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电击的时间非常短，只是警告并不会伤身，但一时间，师青阳还是有些缓不过气来，他顿了顿，才终于坐了起来，满脸愧疚：“对不起。”

    师青阳之前饿了四个月，还有些瘦弱，这样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自然不会让人警觉，那个保安看到师青阳的样子，原本的戒备立刻消失了：“孩子，这里不能玩，墙上装了警报，你下次可一定要小心。”

    城市里还是很安全的，星火学院也不是什么机密地方，这警报其实主要还是为了避免学校的学生偷溜出去，在这个保安看来，师青阳分明就是无辜受累了。

    “我不知道，对不起。”师青阳连连点头，又满脸愧疚地看向了顾长今：“大叔对不起，我有没有弄坏你的车子……我……我不知道会这样……”他当然是弄坏了这车子的，就在刚才，他用身上带着的一把小刀在车上划了一道印痕，让自己可以有一个“弥补”的机会。

    这一点，还是从拿来来撞他的车子巴结他的人那里学来的。

    “你还好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顾长今礼貌地问道，师青阳受伤跟他没关系，这点附近的监控就能证明，他愿意把对方送去医院，就已经仁至义尽。

    顾长今经历过不少风浪，如果还是在长江城，他肯定会觉得这个少年别有用心，但这里是星火城，知道程然的身份的人就只有两三个，而且程然现在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一个废人，自然也不会还有人像以前一样变着法子往程然身边凑……

    “不用不用，这次本来就是我不好。”师青阳连连摆手，同时揉着自己的身体，龇牙咧嘴的。

    现在电击带来的麻木已经过去了，身上的疼痛他完全可以忍受，但这时候他就该表现的痛苦一点。

    为了吃饱饭，他豁出去了！

    “还是……还是去看看吧，应该会很痛……”程然也下了车，看到师青阳狼狈的样子，慢吞吞地说道。

    “没事，其实也不痛……”师青阳一边“嘶嘶”地抽气，一边扶着车子要站起来，刚扶了一把，似乎又发现自己的手太脏了，于是连忙缩回了手，不好意思地用衣服擦了擦车上被他碰过的地方。

    他表现的就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这样的人，也最容易让人没戒心，而如果别人去查的话，他现在的情况，还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顾长今看到这一幕，果然松了口气，但很快却又皱了皱眉头：“你是……”

    “大叔，是你啊，前几天你们的车子是我洗的，你还记得我吗？”师青阳“刚刚”看清了顾长今的模样，当下惊喜地问道。

    “你不是在洗车吗？怎么会到这里来？”顾长今又升起了一丝怀疑。

    师青阳好似没有发现他的怀疑，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了一份通知书：“我是下半年要这里读书的新生，我是想来问问除了学费是不是还要别的钱，我……我身上没什么钱，要是还要交别的费用，我恐怕要多打一份工……”

    他一边说，一边不安地摩擦着手上的通知书，做足了姿态。

    这通知书，这些日子他一直放在身上，就是打算让程然提前知道他们将会是同学，现在正好就用上了。

    程然的管家，一直在努力帮程然交朋友，当初这人就没少给程然准备东西让程然送给同学，现在知道他会是程然的同学，态度恐怕也会有所改变。

    那个保安是认识学校的通知书的，这时候看到，当下有些惊讶：“原来你是新生？学院的学费不贵，贵的是将来租用练习室的钱，不过你不用担心，其实也花不了多少。”

    师青阳的脸色却有些苍白：“我知道了……”他把通知书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有些留恋地看着星火学院的大门。

    师青阳这模样，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可能手上没钱，顾长今发现了这一点，虽没有多管，但念着对方可能会是程然的同学，还是劝道：“你到底摔了一跤，还是去检查一下吧。”

    说完之后，他又看向了程然：“少爷，上车吧，约好的时间就要到了。”

    程然点了点头，正要上车，却对上了师青阳的目光，师青阳脸上还有些失魂落魄的，但双目相对之后，却立刻就朝他笑了笑。

    那个笑容里带了苦涩，程然愣了愣，坐进车子之后，就好奇地看向了顾长今，说话的速度依然慢：“顾爷爷，他，是没钱上学吗？”

    “应该吧。”顾长今随口道，他现在还在发愁程然的事情。

    他很清楚，对程然来说，最好的道路应该是去学点别的知识，比如说药剂，但是程然的父母却并不同意，坚持让程然学辐能，还打算再去弄点辐能诱发剂……

    他只是个管家，根本没有左右他们的能力，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程然。

    白色的车子缓缓驶进学校，师青阳在门口坐了下来，等着车子出来。

    认识程然，能让他有饭吃有各种资源用，而程然帮了他，他也一定不会再让程然在学校受欺负被孤立，将来更会用尽全力保证程然的安全。

    这是互利互惠的事情，不过眼下他却还需要卖力演戏。

    程然这次是秘密来到的星火城的，也就只有星火学院的院长知道他的身份，顾长今这次带着程然过来，就是帮程然办理入学手续。

    星火学院招收年满十六周岁的学生，分十个班，前面八个班都是精英，后面两个班里，却全是花钱进来读书的学生和资质很差家境也不好的学生。

    而之所以把这些人掺杂在一起，不过是让那些花钱进来的，可以收几个手下罢了。

    程然这样，当然不可能进前面几个班，理所当然，就被分进了十班。

    对于这个结果，顾长今并不意外，他并没有跟和程然的父亲是同学的星火学院的院长多说什么，只是要了一份十班新生的资料。

    这些资料被放在一个记录器里面，顾长今略微翻了翻，就翻到了师青阳的资料，也看到了双c的成绩。

    这样的辐能容纳和辐能适应力，以前他要是知道，肯定会非常不屑，但现在跟程然的情况一比，他却觉得这个叫师青阳的孩子，还是幸运的。

    当然，看到了这份资料，他对师青阳也已经再无怀疑了。

    程然也看到了师青阳的资料，眼里闪过了一丝好奇，慢慢地问道：“顾爷爷，他是……我同学吗？”

    “他以后会是少爷的同学。”顾长今低声道，同时暗自琢磨起来。

    白色的车子驶出学校的时候，顾长今又看到了师青阳，这个少年正站在门口，看到他们，还挥了挥手。

    他停下车子，然后就看到师青阳满脸愧疚的走到了窗边：“刚才你们走了我才发现身上带着的刀子上面有白色的漆，我刚才滚下来的时候肯定划花了你们的车子了……我帮你们去补一下车漆吧，我在洗车店工作，对这个也了解一些，当然如果你们要去别的地方补，也没有问题，就是我钱不多。”

    顾长今笑了笑：“不用了，反倒是你，应该摔伤了吧，要不要去医院？”之前他问师青阳要不要去医院，里面没多少真心，现在却是真的有了这样的打算。

    程然情况特殊，性格又内向，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程然可以有个能照顾他的同学、朋友。

    以他看到的情况来看，这个少年恐怕有些缺钱，而他现在手头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宽裕，却也不缺钱，程然每个月还有一大笔的生活费……

    也许，他可以花点钱，让这个少年在学校里照顾他家少爷……

    ☆、再相遇

    顾长今的态度真诚了很多，这一点，师青阳也发现了，同时松了一口气。

    有一个好的开头，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方便很多了。

    其实以师青阳现在的情况，也可以找别人资助自己的，但是别人给的钱太少，让他付出的却太多，上辈子别人给他的合同，就是愿意给他付学费外加每年八万信用点的花销，却要求他毕业后为对方工作十五年……一个人有几个十五年？要知道，辐能战士一般到了四十岁，因为身体的缘故，就会慢慢地开始走下坡路了！

    事实也证明，他没答应是对的，从他成为四级辐能战士开始，往往花一天工夫出去捕猎，就能赚好几万，为了每年十万信用点搭上十五年，还可能因为要工作再也不能提升实力，这笔帐怎么看都不划算。

    而且，现在他已经不相信别人了。

    他当初只有十八岁，却被自己信任的老师骗去了那个让他险些死去的蚁xue……他成功之后之所以不愿意回到星火城，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在他父母去世之后，他在这里的生活实在不怎么愉快。

    算来算去，也就只有程然最让他放心，至少，程然不会害他。

    “我真的没事，也不用去医院，只是一点小伤而已。”师青阳连连摆手，然后又不安地扯了扯衣袖，让人可以不经意地看到他胳膊上的伤。

    这伤其实不是之前摔得，而是程然和顾长今进了星火学院之后他弄出来的。

    “你，受伤了。”程然一向细心，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他，自然看到了师青阳的胳膊上的伤口。

    “这点小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师青阳冲着程然笑了笑，然后就拿出自己手上的联络终端，碰了碰顾长今的联络终端，将自己的联络号传输了过去：“大叔，我要去洗车了，这是我的联络号，如果车子要补漆的话，你一定要来找我。”

    做完这一切，师青阳又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挥了挥手手：“大叔，小少爷再见！”

    说完之后，师青阳就转过身，迈动两条腿跑了起来，同时脸上也没有了刚才小心翼翼的的表情。

    这一招，应该叫欲擒故纵吧？他倒是很想跟着程然回去，吃一顿好的，但这样到底太过急切了一些，还不如就留点时间，让顾长今可以把他的资料查清楚。

    运气好的话，顾长今说不定就会主动来找他了，就算运气不好，他也可以制造第二次的见面机会——这几天他在星火学院这一块到处跑，又找到了一个帮人送外卖的兼职。

    即便打着将来靠程然吃饭的念头，师青阳也觉得自己有必要多赚点钱，而且，洗车那工作到底太远，需要的时间也长，他现在又不打算再在入城口练习辐能的使用，既然这样，这工作开学后也就不能做了。

    眼看着师青阳转过拐角不见了，程然终于收回视线，然后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如果他受了跟师青阳一样的伤，肯定笑不出来。

    “少爷，他以后会是你同学。”顾长今笑了笑。

    程然迟疑了一会儿，才道：“顾爷爷，可以帮他吗？”他说的很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只要紧张了，或者说话快了，就容易说错话。

    据说这是心理问题，只是没人让他治疗，也就一直这样了，他也养成了慢慢说话的习惯。

    “我帮少爷去看看吧。”顾长今低声道。

    程然点了点头，又问：“顾爷爷，我去学校，没关系吗？”

    “少爷，没事的，这里是星火城，没人认识你，而且在学校里，你也能交朋友。”顾长今安慰道，他家少爷自从八岁那年被人攻击之后，就没上过学，现在还是以这样的身体情况去读一个培养辐能战士的学校……

    顾长今看了一眼刚才师青阳传过来的联络号，终于做了决定。

    这天晚上，顾长今就联络了星火学院的院长，要了师青阳更详细的资料。

    每个人出生之后，都有一份档案，师青阳要去星火学院读书，星火学院也就拿到了他的档案。

    今年十六岁，比程然大两个月，父亲师振，母亲张兰燕，都生于安杭城的普通家庭，结婚后搬来了星火城，在今年四月去世……

    师青阳的身世并不复杂，他出生以后更是没离开过星火城，看过详细的资料之后，顾长今对他的印象也好了起来，同时也算明白师青阳为什么要担心学费问题了。

    想到这里，顾长今又翻了翻师青阳的父母去世时的新闻，然后微微皱眉——师青阳的父母在城外租了一块地，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可是，所有的新闻里，却都没有提到这一点。

    从电脑上看过所有跟师青阳有关的消息之后，顾长今就很快把东西全都保存好放在了一边，同时打定了主意，过几天要去见见师青阳。

    师青阳并不知道顾长今已经打算要来见自己了，这时候，他刚刚通过联络终端敲定了在星火学院附近帮人送外卖的兼职。

    这份兼职的工作地点是一家名为rou食坊的连锁店，经营生rou和各种加工好的食物，他们从网上接单，然后会给星火学院的学生和附近的住户送外卖或者生rou。

    这家店一直都是星火学院的学生打工的首选，师青阳上辈子不洗车之后，就在这家店做过，这里按送的件数给钱，薪水其实比在陶如宝那里要高，在这里购买店里的食物，也可以打八折。

    但他当时却并不喜欢这份工作，因为在这里并不能吸收辐射能，练习辐能控制，至于食物打八折……这里最便宜的食物一份就要三十个信用点，量还少，对那时的他来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师青阳特意选了程然居住的别墅这一块的送货任务，但顾长今没有从他工作的店里购买食物，他兼职的这一上午也需要到处跑，很多时候还是在地下城，想要绕道去程然住的别墅都难，因此，两人一时间倒是全无碰面的机会。

    不过，他本身就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因此，倒是并不急躁，反而发现了在这里打工的一个好处。

    为了美观切下的碎rou、能吃但味道不好的内脏、异兽被杀死时刀口部位的rou……这些都是rou食坊不需要的下脚料，只能卖给制作营养餐的公司，但他们整理了卖到营养餐的加工厂，卖的钱却往往只够付人工费。

    要不是有规定不能浪费食物，rou食坊其实更愿意直接把这些东西扔了，自然也不会介意有人拿走一些。

    对师青阳来说，这一切却相当于是一个宝库，他原本天天吃的营养餐，不就是用这些做的吗？而且，某些异兽的内脏，洗干净之后做的好了，其实味道还会非常好。

    华国，一直都是一个注重美食的国家，现在的酒楼里，各种美味的菜都有，但人们总是偏爱实力强，价格昂贵的异兽，越是稀少难以捕捉的异兽，价格就越贵，下水之类难以处理的东西，就没什么人会注意了。

    但师青阳吃过各种各样的东西。

    他曾经的人生，在十八岁这年开始改变，但那时候，他也就只是一个低级辐能战士而已，之后很多年，他全靠自己捕猎异兽生活。

    他那时候一点兴趣爱好都没有，只想着要变强，多杀些异兽，为自己的父母，为那些死在异兽嘴里的人报仇，唯一会在意的，也就只有食物。

    年少时挨饿的经历让他对食物特别执着，不仅身上时刻会带着食物，每次捕猎异兽之后，也不愿意浪费，总是把所有的一切都吃的干干净净的，还专门学了一些烹饪方法……

    他的手艺跟那些大厨不能比，但要自己做点吃的，却完全没问题，要把这些下脚料做成食物自然也不难。

    第一天干活的时候，师青阳就跟人要了点下脚料，因着这个，他在送完了要送的东西之后，还在厨房帮忙整理了这些碎rou，而第二天，厨房的负责人直接就找上了他，还表示只要他愿意帮忙整理，不仅会额外给他一些钱，这些下脚料他还可以随便拿。

    师青阳当然不可能不同意，然后，他就开始了自己忙碌的打工生涯。

    他每天一大早到rou食坊帮忙送外卖，中午就整理一上午积攒的下脚料，带回去足够自己吃的东西，下午两点到陶如宝那里工作，工作到晚上八点，再到rou食坊整理一下午多出来的下脚料……他的时间排的满满当当的，每天的收入达到了三百个信用点不说，还不用再发愁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