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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萧湛临走时绷紧了下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猜大致意思应该是“你也变狡猾了”。

    第二日日到中午,我趴在凤榻上让医女揉着腰,李长德传来消息,说今日重晔晋封了荣太嫔为荣太妃。

    我刚想说重晔还算仁德,李长德又道:“刚晋封完就赐了三尺白绫,真给先帝殉葬去了。”

    我一个激动又差点扭了腰。

    李长德轻声道:“听说是摄政王的意思。”

    照理说荣太嫔同我非亲非故,统共也不过见了一面,可她就这么死了,我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触动,看年纪她应当同我差不太多,寻死觅活也是为了自己儿子一个前程,可能她本意不是很想死,但要是她知道一定要用自己的死来换取儿子一个好前程的话,我想她应该还是愿意的。

    她是愚蠢,也是可怜的母亲。

    而我更想不到的是,萧湛真的是下得去手,这是为了杜绝剩下的皇子有任何夺位的可能性么?

    我揉着太阳xue吃力道:“那小皇子怎么办?他才刚刚满岁。”

    李长德突然哭丧着脸道:“其实这才是奴才要说的,皇上夸您母仪天下,钦点了您抚养小皇子,等您腰好了以后就送来了。”

    我怒摔,母仪天下他个头啊!他到底从哪儿看出来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哀家能照顾好一个孩子啊。

    我怒曰:“哀家既要垂帘听政还要照顾小皇子,天下有哪个女人需要外政内务面面俱到的!”

    李长德附和:“可不就是您么。”

    我心凉了半截,敢情是他重晔非要让我趟这浑水了,我不想干预都不行。

    逆子啊!

    不行,我要告诉我爹我可能听不了政了,这是个抽身的好机会,于是我遣了人出宫知会了一声,我笃定地等回信,传信的人却领回来奶妈十人和我爹的口信。

    他的意思是这里有上好的奶妈十人供我差遣,会好好的照顾小皇子,一定妨碍不到我听政,还要我赶紧养好腰,早日上朝。

    我绝望地瘫倒在凤榻上暗暗希望我的腰永远都别好。

    正所谓期望太多,失望就越多,就因为哀家还年轻,身子骨好,没出三天,又健步如飞了,我本还想装两天,结果个挨千刀的太医信誓旦旦地说已经无碍了,刚巧被大珠听去了,顺口传信给了我爹,我爹表示无碍了明日就上朝。

    我无爱了。

    第二日我凤袍加身垂帘听政。

    上妆的时候我苦苦哀求:“妆太厚啦。”

    宫人笑曰:“对,您就是庄太后。”

    我脸一僵,差点崩下一块粉来。

    上着朝就算隔着帘子我还是怯场。

    奈何听政实在太过无聊,因着先帝刚走,朝中气氛沉重的很,铺天盖地的哀伤气息笼罩过来,让人听着不困都难。

    我再怯场还是依旧睡得着,于是就闭着眼在帘子后面打瞌睡。

    第一日无事,除了李长德没人发现我在瞌睡,就是凤冠压得我脖子有点疼,刚扶着脖子回宫准备脱下繁复的凤袍,小皇子已经大哭着送到了。

    先帝赐名小皇子为重寅,这个才一岁多的小娃娃正声嘶力竭地哭着,可能是骤离了生母不习惯,连嘴唇都哭紫了,哭的我心一揪一揪的有点动容,这个唯一在年龄上适合管我叫娘的娃娃今后就要我来养了。

    几个奶妈宫女围着他哄,倒也没一个能止住他的哭,我不悦道:“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

    一个奶妈回答:“可能小皇子骤离了生母不习惯呢。”

    我叹着气伸手接过他,结果衣袖不晓得勾住了什么,手一松差点摔了小娃娃,幸而我反应够快,伸手一捞又把他接起来,做了一个酷似将他抛起又接住的假动作来掩盖刚刚的失误。

    我紧紧地抱着重寅,生怕又摔了他,身后起了一声冷汗,心扑通扑通的跳,大气都不敢喘,妈呀,要是刚刚真摔了他,我十条命都不够殉葬的。

    我一看骤然间静止的周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看着我,再一看怀里的重寅,咦?这厮居然不哭了?这厮居然在刚刚那下之后笑了?

    我大着胆子又重复了一下刚刚的动作。

    这厮果然满足的笑了笑。

    原来他好这口啊!

    这天慈安宫里的人都晓得太后哀家我下令铺了一地的软垫子,又下令让人轮流颠小皇子。

    可颠就颠吧,为什么非要哀家在旁边他才肯笑,只要我一走,再怎么颠那厮还是哭。

    我打着哈欠眯缝着眼看着精神依旧尚佳还可能更佳的重寅被宫人抱着举上头顶又放下,“咯咯咯”的笑着。

    我无力道:“为什么他还不累啊。”

    李长德道:“可能是小皇子真的同您有缘呢,您瞧这谁在都不管用。”

    他话刚刚说完,重寅又嚎起来了。

    我惊讶:“我一直在这儿啊,他为什么又哭了?”

    颠他的宫人哭丧着脸看我:“回太后,小皇子尿了我一身。”

    我:“……”

    昨夜折腾重寅的事情直接导致了哀家今日上朝再一次精神不济,直接用手支着头睡过去了。

    睡梦中我依稀听到谁在叫我来着,我抬手一挥:“别吵吵。”

    然后我被摇醒,李长德低声惊慌道:“太后太后,快起来,群臣都等着你回话呢。”

    我惊醒。

    回什么话啊,我什么都没听到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水说我这个文老练很多,大概是太后年纪大了所以沉稳,我觉得可能是因为第一人称的关系,但是我还是很担心写不好,因为我真是个逗比,一个逗比要怎么写出一个稍微有点智商的沉稳的老太婆啊!!

    好吧其实基友一直说我的文风就是欢脱中带着点淡淡的忧伤外配一点沧桑感。

    但是……

    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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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拦我让我死

    朝堂上一片静默,的确如同李长德所说,是在等哀家回话。

    我欲哭无泪,这要如何下的去台啊。

    犹豫踌躇之间,我把心一横,挪动莲步不顾李长德的阻拦掀了帘子到朝堂上,此举引得群臣唏嘘不已,还未来得及纠我的错,我已然开口:“是这几日为先帝服丧所以你们都没吃饱饭么,声音小的哀家都听不清楚。”

    中间跪着的白发老大人连连磕头谢罪,三呼不敢。

    我正欲满意地回去坐好,回头就瞥见重晔面露一丝异样的神情,然后对地上那位道:“李大人,既然太后都这么说了,那么朕也该念及你年岁已高,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还是回家去养老更为合适,明日起,你这大理寺丞的位子就让出来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大理寺丞好像是我爹的人。

    果真我爹第一个出来反对:“皇上,李大人这么多年在大理寺呕心沥血,要是这样就免了他的职,只怕是引起群臣不服啊。”

    下面说话的是萧湛:“庄相此言差矣,就是因为李大人劳苦功高,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在大理寺兢兢业业,更何况免了李大人的职更显皇上仁德体恤,到时候要真应了呕心沥血四个字,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在虐待苛刻臣子,群臣又当如何信服皇上仁政?”

    我爹他还是不同意:“为皇上效力是我们为人臣子的本分,应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萧湛反驳:“庄相言过其实了,我大齐人才辈出,长江后浪推前浪,要真有能力者可以为之,那前者又何必要以死明志呢。”

    我背对着他们听唇枪舌战,略有点头疼,这回真让我见着一次萧湛和我爹的骂战了,果真不同凡响,难怪我爹死活不让我嫁给萧湛了。

    看来还是哀家坏了事,让这二人抓着空能顺手除掉我爹一块肥rou。

    不晓得我那精明的爹知不知道这真不是我故意为之的。

    可能……不知道吧……

    我脸上做出一丝懊恼和惆怅的神色被重晔瞬间捕捉到,正巧我宽大的凤袍挡了他全身,我就瞅着他嘴角一扬,朝我比了个口型:“太后,还满意你看到的么?”

    这绝对是挑衅。

    我刚要遁走,宫人又尖着嗓子唱:“长公主到!”

    艾玛,为什么又来了一个凑热闹的。

    荣昌长公主重欢这个名字实在如雷贯耳,贤太妃的女儿,先帝的长女,是个难得的跟哀家一样二十岁都还没嫁出去的老姑娘,哀家还比她好一点,至少还要五个月才正式满二十岁,重欢上个月就满二十了。

    在这嫁人的问题上,我们两个同病相怜,我是想嫁没法嫁,重欢是想嫁没人敢要。

    我曾经嘲笑过重欢作为一个女人为什么非要每天把自己搞的神经兮兮,出入朝堂,杀伐决断,什么事都要横插一脚,为什么非要站在人生的巅峰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难道她的野心跟我爹一样大么,她是想做皇太女做女皇么,在家绣绣花看看书偶尔吟诗作对不是挺轻松么,非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不苟言笑手段凌厉的女强人逼得没人敢娶自己就很开心么,上朝有什么好玩的。

    结果出现在朝堂上的人是我自己。

    我看着重欢一身浩然正气着上来,无视了哀家。

    庄相第一个发难:“后宫怎可进到朝堂上来!”

    重欢不卑不亢:“先帝在世时本宫就多次替他批阅奏折,先帝也有意受命本宫监国,既然太后都来的了,本宫为何来不了?”

    这句话正中我爹下怀:“太后垂帘听政是先帝的旨意,臣随侍榻侧自然知晓,可从未听过有意让长公主监国的意思,不知长公主是否有圣旨,否则难以服众啊。”

    重欢反驳:“那么让庄太后垂帘听政先帝可有圣旨?口说无凭啊庄相,这是你告诉本宫的。”

    我爹有些急躁:“先帝驾崩前多为肱骨大臣随侍在侧,大家皆知道先帝让太后垂帘听政,都可作证,何须圣旨?”

    重欢冷笑:“庄相你是当本宫三岁孩子耍么?”

    重欢今日的目的甚是明显,上来同哀家抢帘子后面那个位子来了。

    我在旁边憋得难受,好想说你们别吵了,哀家就是装个太后,根本就不明白自己进宫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反正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节奏。

    哀家就是想做个好人,回慈安宫带带孩子。你要那个位子行吧,送你了,皇位这种东西留着你们重家人自己解决去吧。

    朝堂上一时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哀家耳朵不太好没听清楚,不过唯有一句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重晔在我旁边站起身,不紧不慢说了一句:“朕也在场,确实听到了先帝说要庄太后垂帘听政。”

    我差点一个趔趄摔了,先帝你果真是病糊涂了么!我是谁你都不知道你就让我垂帘听政,这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朝堂中又是一阵哗然,重欢更是惊讶不已,瞪着重晔:“皇弟你不是诓皇姐的吧。”

    重晔回答:“君无戏言。”

    无戏言你个头啊!那时候你不是哭晕在榻侧了么,哪儿听来的旨意。

    静了良久,萧湛道:“既然是皇上亲耳所闻,那么也证明了庄相所言非虚,臣劝长公主还是先回吧,扰乱朝堂,先帝也入土难安。”

    总结下来今日就是两句话,要么先帝脑子被门夹过了,要么重晔脑子被门夹过了。

    总之都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