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节
之前那神秘的天魔四角魔尊说,冬闲大士困囿于那一步,一直不得其门而入,怎么今日忽然之间便领悟了?这事情,讲究的是一个机缘。 是不是冬闲大士,还不好说。 现在唐时只是抬头,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场景。 毕竟冬闲大士的事情,离他还太远,大能修士之间的勾心斗角,他还无法插手呢。 整个内荒之中,无数的城池从黄沙之中出现,拱卫着最中间的这一座绿城。 那藤蔓也苍绿遒劲,无数的修士,无数的目光…… 内荒之中,并非唐时一开始看到的那么简单。 这周围起来的城池,就像是一座一座的废城,像是被黄沙掩埋,无数载沉寂于黄沙之下,似乎只等着今日的重现天日。 两种异象,乃是相伴而生的。 这之中,存在一定的关联,尤其是在那一只手,按在仙门之上的时候。 祥云朵朵,雕刻在那仙门之上,紫气霞光蒸腾,万丈蓝光只在仙门的背后闪现。在那一只手,按在仙门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移开目光。 仙门背后,到底是什么? 白日登仙,已经唤出了仙门,那么,推开这一道门,便能进入无上的仙界了吗? 门后,似乎便是新的世界。 唐时竟然有些希望冬闲大士推开这一道门,这样所有人似乎都能窥知上界的冰山一角了。 若抛开一些使人带有偏见的事情不提,冬闲大士应当是这无数年来最有本事的修士了。 内荒之中那黄沙城的异象,只有内荒之中的人可以看到,可是这仙门的异象却是所有人都能瞧见的。整个大荒,无数的修士,内荒之中,外荒十二阁,里里外外,尽皆仰头。 剑阁阁楼外十里,抱剑而立的尹吹雪,也跟着这异象抬起头来。 他站在那高山雪顶之下,竟然冷冷地笑了一声:“就凭你冬闲,也能登仙?” 前尘往事卷上心头来,他唇边冷意逐渐地消失,又回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里。 逆阁,闭关之中的夏妄被这动静惊醒,而后抬头一看,又眼皮子一搭,竟然闭上不再看,专心突破去了。 什么登仙,他若到了那境界自然也知道了,对于距离自己太远的东西,夏妄一向是不想理会太多的。 逆阁之中高手无数,看着眼前便够了。 好高骛远,终究不能成大事。 蓬莱仙岛之中的大散修,小自在天只剩下一线生机的慧定禅师,十二阁中的大能修士,天魔四角里一些魔修的目光…… 这一场异变,毕竟动静太大,已经被很多人知悉了。 而冬闲大士,对这一切似乎毫无所觉。 那泛着光的手掌,缓缓地靠近了仙门,只轻轻按在那门上,便往前一推—— 那一瞬间,本是没有半点声息的,巨门横亘在天际,被这一只手掌按住。 然而众人的脑海之中,那飘渺的仙乐,似乎一瞬间便停掉了,在那门缝出现的时候,一切的声音都消失掉,只有那门扉磨动之间的声响,有些令人牙酸,却带了一种来自远古的强大气息。古拙之中,蕴藏着力量。 门缝逐渐地扩大,而那种声音却忽然消失干净,变得无声。 有一种刻骨的冰冷从唐时的脊背上起来,染遍了他全身,他死死地盯住了那一道逐渐扩大的门缝,从一条黑线,逐渐地,逐渐地,变成一片黑色的幕布…… 仙门背后,无尽的虚空! 唐时身边的汤涯,瞳孔剧缩! 唐时此刻还没意识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在众人看清那门后的世界的同时,登仙的冬闲大士自然也是看到了的,他那手掌只在半空之中一滞,竟然再也推不动了。 门后的世界,无尽的虚空之中,漂浮着无数的星辰,可是有一种力量隔绝了这一切,枢隐星与别的星辰之间,隔着这无尽的虚空! 没有路! 开了仙门,又从何处登上仙途? “砰”地一声,那巨大的泛着光的手掌,迎风便涨,竟然照着这已经半开的仙门狠狠一掌落下! 那古老的石质仙门竟然被冬闲大士这一掌给劈碎,四分五裂之后,化作一阵烟气,缓缓便隐没了。 众人骇然—— “他疯了吗?!” 汤涯紧紧一皱眉,而后忽然扭头看向四周。 外面那无穷尽的城池,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随着那一道仙门被劈碎,甚至可以说是——从冬闲大士那一掌劈出之后,那之前冒出黄沙的所有城池,便开始晃动起来,转眼之间竟然化作了流动的黄沙,像是用泥沙堆砌的模型,被水一冲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黄沙城,忽然之间便成了一盘散沙,归拢起来,重新落回了漫漫沙漠之中。 只一眨眼,整个沙漠便成了原来的模样。 地下总阁最底层的雪发之人,忽地吐出一口鲜血来,却喃喃了两字:“星桥……” 仙门不曾出现过,黄沙城也不曾出现过,便是那一只泛光的手掌,也这样缓缓地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只有那绿色的手掌一样的藤蔓,还将他们这一座城拖在掌心之中,提醒着他们,方才的那一切都不是幻觉。 失败了—— 冬闲大士并未能够成功登仙。 唐时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可忽然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松一口气。 他低下头来,才发现脖子有些僵,可这天上地下,皆有无数的修士,在安静一会儿之后,整个城池都炸开了锅。 汤涯却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们立刻回藏阁。” 耽搁不得了。 汤涯一边说,竟然一边摸出通讯珠,立刻开始跟那边的皇煜联系。 因为是用灵识交流,所以唐时不知道汤涯这边是在跟那边说什么。 他只是跟着汤涯走,却发现汤涯的速度很快,即便是不御物,一步出去也是三五里路,这本事颇为厉害——缩地成寸? 唐时略会得一些,却没办法与他相比,只取了剑御剑而行,倒勉强能跟上汤涯的速度。 眼看着要到了城门口,汤涯才将那通讯珠收起来,放慢了速度,忽然问唐时道:“你可看出了什么门道?” 唐时摇摇头,“这渡劫的应当是冬闲大士?不过似乎失败了……” “自然是只能失败的。”汤涯挑了一边的唇角,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无意识地推了一下眼镜,他似乎知道些什么,所以对这样的结果是有预料的。 唐时想要从他嘴里知道什么,正想着怎么要套话,不想汤涯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只对她道:“现在你还不能知道,好奇也忍着吧。” 这汤涯,分明是故意这样说,勾起他的好奇心来。 唐时只有一句:“我看大荒十二阁跟总阁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 “我还以为你没看出来呢。”汤涯抚掌,“能看出来就是你的本事了,只是看出来却不要说出来。有的事情是能看能想,不能说的。” 说出来,既有危险,又没有那种暗搓搓的味道了。 ——唐时的理解。 他只觉得汤涯这人很阴险。 两个人一路往回走,沙漠之中的异象已经消失了,他们要出城,不想忽然之间看到眼前瞬间出现了两个人。 两个人唐时都认识,而且都算是熟悉,其中一个尤其熟悉。 天算长老这个时候才送是非出来,之前是耽搁了,他露出几分抱歉的神色:“方才并非刻意困住大法师,只是因为大士突破,所以没办法开路,现在异象消失,便马上送您出来了。” 现在天算长老对是非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从冬闲大士对待是非的态度上看出了不一般,现在也改了对他的态度。 是非颔首道:“此非大事,长老不必挂心。是非与大士有约,如今时间紧迫,便不度逗留。长老,告辞。” “再会。” 天算长老笑着送是非出了城,之后一闪身便消失了。 后面的唐时与汤涯对望了一眼,虽没听到两个人说什么,可是非与天算长老之间的这气氛和态度,似乎有些问题啊。 汤涯道:“你与是非有些交情,不如上去叙旧?” 唐时冷笑:“想要探听消息就直说,何必那么冠冕堂皇?汤先生,不够坦白。” 汤涯双手一摊:“你坦白,你去吧。” 唐时还真去了,便在后面喊了一声:“和尚留步。” 是非之前不是没看到他,只是没想到他还能主动叫住自己,便一回头。 这时候唐时已经走近了,他站在是非面前,换下了那一身画裳,只穿着很久以前他最喜欢的那青袍,简简单单,将那双手一抱,便挑眉道:“人生何处不相逢。” 是吧? 是非双手合十:“唐师弟有话便说吧。” 这样转弯抹角的,略有些不习惯。 唐时被他给气笑了,酸腐两句这和尚竟然还在废话,真是不该给他面子。 “你这和尚,真是给脸不要脸。” “……”是非只能沉默。 反驳,或者接话,都落了下乘,不说话才是最合适的。 这一招,唐时已经见惯了。 他回头看了汤涯一眼,心想着自己是来套问消息的,便咳嗽了一声,道:“你是来办你以前说的那件事的吗?如何了?” 他其实能猜到是非来干什么,只是他没对汤涯说自己知道而已。 现在他问得直接,是非也答得直接,一摇头道:“太糟。” 太糟。 这个词,绝不该出现在是非的口中。 唐时一眯眼,几乎想试试这人是不是真的是非,可他转瞬之间便猜到了一些,说话不大好,只传音给他道:“冬闲大士?” 是非点头,也传音道:“并非全无转机,只尽我之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