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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南栀取了东西进门,一层层划开包装。

    手表就安安稳稳躺在丝绒垫上,黑色表盘,指针和时刻是银灰的,泛着金属特有的冷光,两色配在一起很能彰显高级感。从这玩意儿非得寄到瑞士才能找到配件起,南栀就知道它必然价值不菲。

    坐在地板上想了一会儿,南栀抱着侥幸心理联系上钟表师傅。

    时隔数月,对方竟然还记得她。

    南栀想,也就是这只表足够特殊、足够折腾人,才能让人印象深刻。

    她有些不好意思,“您知道这只表什么来历么,也没有牌子logo,我网上查很久都找不见这样的。”

    “私人订制的没牌儿。”师傅说,“我早知道不是你的。”

    “您怎么知道?”南栀乐了。

    “表壳里边有名字啊,你登记的和那里边不一样。”师傅想了想,又说,“不过当时我以为你是帮朋友修表。没想到你一点儿不知道。”

    南栀一愣,翻到表盘反面。

    外圈金属边,中间是透明的,可以看到齿轮卡着齿轮,精密机械在随秒一格一格运行。她对着灯光仔细地看,确实看到金属边缘好像有一行手工刻制的小字。

    师傅在电话那头说:“姑娘,你不会是偷来的吧?那我可奉劝你赶紧送回去,这里边有个功能你可能还不知道。”

    南栀脸都烫了:“啊,我不是。”

    “看见右边有个小圆子点了吗,找根笔,把那个圆点点进去。”

    南栀手头刚好有根笔,听着师傅说话就戳了进去。

    哒一声轻响。

    师傅问:“点了没?”

    “点了。”南栀隔空点头。

    “那你赶紧还给失主吧,那是个gps,人家很快就能找上门来。”

    南栀:“……”

    尽管她一再解释,师傅咬定她偷了人家的表。

    南栀挂掉电话一阵无语,但短暂的无奈过后忽然福至心灵。既然有gps,是不是失主很快就能找上门来?

    手表就能物归原主了?

    但,为什么当时会出现在她兜里……

    或许找到失主就能知道了。

    南栀没干等着,试图翻来覆去地去寻找更多信息。直到她找来放大镜,对着刚才那行模模糊糊的小字一照……

    最先是数字08.20,看起来像是个日期。

    一般会把日期刻在手表上的,是生日?恋爱纪念日?结婚纪念日?

    0820之后换成了大写的英文字母——xun。

    南栀轻而易举拼了出来,觉得像拼音。

    而后空开一格,又有两个字——ji。

    xun ji是什么东西?

    熏鸡?勋绩?迅疾?这什么瓜皮名字。

    南栀叹了口气,撑着太阳xue慢慢揉捏。

    数秒后,她倏地站了起来。

    如果是名字的话,英文里边会习惯先写名再姓氏,那么……

    南栀在心里拼了一遍,僵在原地。

    2018年,同是那场灾难的受害者,同样也有可能把手表遗落的人。

    她刚巧认识一个。

    季寻。

    ***

    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和平常的消息提示音不一样,是一串绵长的水珠气泡音。

    这声音已经很长时间没响过了,以至于季寻有那么一瞬间脑子是空的,还以为又是哪发来的垃圾短信。

    他不耐烦地戴上耳机,鼠标咔咔咔点着音轨。

    几秒后,脊背忽然僵直。

    他想起来了。

    这串特殊的气泡音设置的是手表gps启动的提示。

    手表早就丢失了。

    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枚普通的表,某年生日送自己的礼物,贵了点,没其他特殊的意义。他懒得再去问和寻。

    然而这一声气泡音的突然响起,像一根坚韧不断的鱼线,穿针引线连接起了过去与现在。他推开耳机起身,在距离吧台几步外顿住了脚步。

    不知道这算不算近乡情更怯。

    凝视许久,季寻还是没能完全忽视这场连结。

    毕竟与手表相通的app本身还存在就是个无法割舍过去的证据。每次换新手机它都无一例外幸存了下来。

    消息提醒是一个很简单的小程序发出的。

    一打开就是雷达界面,亮起的绿点一闪一闪,仿佛在隔空招手。季寻点进位置信息,绿点的跳动倏地变得频繁起来。

    飞快的,迫不及待的,像是倦鸟归巢。

    红字不断提醒着位置变化。

    二十五米。

    十五米。

    五米。

    绿色一点触手可及,他下意识望向大门。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

    第19章 过去   如果让你选择

    南栀敲了将近一分钟,还以为人不在家。

    正想给他发微信,门又开了。

    季寻站在门口那块小羊毛毯上,视线微微下垂,像一束微光,平静地流淌在她身上。南栀见惯了他张扬跋扈不给好脸色的样子,在触碰到他目光的同时,条件反射觉得这人今天似乎格外平静。

    平静得不太自然,就像是……某种伪装?一如波涛来临前的海面。

    被晾了将近一分钟,南栀同样变得冷静。

    她没举着手表问他是不是丢了东西,而是迂回了一下:“gene老师,甲方来监督工作了。目前进度是——”

    季寻转身的同时抛下一个字:“零。”

    “……”

    南栀冷场了。

    她跟进屋,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他空荡荡的手腕上。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收回,而后问:“哎,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他在看手机,听到她说话抬了下眼皮,“要贿赂我也不是今天。”

    “那下个月?下下个月?下下下个月?”

    季寻耳朵出茧了,打断:“八月。”

    “八月好啊,八月多少?”南栀眉眼弯弯,一副闲聊的模样,“我盲猜20。你信星座吗?”

    “你不是来和我聊星座的吧。”季寻索性放下手机,看着她,“兜里的东西呢,拿出来吧。”

    他的语气很平淡,南栀的心却再起波澜。

    从她一开始敲门,出现在这里,他就知道自己来做什么的了。

    钟表师傅说的对。

    凭那个gps,人家很快就能找上门来。

    是这样没错,季寻都知道了。

    她甚至不用再试探,就知道手表的主人必定就是他,只能是他。

    南栀在心里叹了口气,掏出手表放到茶几上:“你的。”

    “嗯。”他还是那么平静。

    太不对劲了。

    南栀想。

    她观察着对方的神色,用了肯定句:“两年前那件事,你也在场。”她一句话一句话慢慢往外抖:“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手表会出现在我这里。”

    “世界上的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季寻没把多余的目光分给她,只是落在那枚失而复得的手表上,隔空看着,“可能刚好我丢了,你刚好捡了。就这么简单。”

    南栀摇头:“不可能。”

    她不断在脑海过滤回忆的片段。记忆如同摔碎的玻璃杯,割裂,混乱,相悖。

    ——她被挂在谁的肩上,一步步爬出剧场。

    ——她睁眼,看到的是周远朝的下颌。血污弄脏了他的前襟。

    到底是哪里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