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暗影
“另外,我已打算纳了凤儿为妃,一来她是你师兄之人,必可靠。这最主要的便是宫中也有个人处处掩护你。”时间慢慢流逝,玉宇轩脸色越来越苍白,嘴上渐渐无力。 失神地望着她,喉中突如被堵着似的,半字不能言,既迷离又暗醉。胸中柔肠百转,一直纷乱的思路骤然停止,徒留一片空白。 心里咯噔一下,骆玉华微止了脚步,而后终于发出一阵轻叹,将脸埋入一片沉暗中。 屋外,阳光明媚,满园的姹紫嫣红,如今什么都是淡淡地,淡淡的明媚;淡淡的安静;淡淡的纯净,仿佛感染上秋天的苍凉。 “莹莹。”他终于忍不住跨步上前,声音无力中透出一阵恐慌来。 长时间没有了声音,他一步一趋地跟进了屏风里,看着她将已睡着的孩子置于大红绸缎被子下,看着她拉下红纱幔帐…… 玉宇轩目光暗淡,黑眸清澈而悲凉,眸光倏地蒙上一层寒霜! 骆玉华未语,辗转回首间,他突然想起欧阳凌叮咛她的话。 他所谓的等,难道是指牺牲凤儿? 心中冷不丁涌上一股悲哀,那个女孩,才只有十几岁! “你走吧,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了。”很久后,她收起满腹心思,突然十分平静地看向他,声音亦平和得骇人。 看来,这个世上是容不得人退缩的,你退一寸,便有人逼你进三尺! 玉宇轩怔怔盯了她半晌,最后只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屋外不知何时刮起一阵风,飒飒的树叶声,阵阵如吹在心上。 好不容易掩下满心的悲戚,她回头望了眼帐中的小人影,眼神越发坚定起来。 凤玉的秋季似乎很漫长,不若风始的燥热闷气,干净清爽。 而后的三日内,玉宇轩果然纳了凤儿,速度之快,令她越发感到悲哀和可笑。 凤儿进宫那日,她没有去新封赐的宫殿中看她,耳边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宫女们清脆的笑声,在她听来,却分外凄凉。 一入宫门深似海,一朝为妃终身误。她终没有勇气去面对那双失色的眼睛。 出乎意料的是那一日她却见到了欧阳凌,没有往常的英气逼人,照旧一袭白色长袍的他看起来十分憔悴,虽嘴角带笑,却掩不了眉间笼罩的轻愁。 那一刹那间,心中本积聚的埋怨突然消失,她望了他一会儿,最终一如平常在他对面坐下。 “莹莹,我知你定是因为凤儿之事有些怨我。但自这门亲事定后,你在凤玉皇宫便树了许多敌人,明里暗地想要寻出你的不是。纵然我有心保护你,可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我想哪怕是皇上,只怕他也没有能力时时在你身边。因此我们必须在宫中培养起一股势力,也就是咱们的自己人。”说到这儿,他意味深长看了骆玉华略显苍白的脸一眼,继而道:“凤儿这丫头一直忠心于我,若是提了她的身份正式进宫这一方面能替你掩护着,另一方面却也在无形中分散了你的危险。” 话毕,骆玉华蹙起眉,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她慢慢低下头,牙齿似无知觉地咬紧了下唇,沉默好一阵后,突然轻笑:“可是我们却要利用她的忠心来将她推入死路。”顿了顿,而后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十分悲怜的看向欧阳凌,幽然一叹:“师兄怎会不懂她的心?” 果然,话落欧阳凌的目光立即变得锐利起来,静默着瞅着她,脸色由青转白…… “只要能保住莹莹和孩子,一切便都值得。”说话间,他紧紧盯着骆玉华,浑身散发出一股夺人的压迫气息。 在他咄咄相逼地注视下,她终于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飘忽不定,耳边似乎又响起欧阳凌曾说过的话:若想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你必须踩着别人的尸体前进。 心下一时百感交集,她抿紧唇,在他的逼视下,最后重重点了点头。 自那日成亲后,她便没有再见过玉宇轩,只偶尔听得宫女们传皇上连续三夜留宿新封娘娘那儿。 有几个胆大点的宫女也曾当她面抱怨过皇上的不公,但每每她只是一笑而过,心中却如明镜般剔透。 若是她没有猜错玉宇轩故意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让凤儿成为众矢之的,从而减少宫中对她的关注! 试想又有谁会与一个不受宠的妃子过不去? 直到凤儿进宫的第五日,玉宇轩来了,他穿着一袭明黄色龙袍,束发整齐,一看就知刚下朝便赶了过来。 他一来便退下了所有人,甚至让乳娘把孩子也抱下去了,神情十分凝重。 骆玉华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些,立在宫殿中,身上一袭月白,显得尤为孤寂。 “看来你过得很好。”玉宇轩大步绕过她身边,细细打量了她一阵后,便甩了身下袍子坐在了古木桌边,语气懒洋洋的。 骆玉华不语,习惯性拉了拉身下刚穿好的衣裳,走到一边案上倒了一杯茶递给了他。 这些日子她已经想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在这里他是王,一句话便可关系所有人生死。 “好与不好,又岂是我能选择的了的?”忍不住冷笑,她转而又化身为带刺的玫瑰,眼中冷漠一片。 她不想凤儿牺牲,可是也许凤儿的牺牲能换来锐儿至少短时间的安宁,那么,究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每每考虑到这些,她便会从心里退缩,于是,她就在这种愧疚与不安中不断矛盾挣扎…… “我这几日夜宿于凤夕宫,想必你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他淡笑了笑,声音有些遥远。 院子里落了一地秋叶,方才扫净的地上又是薄薄一层枯叶,看起来十分萧瑟荒凉。 嘲讽地勾起唇角,她垂下了眼,没有接话。 “最近可能要委屈你一阵子,我……不能常常过来。还有,尽量不要与景雪丽打交道。目前我还不能动她。”意味深长望了她一眼,玉宇轩轻啜了一口茶,眼中冷光毕现。 心中微惊,骆玉华复杂地回望向他,突然有点迷惑,脑中反复咀嚼“委屈“二字,似有深意。 玉宇轩没再作声,他只是目光毫无焦距地望向窗外,黑眸渐渐半眯起,似乎在盘算着什么计策。 “好了,我该走了。”一阵缄默后,他突然起身,眼神已恢复清沥,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转身整了整袍子,朝外走去…… 骆玉华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缓缓呈现出复杂的神色来。 看来,又有一场大戏要开始上演了! 想到这里,她不免思念起锐儿来,忙疾步走到自己内室,望着锐儿的睡颜有些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