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她好半天没说话，面前忽然横过来一根胳膊。 房间的灯光还是黄色的灯泡发出的昏暗灯光，夏朵朵蹙眉看着伸过来的胳膊，终于发话：“干什么啊……” 裴昊辰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惹你生气了，让你打一下，然后和好，行不行？” 惹你生气了，让你打一下…… 夏朵朵裹在被子里，忽然就愣住了…… 这句话……为什么也好熟悉呢…… 裴昊辰坚持不懈的举着自己的胳膊蹭到她面前，夏朵朵转过小脑袋瞅了一眼，忽然从被窝里伸出白嫩嫩的小脚，鼓足了力道往后一瞪！ 两个人盖得两床被子，裴昊辰只觉得隔着被子，腿上被蹬了一下，他看着那只飞快缩回去的小脚，笑了笑。 手臂收了回来，裴昊辰继续道：“摔疼没有？” 夏朵朵闷了一会儿：“有点疼。” 裴昊辰轻叹一声，伸手把她捞了过来，夏朵朵原本有些抗拒，可是裴昊辰直接伸手握住她的小腿儿：“别动，看看需不需要上点药酒。后面还有的忙，摔得走不了了我可没办法。” 夏朵朵转过身来，眼睛还红红的，她的小腿儿被裴昊辰握着搁到自己的腿上，对着光看了看到底有没有把膝盖摔坏。确定她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多少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夏朵朵一张余气未消的小脸，说了一句诚实的话：“对不起。其实……你今天演的很好。” 夏朵朵横了他一眼：“那你还挑我的刺！” 气呼呼的样子，和以前闹矛盾的时候如出一辙，可是裴昊辰再看她的时候，却不再是像看待以前那个小姑娘一样。他笑着点点头：“是，是我挑刺。” 夏朵朵顺着杆儿就往上爬：“你还凶我！你都是故意的！” 裴昊辰跟着点头：“是，我凶我不对，我故意我罪恶……” 夏朵朵挑起小眉毛，看着他的目光终于带上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其实，她一直都是一个很好哄的人。 裴昊辰也不着急，就这么和她对坐着，她睡下来身上穿着保暖内衣，他伸手用被子把她团好，像一尊不倒翁似的。夏朵朵看着他的手，忽然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裴昊辰眼神动了动，不禁望向一旁。 “大概吧。” 大概吧……是个什么意思？ 裴昊辰终于有些不自然，他的手指动了动，伸手摸摸她的头：“对不起。明天不会了。” 裴昊辰话音刚落，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这个地方信号不太好，裴昊辰正好奇到底是谁这么晚打电话过来，结果拿过手机一看，神色不由得一怔。 夏朵朵和他面对面，小脑袋一探，轻轻松松就看到了来电显示——夏恩华。 裴昊辰和夏朵朵对视一眼，接听了电话。 “你好。” 夏恩华那边很安静，不知道是在哪里，所以显得他的声音格外的清晰明白：“前两天我们请到了一位国外的资深博士，他对这种药物有过很深入的研究，所以我们已经顺利的研发出了解药。大概五天之后我们就会回国。我想你最近应该没有时间，很感谢你对朵朵的照顾，我回国之后会过来接她，你给个地址吧。” 裴昊辰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的望向夏朵朵。夏朵朵裹着被团儿，歪着脑袋看着裴昊辰。 裴昊辰：“我……稍后发地址给你。不用着急。” 夏恩华并没有过多的废话，简单直接的结束了通话。 挂断了电话，夏朵朵盯着他：“是大哥打电话来的吗？” 裴昊辰点点头：“嗯，他……快回来了。” 夏朵朵“哦”了一声：“好累，睡觉啦！” “哦”？睡觉！？裴昊辰的目光一紧，她真的就没什么想说的？ 夏朵朵没那个功夫管裴昊辰的老男人心思，她小身子一扭，继续面向那一边睡觉。 裴昊辰还保持着最开始的坐姿，他盘着腿看着已经躺下的某人，心里面当真是……五味杂陈。可是怎么办，答应了“明天不会了”的人，是他自己啊！ 夏恩华那边有什么样的突飞猛进，裴昊辰已经无暇关心。随着那一天的来临，他渐渐地意识到一个明确的事实——该来的，怎么都逃不掉。 夏朵朵没有了裴昊辰的刁难，重新做回了轻松愉快的小朋友。有她的戏的时候，她欢快的跟着打酱油，没有她的戏，她或是跟着导演一起皱着小眉头盯着屏幕，或是抱着剧本继续看后面的故事，又或是在中场休息的时候迈着小肥腿儿哒哒哒的满场飞，送热水送温暖。整个剧组都喜欢上了这个懂事听话又逗趣的小萌货，裴昊辰看着她欢快的小样子，完全没有即将面临离别的愁绪，眼神都变得阴森森的…… 前两天在肃州，是谁跟小朋友玩了几天，走的时候还掉金豆豆！？ 就算以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他好歹照顾了她这么久，她的心情会不会太轻松了？！ 被这样的情绪影响着，裴昊辰的演戏状态非但没有受影响，反倒更加在状态！冷漠的杀人犯面对一个纯真的孩子，恶性和并未泯灭的良知时常作斗争而表现出的那种复杂的情绪，简直和裴昊辰脸上的复杂神色完全一致！ 休息的时候，导演还会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偶尔也要让自己轻松一下，不要陷进去太深，小心出不来！” 裴昊辰蒙了一会儿，然后越发的纠结…… 因为知道夏朵朵要离开，她的戏份本来也不重，只是一个简单的过度龙套。哪怕导演是一个十分严苛认真的人，对待聪明的有些过头的小东西，也完全没办法挑剔，很多东西，跟她讲一遍就懂，最后为了配合她，所有的戏份场次都加在了一起。 于是乎，即便是个龙套，夏朵朵也一整天都是戏！ 裴昊辰看着她生龙活虎的样子，起先还是抱着一杯咖啡在机器前面看的嘴角擒笑，渐渐地，在她拍完之后递个水递个热毛巾，又或者是抓着她的小手帮忙捂捂手，跟她讲讲“一个龙套的自我修养”之类的经验之类的事情，都做得十分的熟练。剧组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纷纷笑着说裴老师也很有助理的天分，裴昊辰听到这种话，只是笑一笑，不否定也不肯定。 随着夏恩华回国的日子越发的接近，裴昊辰一直想要找夏朵朵好好的聊一聊人生，奈何她整天比他都忙，不忙也喜欢和小远去抓麻雀烤着吃，等到玩一天玩累了，回去之后倒头就睡，这样紧密的日程简直连一根手指头都戳不进去，裴昊辰就这么看着她活蹦乱跳，谈一谈的想法，最终搁浅。 夏恩华来得那天，夏朵朵正和小远趴在后山等着麻雀降落。 裴昊辰领着夏恩华去到后山，指了指穿着小破棉袄跟一只□□一样趴在石头后面的那个小东西，无奈道：“你再不来，她就该玩疯了。” 面对这个状况，两个男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夏恩华一身黑色的大衣，整个人还带着归国而来的风尘仆仆。他走到夏朵朵身边，蹭亮的皮鞋轻轻提了提她的小脚。 夏朵朵正高度集中，不免一挥小手：“安静！” 夏恩华轻叹一声：“走了。” 夏朵朵：(⊙o⊙)啊！ “大哥！”见到夏恩华，夏朵朵眼前一亮，欢快的扑进夏恩华的怀里。她身上脏兮兮的，夏恩华也不嫌弃，抱着她走向裴昊辰。 夏恩华：“看来你也很忙，她在这里应该添了不少麻烦，多谢了。” 裴昊辰看了一眼夏朵朵：“没事。” 夏朵朵双手环着夏恩华的脖子：“大哥，你是来接我的？” 夏恩华张口就来：“难道是来陪你抓麻雀的？” 夏朵朵：…… 夏恩华继续道：“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多打扰了。今天就回去。” 裴昊辰神色一变，下意识望向夏朵朵：“这么急？” 夏朵朵也悄悄看了看裴昊辰，没有说话。夏恩华的确是来接夏朵朵的，这里气候不好，条件也糟糕，裴昊辰和剧组在这里是工作职责，夏朵朵就没必要在这里打酱油了，他十分确定的点点头：“对。” 良久，裴昊辰轻轻地叹了口气，望向一旁的青山：“那好吧，我就不留了。慢走。” 还没等夏恩华和夏朵朵发话，已经有工作人员冲过来通知下一场开拍的消息。夏朵朵的戏份本来就不多，这几天差不多都拍完了，裴昊辰看着她，上前摸摸她的头：“再见了。” 夏朵朵静静地看着他，一时间竟然没了话语。 其实，离别有多复杂？ 多数时候，在脑海里想象的画面，也许到了真正的时刻，一样都没有发生。就像现在这样，他简简单单的道个别，转身就要去忙别的事情。 一直到裴昊辰的背影消失不见，夏朵朵都没回过神来。 离开的路和回村子的路不同，夏恩华的车不方便开进来，他看着夏朵朵，抱着她往村子外面走。 眼前的景物被移动，夏朵朵猛地回过神：“不……不回去收拾东西了吗？”裴昊辰这几天又给她准备了好多好多的冬装，她其实是想带走的。 夏恩华注意着脚下，淡淡道：“你还想当小孩子？” 夏朵朵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也是啊……这一回去，就该恢复原状了。那些小朋友的东西，她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离别来得太突然了。她身上都还是同村小姑娘的棉袄，辫子也是土土的扎法，刘海早就长长，胡乱的往后梳起来。夏朵朵就这么趴在夏恩华的肩头，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村口。 现在……要不要先回去一下？ 可是回去了……要说什么呢？ 神愣间，夏朵朵被放到车里，绑好了安全带。夏恩华看着她有些走神的样子，淡淡道：“又不是生离死别，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异常的，等你真正恢复正常，还是可以来这里的。” 夏朵朵看着夏恩华发动车子，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大哥……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夏恩华发动了车子，目不斜视：“什么事？” 夏朵朵眼神有些犹豫飘忽：“那个……我这次变回去，会不会……又把这段时间的事情忘记啊？” 夏恩华看了她一眼，良久，才回道：“我也不确定。” 不、不确定是什么意思？ 很快，夏恩华又笑着追加了一句：“你们都很在意这个问题吗？” 你们？ 夏朵朵皱起小眉头。那个“们”，还有谁！？ 夏恩华认真的开车，坦言道：“裴昊辰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那一瞬间，夏朵朵的灵台瞬间清明！ 她脑海中浮现了来村子的那天自己说过的话。 【死都想不起来的事情，就不要提醒了。一面对所有的事情一无所事，一面还要被提醒以前又怎么样一段过去是我忘记的，那种感觉太难受了……要是忘记了，就不要再提醒我了吧……】 他……该不会是因为这个闹别扭生气了吧！ 裴昊辰回到村子，拍摄工作已经开始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都快到现场了，他迟迟找不到状态。 小远已经画好妆在熟悉台词了，见到裴昊辰回来，他想起什么似的，跑过去拿了他的手机过来：“裴叔叔，你有电话。” 裴昊辰接过手机一看，是夏恩华打来的。 除开未接电话，还有一条刚刚收到的简讯。 【辰辰，我不会忘记你哒！(づ￣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