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孟苑扬起唇角,放下茶杯道:“很好,到了这个时候还嘴硬,也别怪本小姐不顾念这么多年的主仆之情。”她冷声道,“将刘兴带进来。” 全福得令下去,刘兴很快被带上,当他看见杨柳时脚步无意识地停顿了一下,这些异常全被孟苑看在眼里。 “这个丫鬟你可认识?”孟苑问刘兴。 刘兴迟疑了一下道:“小姐,奴才不认识她。” 孟苑娇俏一笑:“你确定?”她扬起手指,“可有人告诉我,埋在你媳妇家地里那些珠宝,就是这丫头给你的。” 刘兴一惊,像是没料到她会派人把那些东西挖出来,噎了半晌才说:“奴才不知道那些珠宝来自哪里,只是有人把它们放到了城郊让奴才自己去取,小姐明鉴!” 孟苑淡淡道:“我又没提过这些珠宝的来历,你忙着否认做什么?” 刘兴脑子一空,顿时明白自己说错话了,他想补救,可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立刻回头望去,是他的老婆和孩子,他们本来早已被送出城,现在不知怎么又回来了。 完蛋了。这是刘兴当时的想法。 杨柳白着脸,本来还跪得直挺挺的,现在都垮了下来。 他们在等,等孟苑揭晓一切,可等来的却不是她,而是……孟丞相。 帘子后面走出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他穿着玄色深衣,漠然地看着堂下的闹剧。 “爹。”孟苑站起来乖巧行礼,屋内其他人也都跟着行礼,唤道,“相爷。” 孟丞相挥挥手让他们起来,走了几步坐到孟苑身边,接过扶风递来的茶杯,问道:“刘兴,你可愿说实话了?” 刘兴知道,这是小姐已经将一切禀告了相爷,相爷也相信了,他再挣扎也没用。 刘兴跪下,磕了个头说:“相爷,奴才愿意禀明一切,只求相爷放过奴才的家人。” 孟元君瞥了一眼他的老婆孩子,哼了一声说:“本相要不要放过他们,还轮不到你提条件。” 他的话刚说完,杨柳忽然抽搐着歪倒在地上,屋里的丫鬟们被吓了一跳,全福上去查看,竟是服毒了。 孟苑诧异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杨柳,她眼中的不甘与狰狞让人恐惧,究竟是什么,让她宁可死也不愿意说出真相? 孟丞相见此一幕,表情愈发阴沉,恰巧这时外面有人禀报说:“相爷,林姨娘和大小姐在外求见。” 孟苑看向父亲,孟丞相挥挥衣袖,慢条斯理道:“来的正好,不必见了,直接关到院子里禁足去,等本相查清了这件事,再好好‘论功行赏’。” 孟苑讶然,父亲的意思,竟是不愿意听她们半句解释,完全相信她。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难过。 前世究竟是如何鬼迷了心窍,才会丢下父亲与别人私奔,酿成那般恶果? 她不禁开始回想,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样的父亲在前世将林婉扶了正? 这其中,必有蹊跷。 ☆、第 11 章(修错字) “相爷仁慈,求求您饶过刘兴吧,我们一家老小还全靠他呢!” 刘兴的母亲和妻子见到杨柳的下场,吓到扑到前面来乞求,孟苑看着刘兴还不到十岁的儿子和女儿,两个孩子哭得满脸是泪,她也于心不忍。 可是孟丞相却不打算网开一面。 “这里是丞相府,是我孟家的地方,刘兴敢在孟府算计我孟元君的女儿,若本相真能放他一马,整个京城还不笑掉大牙。”瞥了一眼杨柳的尸体,孟丞相冷哼一声道,“看来也不用问了,来人,将刘兴带下去乱棍打死,与杨柳一起丢到乱葬岗去。” 刘兴的母亲直接晕了过去,他的妻子绝望地倒在地上,儿女冲上来跪下,悲伤哭道:“不要杀我爹,求求相爷不要杀我爹!” 刘兴颓丧地被人拉下去,孟苑忍不住道:“爹,要不然饶他不死,罚他一下好了。” 孟丞相不为所动:“不可能。”语毕吩咐护卫,“将他的家人带下去,别留在这再吵闹。” 护卫听从命令将他们拉走,孟苑叹了口气,心情有些复杂。 她没想做那么绝,将一切告诉父亲只是为了求一个公道,让父亲看清楚林氏的嘴脸。 如今闹得刘兴一家失去了顶梁柱,倒是意外。 见孟苑蹙眉,孟丞相淡淡说道:“若你当时没有被人及时救起,那今日哭到嘶哑的便不是刘兴的家人,而是为父了,你还觉得为父应该饶他一命吗?” 孟苑噎住,半晌才叹了口气道:“爹,我只是……” “我知道你心疼那一家人,可谁来心疼一下我的女儿?”孟元君道,“本来,顾念着她也照顾了你这么多年,我原想给她个贵妾的名分,可她不安分也就罢了,还动了害你的心思,这是万万不能原谅的。”孟丞相站起来道,“这件事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一二,治她们的罪是早晚的事。你且不要插手了,京城最近也甚是无聊,不若择个好去处转转,散散心,待你回来,家中一切都安好了。” “爹要送我去哪儿散心?”孟苑歪着头问。 孟丞相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得意说道:“你去了便知道了。” 在孟丞相为孟苑准备着出行时,被关在兰溪苑的林姨娘和孟柔正在苦思为自己脱罪的计策。 可她们想来想去、想了无数种方法都徒劳无功,因为孟丞相根本不理会她们。 他不但将她们的三餐和月钱减半,还撤掉了许多下人,娇生惯养的小姐和丞相姨娘怎么受不了?两人坐在屋里,被夏日又闷又热的风吹着,不停掉眼泪。 “娘,爹太狠心了,他怎么可以只听那个丫头的,也不听我们解释,直接就把我们定了罪?”孟柔不甘心道,“我也是他的女儿啊!” 林婉面无表情道:“他不听是因为他知道,不论我们怎么解释都是在撒谎。” “娘……”孟柔抓住她的手,“我们现在怎么办?那孟苑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变得那般小心聪明,跟往日完全不同,难不成是有谁在背后指点她?” 林姨娘还能笑得出来:“柔儿,你总算清醒点了,一个人忽然性情大变,不是中了邪,就是背后有人。” “娘觉得她背后的人是谁?三殿下?”孟柔停止哭泣思考着。 林姨娘无奈摇头:“怎么会是他?就算他想帮忙,依着孟苑那个性子,他也不会让她看出来。再者,这是我们丞相府内宅的事,即便他是皇子也不好直接插手。” “那是谁跟我们过不去?”孟柔皱起眉。 林姨娘意味深长地笑了:“还能有谁?自然是宫里那位。” “您是说……皇后?!” “嘘!隔墙有耳。”林姨娘捂住她的嘴不悦道,“皇上对昌文皇后感情深厚,能在她薨逝后住进椒房殿的怎么会是简单角色?她又是赵琛的养母,赵琛若是打算帮孟苑,自然会从皇后这里入手。” 孟柔咬着唇道:“她凭什么?她哪里值得他对她那么好!” 林姨娘叹气道:“柔儿,虽然我是你娘,但说句真心话,赵琛不是你的良人,你别看他面上比其他几位儒雅含蓄,城府却深不可测。你爹当年愿意抬我进门是被老夫人逼的,但你觉得皇后会为了给三皇子安排一个侧妃——这个侧妃还跟林贵妃有瓜葛而逼他吗?” “……不会。” “所以你尽早死了那条心,我朝律法禁止姐妹同嫁一人,娘自会为你找一个好夫君,但绝对不是三皇子。” 孟柔捏紧了手帕,虽然没说反驳的话,可仍是一脸倔强。 被人惦记着的三殿下此刻正在庐州府忙着修河堤的事。 这座本来还算富饶的城因为连任的知府贪污而民不聊生,许多灾民涌入附近的城镇,导致附近各州知府都很头疼。 甚至还有灾民一路乞讨上京告状,皇上得知后震怒无比,这才派了最信任的三皇子下来查这件事,并监修河堤。 此刻,赵琛坐在下榻官员府邸的书房中看信,信纸薄而昂贵,透着淡淡的墨香,边角印着京城翰墨轩的标记,然则,这并不是让赵琛拿着不愿放下的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是,这封信的署名是孟丞相。 在信中,孟元君非常诚恳地感谢了三殿下对他后宅之事的参与,并且谢谢他帮忙找到了被林婉差人送出城的刘兴家人。 这些感谢的话怎么看怎么刺眼,明摆着是讽刺他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去管一个大臣的家事嘛。 赵琛按按额角,看到后面时转忧为喜,又转喜为忧,因为孟丞相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这种语境下的惊喜,他可一点都不期待。 赵琛勾勾嘴角放下这封信,继续看下面的。 从京城到庐州府,一路行一路热,到达时已经是三日之后。 丞相府最好的侍卫统领韩宁亲自送孟苑到这儿,前往当地最好的客栈。 坐在马车里,孟苑好奇地掀开帘子看出去,却瞧见满街乞丐,许多商铺闭门谢客,与京城的繁华昌盛形成鲜明对比。 “庐州府怎么会变成这样?”孟苑自语般地问。 扶风叹息道:“听说这儿以前的知府是个大贪官,前些日子刚被办了,又遭逢水患,百姓辛苦耕种的地都被毁了,这才变成这副样子。” 孟苑皱眉道:“之前听三殿下说他奉旨来监修河堤,不知进展怎么样了?” 坐在马车外的韩宁道:“小姐不必担心,三殿下来了一段日子了,庐州府现在已经比前几日好了许多,官府每日午时都会开仓放粮,百姓不会饿着的。” “那就好。”孟苑宽了心,也有心思想想赵琛了。 她这边想着,韩宁那边便接着说:“说起这个,还得提一提那些粮食的来历。朝廷拨给庐州府赈灾的银两拿去修河堤后剩下的根本不够用,眼见着百姓要挨饿,三殿下便开了私库来赈灾,这份仁心仁义真是让属下佩服。” 赵琛开了私库赈灾?这事儿莫说是韩宁,恐怕全天下的人都很佩服。想起自己在府中锦衣玉食,这里的百姓却流离失所,孟苑心里很过意不去。她也是受过穷的人,虽然是上一世,但那记忆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于是她开口道:“韩宁,晚些时候官府开仓放粮时你们也去帮忙吧,顺便再去临府买点粮食,也算替父亲尽一份心意。” “属下遵命。” 车夫将马车赶到仙居楼外,韩宁检查了周围确定安全之后才撩开帘子让孟苑下车。 孟苑知道自己到了庐州府时就开始期待见到赵琛,她其实很清楚父亲让她来的原因,无非是让她体会一下民间疾苦,顺便…… 咳,总之,她不想辜负父亲的苦心,所以她下车说的第一话就是—— “三殿下住在哪里?” 扶风揶揄地笑了:“小姐真是心急,才刚到这里,还不曾洗漱一下,便要去找三殿下。” 孟苑红了脸说:“我只是……父亲让我到这儿来,既然已经到了,怎能不知会三殿下一声?若是被人知道了,要说我们丞相府不懂礼数。” 韩宁闻言也笑了:“小姐,三殿下住在知府府邸,您若是想见,得容属下去禀报一声。” “谁说我想见他?”孟苑哼了一声走进酒楼,“要他自己来见我!” 她丢下这句戏言,没想到却成了真。 住进仙居楼还不到一个时辰,她才刚刚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正喝着酸梅汤解暑,扶风便敲门进来说:“小姐,三殿下来了!” 孟苑嘴里的酸梅汤险些喷出来:“他怎么来了?” “是相爷告诉了殿下您要过来。”扶风咳了一声说,“所以三殿下就来看看您。” 原来是父亲传了信……这应该是赵琛告诉扶风的,否则扶风也不会知道。 这么刻意地解释什么呢?她又不会误会什么。 孟苑吐了口气,站起身道:“我的样子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