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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太后宠信她, 时常召其进宫,而皇上又事母至孝, 确实该确保她身家清白才对。

    嗯, 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有福不敢再妄自揣摩圣意, 领命之后立刻传令下去。

    皇帝手下暗探极多, 真要查清一个人, 并非难事。至于要求知晓所有信息, 也不过是需要花费的时间多一些罢了。

    有福施礼退下后, 皇帝并未继续安睡,而是盯着那两行诗,目不转睛, 看了很久很久。

    ——

    窗纸刚一泛白,许长安就从睡梦中醒来。

    她迅速穿衣下床,轻手轻脚来到床旁边的小榻旁。

    三岁半的文元还在沉睡,双眼紧闭,小嘴微张,唇畔有着浅浅笑意。

    帮孩子掖了掖被角,许长安放轻脚步离开卧房,简单洗漱,开始一天的生活。

    前院的铺子开门营业,后面的制药坊业已开始忙碌。

    一切和往常一样,有条不紊。

    午间用膳的时候,青黛脸色微红,欲言又止:“小姐,我,嗯,小五在外面……”

    “小五有事?那让他进来吧。”许长安放下筷子。

    青黛“嗯”了一声,打起帘子,让小五进内。

    许长安抬头看着他们,微觉诧异,见这两人一起站着,身子相距不过存于的距离。他们俱都脸色发红,神情忸怩。

    气氛略微有些古怪。

    许长安一愣神,脑海里忽然有一道亮光闪过,她登时想到一事,明亮的眼眸中浮起清浅笑意:“你们?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小五、青黛对视一眼,齐齐点头,又笑又羞:“嗯。”

    “少爷,我想请你做主,把青黛许给我。”小五深吸了一口气,红着脸说。

    许长安笑了,心想,果然如此。

    青黛从小就在她身边,小五也跟随她很多年。都在她身边共事,这两人接触不少,一来二去,甚是熟稔。尤其是进京这几个月,她还曾见过俩人私下说话。先时她只觉得他们交情不错,并未多想。今天才恍然大悟,想必他们已经情投意合许久了。

    许长安自己没找夫婿,只想守着文元,顾好金药堂。但是看到别人感情有着落,她也为其高兴。她笑了一笑:“哎呀,这可由不得我做主,得青黛和宋mama决定啊。”

    小五连忙说:“青黛愿意的,宋mama那里,还请少爷多多美言几句。宋mama最听少爷的了。”

    青黛也跟着点头:“是啊,小姐。”

    她母亲还在湘城,没跟着一起过来。但小姐之前说过,会慢慢转移产业,大家都会到京城来的。母亲对小五印象不错,但能不能同意婚事,她也不敢完全确定。青黛琢磨着,母亲最忠心,只要小姐同意,就能多一层保障。

    许长安点头:“行啊,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我帮忙提一下,也未尝不可。不过小五,如果宋mama答应了,你打算拿什么来迎娶青黛呢?”

    说到后面,她看向小五,收敛了笑意。

    小五挠了挠头:“少爷,我这几年,也有些体己银子。等将来成了亲,我都给她,由她保管。”

    青黛在一旁急急忙忙补充:“小姐,我也有些私房钱的。”

    许长安瞧了她一眼:“这就开始向着他了?”

    小五和青黛红着脸对视一眼,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羞涩而甜蜜。

    许长安看得心情愉悦,她看看正低着头认真吃饭的文元,略一沉吟,问:“小五,如果我把一个铺面交给你,你能不能打理好?”

    小五一怔,继而眼睛一亮,不敢置信的模样:“少爷?”

    年轻人谁能没点志向呢?他愿意一直跟随少爷,也想真正做点事。

    “大夫、制药师、药童、账房都有,你帮忙打理的话,能确保不出纰漏吗?”

    青黛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小姐的意思是……”

    这分明是要重用小五啊。

    “我肯定是想让金药堂开遍全国各地,多培养一些能管事的人。难不成小五还真要做一辈子打杂的?那几时才能多攒钱置下家业?”

    其实这几年她已经有意识地在教小五了。她是有野心的人,一直想把金药堂做大做好,身边势必要多些可用之人,她也看不得小五一辈子只做个听话办事的小厮。

    当然,现在的她又有了些私心。

    面圣几次后,她心里隐隐不安。尤其是上一次,皇帝的态度简直耐人寻味。

    虽说皇帝现在不记得,可正如高永胜所说,人之头脑,玄之又玄。谁能保证皇帝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或许他本来记不起,她在他眼前多晃荡了几次,他万一又记起来呢?

    她应该离皇宫远一点的,但金药堂必须在京中有铺面,能确保随时供奉御药。这一点,不是她能改变的。

    可她只要在京城,太后召见就不得不从,只要进宫,就有碰见皇帝的可能。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因此,许长安盘算着,金药堂由可靠的人在外打理经营,她自己则慢慢退居幕后,尽量减少跟皇宫、跟皇帝的接触。等时机合适,她再寻个合适的理由,离开京城。

    开药铺在哪里开不了呢?尽管不舍得,但只有这样,秘密才可能永远是秘密。

    小五甚是激动,有点语无伦次:“当,当然!小五现在或许能力不济,但,但是愿意尽力去学,一定不辜负少爷所托!”

    他的命是少爷救的,做一辈子小厮端茶递水他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这几年,少爷让他学什么,他都努力地学。可少爷现在直接说,打理铺子,这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许长安笑笑:“多学一些本事,将来就算不在我这儿了,也不至于饿着。”

    安安静静吃饭的文元闻言抬头看向母亲,好奇而疑惑:“阿娘,去哪儿?”

    他一向话少,反应却不慢,能听出来母亲在说小五叔不跟在身边。

    小五也愣怔了一下,感觉少爷的话另有含义,有点不安地问:“少爷,是出什么事了吗?”

    许长安只捏捏儿子的脸颊:“没什么事,也不去哪儿,就是这么一说。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

    小五和青黛点一点头:“也是。”

    文元则重复了一遍:“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他记性不错,这一点,倒很像他父亲。

    许长安看着儿子,心里微微有些发酸。但最终,她只是冲儿子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小五本就听话,如今得少爷重视,又有生活奔头,越发肯用功了。

    许长安对此颇为欣慰。

    晚间文元在里间睡下了,青黛小声问:“小姐,你近来是不是有心事啊?”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许长安低头看着账册。

    “就是感觉,感觉好像在担心什么。”青黛想了想,终于还是说道,“小姐,进京前,我娘让我劝一劝你。说京城里要是有合适的,可以再招赘一个。虽说有小少爷了,可是,有一个能分担的人也好啊。有时候,我看着你,都觉得心疼。”

    她如今爱情甜蜜,也不想看到小姐形只影单。

    许长安眼皮一跳:“青黛,这话你别说了,我也就当从没听过。”

    “为什么啊?”青黛不解,“是担心对小少爷不好?那可以挑一个老实靠谱好拿捏的嘛。我瞧着高太医就不错,人家是太医,也挺热心……”

    “别别,可别这么说。”许长安忙不迭打断,“高太医帮咱们忙,那是因为他是严老先生的爱徒,受严老先生之托。你说这种话,是看轻了他!至于我,我早就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再找了。”

    说实话,她现在对于情爱的兴趣还真不是很大,她考虑最多的是家人和金药堂。

    更何况,那个人如今是皇帝,万一真记起来了,发现她让别的男人给他们儿子做爹,她还要不要命了?

    青黛有些失落,继而又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是因为承志少爷吗?可他都走了四年多了啊。”

    在许家,这个名字已有很久没人提起了。但当年旧事,她又怎会忘却?

    她至今仍记得,承志少爷出走后,小姐多方寻找,还请人帮忙,甚至连义庄都没放过。那时候,她隐约觉得,小姐大概还是动了心的。

    许长安干脆说道:“对对对,没错,就是因为他,他是文元的亲生父亲,我忘不掉他。”

    青黛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叹一声。

    可能是因为青黛的这番话,再见到高永胜时,许长安隐隐有那么一点尴尬。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了心态。

    高永胜这次来,乃是有公干。他一身太医服饰,一本正经,也不喊师妹了,直接说道:“许娘子,御药房需要十万贴的虎骨膏,其中你们金药堂负责一万贴,限期两个月内做好,届时御药房自会派人来取,并奉上酬金。”

    虎骨膏的制作虽然复杂一些,但并不难做,制药坊里现在就有不少。两个月内拿出一万贴,不算难事。

    许长安答应下来,多问了一句:“高太医,这么多虎骨膏是用在哪里的?”

    “军营啊。”高永胜回答,“军营中每天都有武术演练,军士们少不得会有跌打损伤,像虎骨膏、红油膏,这都是常备的,还有各种金疮药。你们金药堂刚供奉御药,还不清楚。这些药,得多做一些,库存可千万不能少了。”

    许长安一笑,心下感激:“多谢提点啦。”

    “这都是小事儿,你我之间,何须客气?”

    许长安请高永胜喝茶,对方则摆一摆手:“今天就不喝了,改天吧。改天直接请我吃个饭得了。”

    “也行啊。”

    高永胜拱一拱手,告辞离去。

    许长安送他到门外,目送其背影消失后,她才转身欲回店中。

    然而,她刚一回头,就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许娘子。”

    这声音清清冷冷,混在周围各种嘈杂的声响中,依然突出。

    太过熟悉的音色,仅仅是三个字就让许长安心里一紧,停下了脚步。

    她有点僵硬地转过身,只见不远处,皇帝一身常服,身披玄色大氅,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身量颇高,容貌俊彦,又气势慑人,仅仅是这样安静站着,就让人心生惧意。

    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同样服饰的青年,腰间悬着兵刃,神情冰冷,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许长安心头惶惶,惊讶而担忧。她先前只担心入宫时看见皇帝,没想到现如今在自家金药堂门口,竟还能瞧见他!

    皇上不是应该每天待在宫里的吗?他来这儿干什么啊?他是不是真想起来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这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短暂的慌乱后,许长安打起精神就要行礼:“民妇参见皇……”

    她身子还未矮下去,手肘就被人轻轻一托,不得不中止动作。

    冬日衣衫厚重,他们并没有肌肤相贴,可似乎有种酥麻的感觉自两人碰到的地方传来,迅速蔓延至全身。

    许长安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蹭蹭蹭后退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