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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刚过十一点,正好是夏末太阳最毒的时候。一道强烈的阳光从斜上方照着玻璃,在窗台上折射出一道彩虹似的五彩光。 冯周举起手里的抹布,顺便用胳膊遮住了直射的阳光,无端想起了初中时候的一件事。 那会儿班里除了他以外还有另一个沉迷科学的小男生。 小男生个子矮,戴着副瓶底似的眼镜,上学放学都是独来独往,比冯周还神秘。 虽然冯天材很混蛋,但也是个纸糊的老虎,素来很有“原则”,只欺负冯周一个人。所以这个小男生属于那种被全班忽略的存在。 然后某个夏天,这位小科学家做了件惊为天人的事。 他拿了张白纸放在窗台上,似乎想做一个类似研究颜色反射热量的实验,不知道哪位更闲的在纸上面架了个放大镜,险些把窗帘点着。 小男生坦言自己只放了白纸,但拒不承认自己加了放大镜,和老师在办公室对峙一个下午也没有结果,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冯周从这桩陈年往事联想起先前听说虞少淳从实验室偷钠煮鸡蛋的事故,唇角微微上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只要一想起这位十分不靠谱年级第二,心情就莫名愉悦起来。 太阳慢慢从斜前方倾移到了正上方,愈发灼热起来。 冯周被晒得头有些晕,慢慢挪着步子从一扇窗前移到了另一扇前,抬手举起抹布。 陈驷从下面扛着拖把经过,带着几分担忧道:“冯宝你小心啊。” 冯周垂下眼,就见这位小同学一身的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路小南同志办事十分有斯巴达的觉悟,深知只有在恶劣的环境下才能激发人的潜力,但凡把空调开了这群人绝对不会好好干活,能直接磨蹭到放学。 于是她控制着空调遥控器绝不松口,保证只要干完活立刻开空调庆祝,绝对不驴人。 陈驷苦着脸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又扛着拖把走了。 冯周和人说完话再回头,只觉得眼前的阳光又刺目了几分,于是眯起眼再次举起抹布,脚下却蓦地一晃。 他连忙微微向旁边撤了一步,可不知谁在旁边撒了半滩水,这一步正巧踩在水上。 大事不妙。 窗台本来就窄,冯周脚下一滑,身子便向后仰去。 失重的一瞬间,他似乎听见了女生的尖叫和全世界的兵荒马乱。 随着“咣当”一声,好像有人狠狠地撞在桌上向他奔来。 预料之中的后脑勺着地并未到来。 他稳稳地落在一个人的怀里,头被胳膊硌了一下。 路小南脸色发白地匆匆赶过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询问:“摔没摔到哪?要不要紧?你呢?你要不要紧?” 冯周的大脑混沌一片。 他有心想站起来,可腿上没半分力气,手上更是突然发起抖来,连块抹布都拿不住。 周围的人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冯周到底怎么了。冯周想回答,可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虞少淳慢慢将他扶着站起来,蹙眉道:“估计是中暑了。” 冯周心里一叹。 这样居然还能中暑,自己这个体质还真是一言难尽。 “虞总你腿......”唐谦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不,不疼吧?” 虞少淳将手里的拖布递给他:“没事,帮我拿着,我带他去医务室。” 冯周远离日光,此时恢复了几分力气,就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可身后的人却半分不让,把他的腰禁锢在怀里,硬生生拎出了教室。 出大问题。 待转过楼梯口,他才听虞少淳冷冷道:“早上没吃饭?” 冯周有点心虚,装着没听见。 “少装,刚刚不是还有力气挣扎吗?”虞少淳毫不留情,“早上谁和我说吃了饭来着?” 冯周心里暗叹一声。 昨晚他一时没拒绝得了某人的不合理要求,被折腾到快后半夜才睡下,早上险些没起得来。 为了不耽误早自习的每日一题,冯周婉拒虞少淳的早餐邀请,克服身体和灵魂的不适准时到达教室。 可谓敬业。 校医看见被押送来的人有些讶异:“怎么就中暑了?” 虞少淳在一边面无表情道:“早上没吃饭,擦窗户的时候被太阳照得时间太长了。” “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校医摇摇头,“身体素质不行,还总愿意熬夜喝饮料吃垃圾食品,尤其是你们这些高三的学生,不要觉得晚上开夜车就能补上白天的时间......” 冯周低头挨训,先前低血糖导致的心悸尚在作乱,可总觉得身边的人似乎心情很差。他想了想,在桌子的掩护下悄悄伸手,勾住虞少淳的手指。 那人微微蹙眉,毫不留情地把手抽走了。 “......早饭很重要,午饭和晚饭也很重要,”校医总结陈词,“好好躺会儿吧,你呢?你有事没?” 虞少淳意识到她是在喊自己,愣了一下:“没事。” 校医转回隔壁屋:“出去给他买瓶冰糖雪梨回来喝,喝完就好了。” 虞少淳应了一声。 冯周靠在床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此时大部分班级该搬的都搬完了,有些闲不住的男生笑闹着勾肩搭背到篮球场上打球,再不远处的cao场上站着军训的新高一,一群穿着军绿色迷彩服的人站在大太阳下,像一排排青葱的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