,妾身这个太子妃当的也未免太过窝囊了。”

    “那你就继续窝囊。”太子不假辞色说道。

    史瑶撇撇嘴,言不由衷道,“今天不睡了。”心想,你待会儿就出去了,我睡到晌午再起来,你也不知道。然而,还没容俩人吃好早饭,椒房殿来人了。

    昨儿晌午,皇后收到太子命人送去的饺子的做法,吃着饺子,皇后想到好几天没见到三个孙儿了。于是命人过来提醒史瑶,今日带三个孩子去椒房殿。

    史瑶昨晚睡得晚,今天起得早,脑袋疼的只想躺在榻上,哪都不想去。于是,史瑶就趁着奶姆不注意,偷偷跟几个孩子说,到了椒房殿装睡。

    三个小孩知道史瑶跟皇后不熟,误认为她不想应付皇后,看在她费尽千辛万苦把他们生出来的份上,三个小孩很听话,在椒房殿的半个多时辰,仨小孩从头睡到尾。

    皇后是知道这么大的小孩喜欢睡觉,也没怀疑,只是有点可惜今日时机不对。和史瑶唠一会儿,就放史瑶母子四人回去了。

    晌午太子没回来,史瑶估摸着他又得天黑才回来,用了晌午饭就带三个孩子睡觉,一直睡到太阳落山,杜琴进来请示晚上吃什么。

    铁锅没了,史瑶想吃的东西瓮、鼎之类的炊具做的不好吃,琢磨还一会儿,就教厨子做东北大乱炖。

    晚上太子回来看到他和史瑶面前各放一碗米饭,两碗米饭中间有两盆菜,一盆汤,汤是鸡蛋汤,菜是青菜和一盆乱七八糟宛如猪食的东西,不禁皱眉,“你就给孤吃这些?”

    “殿下先尝尝味道如何。”史瑶拿起箸,双手奉上,“再说了,咱们两个人,这些就够了。做多了也吃不完。”不待他开口,又说,“妾身听母后说,皇祖母在时还自己纺布,咱们如今天天食大鱼大rou,穿丝绸绢帛,都是祖辈们节省下来的,咱们应当珍之惜之。”

    太子并不是嫌菜少,而是嫌菜不好,“我就说一句,你这么一堆话等着我,史瑶,我发现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因为妾身知道殿下大度,哪怕妾身出口成脏,殿下也只是瞪一眼妾身。”史瑶笑嘻嘻道,“殿下,吃菜,吃菜。”

    太子指着碗里的菜,皱眉道,“这道菜是你家乡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妾身家乡的。”史瑶道。

    太子:“你家乡的人是不是都跟你一样整天就想着吃什么?”

    “当然不是。”史瑶道,“妾身家乡有学堂教人做菜,还会把食单写成书,妾身想自己做吃的,去书店买一本做菜的书就行了。今天这道菜是按照书上的做法做的。”

    太子夹菜的手一顿,“书?”

    “妾身跟殿下说的纸啊。”史瑶说着,突然想到,“殿下,咱们这边有空的宫殿吗?妾身想在院里做纸。”

    太子:“殿后就有一片空地。过几日就做?”

    “对,正好三个孩子小,妾身也没事。”史瑶一边夹菜拌米饭一边说,“年后他们会爬会走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老实,吃了睡睡了吃。

    “纸那个东西长则一两年,短也得好几个月。做纸还需要很多东西,这些东西殿下这边没有,都得找匠人做。哪怕从明天开始,也得到三个孩子会走路了才能做好。”

    太子对史瑶说的纸很感兴趣,但他还记得史瑶身体不舒服,“等你不做噩梦了再说吧。”

    史瑶猛地抬起头,一看太子已经低下头吃菜,并未等着她致谢,拿着箸的手紧了紧,给太子夹一块鸡腿rou,道,“妾身听殿下的。”

    太子看到碗里的rou,扯了扯嘴角,嗯一声就夹起鸡腿rou。rou块入口,轻轻一咬,骨rou分离,骨rou又香又嫩,比晌午在未央宫吃到的炖羊排还要香,不禁说,“明日事少,孤晌午会回来用饭。”

    “那晌午吃蒸菜?”史瑶问。

    太子:“你觉得什么好吃就叫厨子做什么。”喝口汤,就问,“要不要孤今晚歇在这边?”

    “上次殿下也看到了,妾身做噩梦的时候很不老实。”史瑶想到太子很关心她,又想到她瞒太子的事,很不好意思,“妾身真怕把殿下踢下去。”

    太子:“休沐日前一晚孤再歇在长秋殿吧。”

    “谢谢殿下。”史瑶诚心道谢。

    史瑶前世上初中时,每逢下雨下雪看到别的学生都有家长来接,只有她和家里没车的学生乘公交车回家,史瑶还觉得让父母接的人娇贵。长大后史瑶才明白并不是她同学、校友娇气,是人家父母疼孩子。

    后来开始找对象,在社会上打拼多年的史瑶知道想找个爱她的且她爱的人,比她一年挣百万还难,所以史瑶就想找个爱她的人。

    计划的很好,母胎单身二十八年的史瑶其实根本不知道什么样才叫爱。看到太子的举动,史瑶瞬间明白,爱其实就是对她好。哪怕太子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是爱,只要知道为她着想,其实就是爱了。

    太子正想夸碗里的豇豆好吃,抬头一看史瑶在傻笑,“不吃饭笑什么呢?”

    “想到一件很好笑的事。”史瑶笑看着太子,“想不想知道?想知道我也不告诉你。”

    太子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幼稚。”

    “随殿下怎么说,反正妾身就不告诉殿下。”史瑶哼一声,夹一个鸡翅膀放太子碗里,“这个比鸡腿好吃。”

    太子看到沾着史瑶口水的鸡翅,眉头紧锁,“孤有手,不用你夹。”

    “好心没好报。”史瑶瞬间决定收回她心里话,“信不信我把所有rou吃光?”

    太子睨了她一眼,“现在又不怕胖了?”

    史瑶噎住了。

    太子嗤笑一声,道,“快点吃。吃好了把你说的油菜和芝麻画给我,我令党帛去城外田里看看。”

    “百姓开始收小麦了?”史瑶忙问。

    太子眉心猛跳,问:“你以前没下过田?”

    “没有。”史瑶道,“妾身只知道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太子:“五月份收麦,秋天收豆类。”

    “豆类?”史瑶眼中一亮,急急道,“殿下吃过豆腐吗?豆子做的,白白嫩嫩的,就跟咱家三个孩子的小脸似的。”

    太子乐了,“大郎听到你这么说,又得吐你一脸口水。”顿了顿,道,“孤听说过,以前在父皇那里吃过,淮南王刘安弄出来的,但那东西什么味都没有,不好吃。”

    “妾身会做,但要磨盘。”史瑶道。

    太子,“宫里就有,磨面用的。”

    “也有豆子?”史瑶问。

    太子想一下,“孤不是很清楚。孤明日令闻笔去找詹事,你想要什么,就叫詹事去给你寻。”

    “什么都可以?”史瑶问。

    太子:“有的可以,没有的东西,你杀了他也没用。”

    “这一点妾身自然知道。”史瑶忍不住说,“要是真能找到豆子,咱们后天早上就喝咸豆浆,甜豆腐脑。要是有铁锅,做几张鸡蛋饼,一碗豆腐脑,两张鸡蛋饼,清清爽爽,一天都有精神。”

    史瑶口中经常蹦出一些太子听不懂的词,结合上下语,听不懂也知道什么意思,“你当豆子是灵丹妙药啊。”

    “人间可没什么灵丹妙药。”史瑶说着一顿,“殿下,豆子也可以榨油。”

    太子猛地看向她,“豆子榨油?”

    “对。”史瑶道,“妾身刚刚想到,不过妾身不知道该怎么榨油。”

    太子:“左右不过是煮熟蒸熟,然后想法子把里面的油压出来。”

    “妾身也不知道。”史瑶道,“不过妾身知道一点,芝麻油是磨出来的,妾身听别人说过,好像一头牛,拉着什么东西磨,然后人用手摇晃芝麻酱,那个芝麻酱里的油就出来了。”

    太子:“待会儿把你知道的都写下来,别以后忘了。孤出去的时候会留意一下。”

    “殿下真能出去?”史瑶忙问。

    太子不解,“孤是太子,想出去随时都可以出去啊。等等,你来一个多月了,连这一点都不知道?不对,不会认为孤整天呆在宫里吧?”

    “难,难道不是吗?”史瑶弱弱地问,“想出去还得偷偷出去?”

    太子白她一眼,端起碗,扒拉完米饭,放下碗箸,令内侍进来伺候。

    史瑶撇撇嘴,换你到了两千年后,你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翌日早上,不出意外,太子吃好早饭了,史瑶还没醒。太子觉得她整晚做噩梦,又不愿意喝药,久而久之必然会生病。晚上又继续歇在长秋殿。

    太子在身边,史瑶不敢坐起来,躺在榻上,即便提醒自己不能睡,经常还没到子时就睡着了。哪怕卯时天蒙蒙亮就起来,史瑶也睡饱了。史瑶一看这样不行,九月二十日,晚上,天气突然转凉,史瑶等太子睡着就把被褥掀开,冻得瑟瑟发抖也不盖,不出意外,第二天晚上病得咳嗽不断。

    太医禀告太子,太子妃着凉了。太子奇怪了,史瑶这几日天天去后面院里弄她的竹子,都没出过长秋殿,怎么会着凉?

    太医走后,太子问出疑惑。史瑶说她昨晚又做噩梦了,有一个青面獠牙的东西追她,她使劲跑,使劲跑,跑不动,眼看着要被青面獠牙的东西抓到,就吓醒了。醒来一看被褥全都在太子身上。

    “难怪孤昨晚热一身汗。”太子不疑有他,“你不是好几日都不做噩梦了?”

    史瑶瘪瘪嘴,一脸委屈,“做不做也不是妾身说的算啊。”

    “行了,当孤没问。”太子道,“待会儿叫蓝棋把你的被褥绑身上。”

    史瑶睁大眼:“绑,绑起来?”

    “你和孤睡一块也行,孤搂着你。”太子道,“孤乃储君,下一任人主,那青面獠牙的东西不敢来找孤。”

    史瑶的脸刷一下红了,颇为不在自,“殿下就不怕被妾身传染啊?”

    “孤身体比你好。”太子说着就去洗漱,随后就在史瑶旁边睡下。

    翌日清晨,史瑶昏昏沉沉坐起来,看到太子一个劲揉鼻子,正想问他怎么了。忽然心中一动,福至心灵,“殿下病了?”

    太子瞪她一眼,就往外走。

    史瑶慌忙撑着榻站起来,就问站在屏风旁边的阮书,“殿下是不是病了?”

    “是的。殿下已命莘墨宣太医,太医快来了。”阮书道。

    史瑶一听她这么说,慌忙去洗漱。穿戴好出去,看到太医已经走了。到正殿,太子手边有一卷竹简,史瑶拿起来一看,太医开的药方。

    史瑶正想向太子道歉,是她害太子病了,突然想到一件事,“殿下,铁锅好了吗?”

    “你都这样了,还想着吃?”听到沙哑的声音,太子不敢置信地看向史瑶,“你昨天不是说喉咙痛的喝口水都费劲?”

    史瑶知道太子关心他,也不跟他计较,“妾身这两日身子不舒服,险些忘了早几日去给母后请安,跟母后说过铁锅快好了,刚才看到药方,想到煎药才想起铁锅。”

    “孤——咳咳……孤叫莘墨去看看。”太子揉揉额角,“你这两日不是在喝姜汤么,去叫厨子给孤煮一碗,明日孤的病还不见起色,孤再喝药。”

    史瑶心中一喜,看来她那句“药补不如食补”,太子听进去了。煮了姜汤,晌午太子回来后,史瑶就命厨子用捣出来的姜汁煮面条。太子吃的满头大汗,身体轻快多了。

    下午,莘墨又出去一趟,带来三口铁锅。太子身子不舒服,就命莘墨把铁锅送去椒房殿和大将军府。史瑶说,椒房殿的锅她送过去,大将军的锅太子送过去。不容太子开口就令宦者备车。

    太子见状,认命的跟出去。

    翌日,大将军和皇后都吃到炒菜了,太子妃和太子也都病了,太子妃的病还是噩梦所致,在椒房殿流传开。盖因史瑶跟皇后说她晚上着凉是做噩梦把被褥踢掉的时候,没避着椒房殿里的大大小小的宫女和宦官。

    皇后没下禁口令,就传的椒房殿内人人皆知。翌日,皇后也病了。皇后病了是大事,椒房殿的女官就向皇帝刘彻禀告。

    刘彻过来就问皇后怎么病了。皇后说可能是昨日和太子妃说话时,被她传染了。

    这些日子吃着儿子和儿媳妇送来的美味,刘彻没怪史瑶,还问皇后太子妃怎么病了。皇后说太子妃昨日来给她送铁锅的时候,说她这些日子总做噩梦。太子睡在她身边一晚上做一两个,太子如果歇在长信宫,她一晚上得做五六个,天蒙蒙亮才能睡着。

    刘彻信鬼神,皇后说完,刘彻就想到是不是邪祟作祟。回到宣室,刘彻就命人宣太子。

    一个多时辰,快晌午了,太子才回来,进门就屏退左右。

    史瑶忙问:“出什么事了?”

    太子小声说,“父皇说你病得蹊跷,极有可能是邪祟作祟,要挑几个术士和巫师来施法,你老实告诉孤,巫师和术士一起施法的时候会不会看到你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