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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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你有什么证据?”朱琪眼看像是被她这话气着了,极力地为自己八哥义愤填膺。 “我问你一句,刘嫔为什么逃出皇宫以后要自杀?” “这你不是说过了吗?因为刘嫔身子不好,怕自己的事给别人连累。” “是,我是这么说。但是,只要你仔细想一下,就知道这里面不合逻辑。要是刘嫔一早打算了不想拖累别人,何必费尽心思去拉扯上没有关系的常嫔,用尽心力逃脱皇宫,一早跳井不就完了。莫非,我能当着你常嫔的面,说事实上逼死刘嫔的人是你八哥,因为你八哥嫌弃刘嫔这样一来,是把他和他母亲拖累死了,要知道母累及子,常嫔一出事,你八哥不得一块儿遭殃?所以你现在应该知道你八哥欠我的是什么人情了。我并没有把刘嫔这条命救回来,你八哥何必对我感恩到五体投地?你不觉得这里面很多都不符合逻辑,很奇怪?” 说到底,八爷欠她李敏的,是感激她当时没有当着常嫔的面,拆穿这些都是他做的鬼。 朱琪像是猛地打了个激灵。 李敏吹着杯口的热气继续说:“你八哥是很会做好人,特别喜欢在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人面前做好人,比如说,在你十一爷面前,在他母亲面前,常嫔毕竟是你八哥的母亲,你八哥总不能吓坏了自己母亲吧。更何况,常嫔是从江湖误入皇宫的一只飞燕,江湖里带来的那种根深蒂固的正义之气,想要一时摒除不是那样容易,你八哥,想在常嫔面前做好儿子的心情,我相信你也能理解。你要是不信这一切,可以去问问你九哥。” 九爷。九爷看似和他十一爷一个样,整天跟在老八后面,好比老八的跟屁虫。但是,朱琪其实早知道,他那九哥,不见得对他们八哥那样忠心。 “是吧,你八哥为了拉拢你九哥,安排了一个江淮歌女,送到你九哥府里面去了。你认为,真的只是拉拢之举吗?你九哥也不是傻的。把那歌女高兴纳下,收入囊中,要是不这么做,怎么显得他对八哥那份忠心没有什么变。” 朱琪全身像是被冻得不行了,跳到了一边去,恨不得刚才没有听见李敏这些话。 她不想知道这些事情,因为一个是她八哥,一个是她九哥,都是自小到大对她最好的兄长,比她亲娘对她还要好。她早把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兄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李敏瞧她这幅突然变成刺猬的模样。要说老十一,也不是个蠢蛋,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内幕,不过是一直装作不知道罢了。毕竟是个在温室里长大的孩子,是被那个用心歹毒的老八有意培养出来的一颗棋子。 老八用每个人都好,当然都是有他的用意的。这样说,老八把十一和朱永乐送过来,真的只是同情这两个女子美好的爱情吗?把脑袋砍下来,都知道不可能是这样的事实真相。这点,朱琪心里应该有个底细的。 选择吧,关于爱情,或是亲情? 天气很冷,没有暖气的屋子里更冷,为了保持温暖,除了在自己身体上加棉被以外,更重要的,无疑是起来活动,把持神经不要被冻结了。当空气中传来一声狼的嗥叫时,朱琪迅速地再次冲到了窗户前面。 那声狼嚎,显而易见不是院子里趴着的那头独眼狼发出来的。独眼狼听见了像是同伴的叫唤声,转动了下尖锐的狼耳朵,两只绿幽深不见底的眸子眯成了两个弯月儿。 “好像不是独爷?”廖姑姑打开窗户一样往外张望时发出的声音,传到了隔壁。 原来这头独眼狼有名字,叫做独爷,霸气横天,挺符合形象。 独爷摇了摇大扫把一样的狼尾,像是一丝懒惰,也像是对院子外传来的那些勾引它出去的叫声表现出不屑一顾。 上当的事儿,做一次就够了,论及下一次,俨然不是这头聪明的老狼具备的条件。无疑,独爷比起白毫的年纪要大的多,能不能比白毫聪明可能说不上,但是,论人生经验绝对是比白毫多得多。不会再轻易中了他人的道。 李敏看着都不得不想,如今,那头骄傲的狼王,应该是遇上今生以来最强劲的对手。眼看,这头经验十足的老狼,绝对不是一个好应付的家伙。 隔壁屋子里,坐了好几个人,都是盘着腿坐在烧炭的炕上。 廖姑姑重新关上窗户以后,走到屋角里放着的小红泥炉,提起要冲茶的铜壶。 几个预备好的杯子里,放的都是上好的茶叶碧螺春。到了冬季,这样的茶叶,春秋夏季出自江淮,保存好送到隆冬的北燕,价格不用说肯定是不菲。 茶叶的香气是有的,比起春茶的甘甜,秋茶那种涩苦,不言而喻。 一个年纪较大的男子打了一声喷嚏,拿了条干净的白帕子捂着鼻孔。他身上,里头套的还是那套僧人的灰袍子,头顶上戴的帽子下面是一个剃光的和尚头。 有人说他不是真正的和尚,真是冤枉他了。他是绝对真正的出家人,而且法号从来没有变过,是叫做弘忍。他也从来不杀生。倘若真要杀生的话,光是在太白寺呆的那几年,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毕竟他周身的武艺,比起北峰老怪,并不逊色。 廖姑姑把倒好的第一杯茶,送到他手里。 弘忍不敢接过,说:“先给少主吧。” 廖姑姑笑着说:“少主说先让你喝。” 听见这话,弘忍对中间坐着的年轻男子拜手,接过了茶。 李敏后来才知道,那个被这群人叫做少主的男子,又被称之为屠少。屠这个姓氏,虽然听起来好像不太好听,像是说屠夫,但是,绝对是个数一数二的大姓。历史上许多名人,出自的也是姓屠的。 屠少身边,那个听朱琪说,把朱琪俘虏过来的男子,也是在马车里当着她面和屠少说话的人,被廖姑姑叫做了兔儿爷。 兔儿爷在古代的含义那真是很不好的,比起青楼里的女子更加不堪。由此,李敏判定,或许只是个谐音,应该叫做屠二爷。 再说那个被她借力打力脑袋撞出个大窟窿的人,叫做长图的,据说流了太多的血,躺在屋子里还奄奄一息,到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是被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打倒的。看来也是个很自傲的人。 这都是一群非常傲气的人。别看廖姑姑那把嘴巴油嘴滑舌的,舌锋之间饱含的,无不是一股谁都看不起的傲然。 听许飞云说,死士,大多数,还真的是像这伙人一样唯我独尊,连皇帝老子都不被看在眼里。 拿了皇帝的银子办事的死士,比比皆是,比如说,之前潜伏在太白寺里,据说是给万历爷收买来办事的弘忍,被揭穿以后一路逃命,逃回到了组织里来。 不过,不要就此想着,这个弘忍就是万历爷的人了。不是,死士从来不是任何人的人,死士,只是拿人钱给人办事而已。像廖姑姑,做完了静妃交代的事儿,拿静妃和三爷的影子,私底下因为拿了大皇子的贿赂,所以把她李敏卖了,算是一举两得。 廖姑姑也不怕后来事情暴露以后三爷想拿她怎样,因为,她早就逃之夭夭了。三爷不见得肯费那么多劲儿来找她。 只是这桩买卖,到底没有能做成。让廖姑姑郁闷了好一阵子。黑风谷被护国公端了,害得她快要到手的银子全飞了。 弘忍也一样,中间陆陆续续收取了万历爷不少银子,结果,这会儿一穿帮,没有收入了,只得另谋出路。 死士做事的原则就是在这,可以轻而易举地换主子,不管之前的主子对待自己如何,反正,不认主子的。弘忍永远不会因为这个,回头去找万历爷谈判,说是要万历爷补偿他。做死士的,真的像出家人一样,把什么事情早看透了,看的一清二楚了。 弘忍噶了杯里一口茶后,感叹着说:“这会儿溜也好。京师里那位主子,说不定为了以防万一,早想着法子把我先灭了,杀人灭口。” “你这些年,没有从皇上拿到银子,也应该从行贿的富贵人手里,拿到不少回扣,中饱私囊,赚了不少。”廖姑姑酸溜溜的口气说,总觉得弘忍接的这个买卖,无论如何都轮不上吃亏。 “你不用羡慕我。”弘忍说,“我这都是听少主安排的。你的那桩买卖,其实也不错,只是,你没有把事情办好,怨不得人。” 廖姑姑鼻孔里哼一声,不予置评。她这个活儿好不好做,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说句实话,弘忍是比她艰苦多了,在太白寺呆那么多年,不能吃rou,天天吃素,熬到今天,实际上真是不简单。 盘坐在他们中间的屠少,一直是采取闭目养神的姿态,好像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等屋子里都安静了,冰冷地张开那对刻薄的嘴唇:“找个人,去通知买方。” “少主是决定和东胡人做这笔生意了吗?”屠二爷问。另外两个人,弘忍和廖姑姑,却都是没敢吱声的。 “不做吗?”屠少抬起左边那条眉,眉头上方的红疤像是青筋弩张。 屠二爷不由自主地畏缩了下去,假笑道:“是的,要不是,我们把人绑来做什么?”接着,屠二爷慎重地再问:“少主应该是不准备把人交给东胡人吧?” “交给东胡人做什么?”屠少反问他们所有人一句。 如果他们想把人质卖出去,买主一定不止东胡人,京师里的那位主子或许开价更高,而为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朱隶更是全力以赴。 “到了冬天,东胡人的收入不见得是好的。”廖姑姑说的最实际,“他们自身在草原上养牲畜的,到了冬天,冻死的冻死的,饿死的饿死。再有之前,得罪了燕都的城主,不被允许进入燕都做生意。这笔损失可大了。可能到现在,他们都找不到法子来弥补这笔亏损。他们的可汗,对于隶王,算是要恨之入骨了。” “恨?”屠少嘴角上一抹显而易见的嘲讽,让廖姑姑嗖的没了声音。 什么恨不恨的,对那些统治者来说,永远只有利益相争,所谓的爱恨,根本不成立。当然,对于他们死士来说,更谈不上什么爱恨了,永远只有眼前的金银财宝,以及自身的安危。 屠二爷走了出去,拉住了院子里拴着的一匹马,骑上马,扬鞭出门。 廖姑姑继续煮茶。弘忍诵经。 躺在屋里头的长图睁开了眼,看着屠少,说:“少主,那个女子,不简单——” 屠少闭紧的面孔,看不出表情。 弘忍听到这里,接上一句:“太白寺的方丈,都力挺她。” “少主真要把她还给隶王吗?”廖姑姑一样发出质疑。 隔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通过墙壁传过来。古代的墙,隔音效果,肯定是很一般的。只要把耳朵贴在墙上仔细一点,基本对面的声音,稍大一点的,都能传到耳朵里,大致隔壁的人在议论什么话题,都一清二楚了。 朱琪贴在墙上听了半天,发现,人家根本都不把她老十一看在眼里,张口闭口,谈的都是李敏。本来,人家要抓到人就不是她十一,只不过她十一自个儿撞进来的。 听完,朱琪回头对李敏说:“他们把你绑起来,好像是因为东胡人给了他们报酬。” “你都说他们是死士了,要做生意的,没有买主,无利可图的话,他们何必冒这个险?”李敏掰指头都能掰出来,能雇佣死士抓他们的人,不也就那么几方人马。 朱琪想的也是,这样说,这群人是暂时不会杀她们两个的了,但是,终究得想法子从这里逃出去。 相比朱琪在屋子里一直来来去去没有停止的动作,李敏是几乎没有动作。 没过多久,负责联络东胡人的屠二爷,骑着马儿回来了,回来时,在他身后带了一辆马车。 朱琪再次在窗户上的糊纸用指头戳了个小孔,向外偷窥着。见马车停在院子里以后,从车里面走出两个汉人打扮的东胡人。一个年纪老一些,一个年轻轻一些。年轻轻的,她像是在哪里见过。 当她和李敏描述外面的场景时,李敏不假思索道出这两人的身份:“二汗乌揭单于,十一爷应该在万寿园里见过。另一个,据说是兰氏部族的长老。” “二汗都来了,看来这回东胡人又是想闹出什么动静。” 乌揭单于到燕都来,其实有些出乎李敏的意料。因为,这个二汗,上回受了她老公那一脚,据说伤的挺严重的,养伤需要时日,亲自带队到这里,是不是有些拼过头了。不过,联想到上回东胡人来劫囚,想把呼延毒救回去,结果无功而返。再派人来接呼延毒的话,也只能是派出二汗了。 走下马车的两个东胡人,打量四周的环境时,几乎是一眼,都发现到了李敏所在的屋子。 兰长老不禁和乌揭单于对了个眼神:这群死士,确实有那么一点本事。竟然能在隶王的地盘上,把隶王的老婆都给抓了。 “请进。”屠二爷对两个东胡人掀开了另一间屋子的棉帐,道。 两个东胡人倒也不敢在这些听说是阎罗王都不怕的人的地盘上造乱,规规矩矩地进入了那个屋子里。 随之,屠少带着人,先到那个屋子里与东胡人进行第一步谈判了。 杀价砍价,朱琪用力地竖起耳朵听,似乎能听见双方人马都有暴跳如雷的兆头。她心里只紧张一点,不会为了银子,这些死士真把她们两个交给东胡人了。如果真是如此,她必须抢在前面,告诉他们,她的父皇万历爷,出的价钱绝对比东胡人高。 在紧张的要死时,朱琪转头一看,见李敏还是安然地坐在椅子里,不禁都有点困惑了:“隶王妃,你不怕?” “怕什么?他们不会把我们交给东胡人的。东胡人出不了那么高价钱。” “可是他们把东胡人找来了——” “可能是说另一桩买卖吧。” 朱琪听她这话,真是一头雾水了。买卖不就是,他们劫持的人质吗?就她们两个。难道,他们还劫持了谁? 屋子里,兰长老把一袋沉甸甸的钱袋,放在了谈判的桌子上,说:“这是之前说好的余款,该把人交还给我们了。” 屠少冷漠的目光,扫过那一袋金子,像是毫无兴趣。 “怎么,嫌少吗?”兰长老不悦地说,“听说你们做买卖最讲究诚信,否则,我们二汗也不会找上你们。” “诚信不是我们没有,是你们没有。”屠少冷清地打断对方的话。 “这袋金子是我们之前说好的余款,怎么是我们二汗不诚信了?” 屠少不说话,可见是懒得废话了。屠二爷嘴角弯弯,眸子里却是犹如箭一样,锐利地扫过眼前这两个狡诈的东胡人,道:“我们屠少和你们二少做的交易,说好了,是要你们东胡人的战马。你们拿黄金来,算是什么意思?” “按照市价,我们的战马一匹值多少银子,我们二汗亲自算过的了,你们可以自己再算一算,绝对没有坑你们一两。” “说好了,要战马。黄金我们屠少没有兴趣。你们只管把最好的战马送过来,我们屠少亲自验过了,马没有病,没有其它异常,达到我们屠少想要的标准,我们自然会把人送回给你们。” 对方黄金都不要,只要他们东胡人的战马!虽然江湖里早有传言,这群死士有点怪,和人做生意,都是最精打细算的。应该说这群人是过于聪明了吗?知道他们东胡人的战马,是最好的,一匹汗血宝马,价值连城,哪里是黄金可以买到的。但是,普通人买战马做什么? 死士不是都靠伏击吗?靠战马?战马应该是在战场上的价值最高。 乌揭单于的眼光,在对面的男子深刻的五官以及额头上那条红疤来回打量。 对于东胡人的质疑,屠二爷更是放声大笑:“拿了你们的战马做什么事,用得着你们管吗?我们屠少反正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兰长老对此都咒骂起来了。亏本?这袋子黄金,够他们不亏本的了。竟然还说亏本,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我劝你们,不要因小失大,捡了石头丢了头牛。我们屠少,本来还想给你们再介绍一桩你们感兴趣的买卖的。但是,凭你们这种信用——” 两个东胡人身子骤然一凛,不用说,都是想起了关在另一个屋子里的李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