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节
白胡子白眉毛的老道,名为赵白眉,已经躲天劫躲了无数年,就是要等着这青鸟仙宫出现,哪里想到仙宫出现了,竟然横空杀出这许多的大荒修士来? 听着这章血尘的口气,似乎还不想罢休…… 大荒的修士们是外来者,可是站在这半空之中却是凛然不惧,缓缓地现身出来,大半都是唐时不认识的,可其中却有一人很是眼熟。 汤涯? 这人竟然也来了。 这些个大能修士们,都站在半空之中,因为是晚上,即便与青鸟仙宫的紫光,也无法看清下面列岛上渺小的众人,唐时也不过是隐身在众多的修士之中,根本不显眼。 汤涯发现不了唐时,更何况现在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蓬莱仙岛之中潜伏了不少的老怪,十三列岛分内外岛,内四岛外九岛,现在这种大场面,出来说话的肯定是内四岛之中权力最大的那一个。 北藏老怪,已经很久没有现身过了。 他如今已经是八劫散修,距离登仙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北藏乃是修士之中的智者,他的话常常被众人奉为圭臬。此刻他脚下踏着一团雪白的祥云,便缓缓地现身在了半空之中。 “几千年不见,不曾想大荒之中竟然也多了这么多的散修。”这是北藏出现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 然而,只这一句,已经让蓬莱仙岛无数的散修为之脸黑。 整个枢隐星原来的规矩,便是灵枢大陆之中的散修都汇聚到蓬莱仙岛——这其实也不算是什么规矩,不过是约定俗成的。 可是他们忘了,大荒虽然号称能够为高等级的修士渡劫提供一些帮助和指引,大大提高渡劫的成功率,然而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够渡劫成功——在大荒之中,渡劫失败的那些散修,原来都是直接千王蓬莱仙岛,可现在呢?现在这些散修,几乎都被留在了大荒! 难怪总是觉得蓬莱仙岛的散修越来越少。 蓬莱本岛的修士毕竟不如灵枢大陆主体的修真门派底蕴深厚,小荒四山之中几乎找不出一个出窍期以上的修士,大部分出窍期以上的修士都在大荒,这就决定了,灵枢大陆上渡劫的修士几乎都在大荒之中。所以这些年来,若是有人渡劫失败,大多数都留在了大荒之中的话,蓬莱仙岛这边的散修必定会慢慢减少。 这样的情况虽然不明显,可渐渐地也被人察觉到。 修士的生命动辄千百年,大荒也不过是千年前才开始动的手脚,还没怎么被蓬莱发现,现在却是主动地暴露出来了。 青鸟仙宫,又名为散修宫——顾名思义,只有散修能够进去。 原本大荒之中没有散修,即便是想要得到一些什么,也只能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法子来,可现在他们敢带着自己的一拨散修来。 并没有规定别的地方的散修不能进入青鸟仙宫,相反这里不拘修为,只要是散修就能进去,至于到底找不找得到宝贝,那还看个人的本事。 章血尘看现在这情况被北藏一语道破,竟然也不着恼,反而很是欣慰,鼓掌道:“北老活了这么久,竟然还没老糊涂,一眼便看到事情的关键所在,当真厉害。” 下面不少敬重北藏的散修们,几乎都对章血尘怒目而向。 唐时在下面看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只觉得章血尘是拉得一手好仇恨。 只是看现在这样子,打起来的可能性太低了,不过在这里再看一会儿戏倒是好的。 唐时站在这里没走,只看着天上的情况。 明显是大荒那边的人要少很多,只有章血尘一个人站在最前面当众人如刀目光的靶子,还凛然不惧。 蓬莱仙岛这边毕竟是主场,人多了不少,可在气势上反而要差着。 人少的那边,在这种时候只要挺直脊背,便能让人刮目相看。 想起之前苏杭道告诉自己的那些话,他不由得对青鸟仙宫充满了好奇,如果他能进去看看,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只可惜…… 北藏是个智者,不可能不知道章血尘带着人来是什么意思。 青鸟仙宫这样的存在,不能单单由他们蓬莱的人占了好处。 在进入仙宫之前,没必要鱼死网破,真正的争斗,是在宝贝出了之后,争斗得早,那就是他们太傻。 北藏道:“诸位远道而来,按理远来者时刻,还请到我照蕴列岛先事休息,再商量仙宫一事。” 此话正中了章血尘的下怀,他虽然手痒想要打架,可阁主他们早已经吩咐过不能太过嚣张,这一次还是他们的人第一次进仙宫,凡事小心为上。 刚刚过来的时候,章血尘刻意出手狠辣,一是为了震慑全场,二是为了向蓬莱示威,表明他们进入仙宫之中分一杯羹的决心。 现在北藏这边轻而易举地便松了口,倒让章血尘有一种拳头打进棉花里的错觉了。 只是大庭广众之下,肯定不能商议事情,所以章血尘顺着他的话便道:“如此甚好,终究还是北老明白。” “请。”北藏手一挥,长袖一扬,便见得道骨仙风凛然而出了,章血尘等一应人,立刻跟上去了。 方才还喧嚣着的夜空之中,忽然便没了人。 这一批人从唐时的头顶上空过去,脚下踩着的法宝毫光在夜空之中明灭闪烁,有的还留下一些绚丽的光尾,气势磅礴,又令人心神荡漾。 如此多的大能修士,雨滴一样从上空铺过去,下面的人便觉得被浩瀚的恐怖气息所包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待这些人过去了,才跟松了一口气一样。 唐时按住自己的眉心,回望了那青鸟仙宫一眼,看众人之中竟然没有一个想要接近仙宫的,他只施展了一个隐身术,便决定铤而走险了。 趁着众人现在都去了蓬莱内四岛看热闹,唐时决定去看看这青鸟仙宫有什么古怪猫腻。 他悄悄地沉入了水中,深深地将自己埋下去,隐藏气息,尽量让别人看不到他,这才向前去。 一直往西潜进,又加快速度,很快便燃烧自己身体之中的灵力一般,飞速地靠近那最西边的位置。 以前不曾往西这么久,唐时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自己跟真正的大能修士之间的差距——那些个修士,在空中踏出一步,便已经能够直接进入仙宫,可是唐时在海水下面,这个时候却已经泅渡了大半夜了。 唐时轻身术乃是一流的,速度比同等级的修士要快上三四分,这在战斗杀敌甚至是逃跑的时候,都具有优势,可往日的优势在现在看来竟然完全没用。望山跑死马是一回事,现在唐时估摸着这仙宫一路往西,又是一回事了。 距离很远,这仙宫当真是在西海之西,东海之东,枢隐星半轮月中。 一直到第二天凌晨时分,启明星都已经起来了,唐时经过一番查探之后,竟然没在周围发现任何人。 向来这仙宫的出现固然厉害,可因为蓬莱列岛的人都很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少有普通修士往这边走。更何况,唐时这修为也算是很厉害了,能用他这样的速度一个晚上便从岛上过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很多人到半路上因为灵力不济,便会放弃。 可是唐时的好奇心,当真很厉害。 他想要见识一下这仙宫,即便不能进去,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东西总要好好看上一眼的。更何况,他还想要知道,这枢隐星半轮月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他悄悄冒出水面的一刹,只感觉到一直闭塞的呼吸忽然便通畅了。 唐时在水面下憋了太久,现在出来倒是爽了,他只觉得胸腹之中都是清凉的气息。 此刻已经在那仙宫的脚下了,可近了才知道,仙宫外面三足青鸟的虚影其实极其浓厚,像是全部用灵力堆起来的一样。 唐时只在外面便能够感觉到那样的威压,根本无法靠近。 他有一种感觉,只要他往前走一步,便可以感受到更加恐怖的威压——他毕竟只是一个元婴期的修士。 之前那些散修接近这三足青鸟的虚影的时候,却似乎根本没有任何的异样。 唐时仰起头,半身浸没在水里,只抬头看着这巨大的仙宫,像是一堵高高的墙壁,阻挡了他的去路,他像是蝼蚁一样匍匐在它的脚下。 可脊背,依旧挺直。 他一直以为自己之前的那种感觉是错觉,可在真正站在仙宫下面的时候,那种感觉又出来了。 在面对四方台时候的感觉。 ——唐时不喜欢比自己更加高大的东西,因为一旦这样,他站在下面就显得渺小了。 很难言说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可他确实有这样的感觉。 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唐时平复自己的心境,终于缓缓向着前面跨出了第一步。 他感受到的那来自仙宫的威压忽然就重了,他身周的肌rou瞬间被挤压了。 第二步,第三步…… 唐时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一口气走到了第七步,便有一蓬血雾忽然从他肩膀上出来,已经是身上的血rou被这样的威压给挤压到了极点。 这仙宫果然不愧是上界来的东西,真他妈可怕了。 唐时现在距离那三足青鸟的虚影,还有足足的六步远距离,而青鸟的虚影比较庞大,要挨近仙宫,进了青鸟虚影的范围之后还要走大约十丈。 眉头深深地皱紧了,唐时像是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一样,竟然再次往前走了三步,这一回,整个人便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了。 还有四步。 第十一步跨出去的时候,唐时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响,像是被拨动了什么弦一样,眼前那青鸟虚影的身上似乎幻化出了什么影子,快得难以捕捉,隐约像是之前被易清称作“仙踪”的那影子。 唐时一下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便栽倒进水中,又被那三足青鸟虚影的威压给推远了,顺着水流飘向了不远处的一片浅礁。 他的身体浮了上来,一片血迹淌开去,跟海水混在一起,成了一片深紫色,之后又引来一些奇怪的浮游生物。 唐时昏了半刻钟,才醒转过来,按住额头只觉得识海之中像是要裂开了一样。 元婴便盘坐在识海正中,也跟唐时一样将眉头锁紧了。 元婴似乎没什么事,唐时放心了。 只不过借着海水的浮力坐在那礁石上,便将湿了的外袍脱下来晾在一边,抬眼看着近处这高大的存在,心思转个不停。 天已经完全亮了,便有一轮红日从东边升起,第一缕日光照在海面上,也照在三足青鸟的身上的时候,唐时便近距离地再次观看了一次“青鸟振翅”。 在阳光出来的一瞬间,青鸟再次展开自己的翅膀,便那样缓缓地一扇,声音如凤吟一般。 有隐约的清风从唐时的脸上过去,他屏息,观察着仙宫的结构。 外面是高高的牌楼,像是寺庙修建在山下的山门,过去之后便是一座巨大的广场。广场的中间有八十一根长短不一的红柱子,后面便是高高的宫殿群落了,距离广场最近的一个宫殿很是高大。 宫殿外面似乎都泛着灵光,只不过在三足青鸟的遮掩之下不是很明显。 现在天亮了,整个青鸟仙宫的颜色便似乎有些淡了,毕竟晚上的时候周围比较暗,所以能很清楚地看到青鸟仙宫,到了大白天,就觉得有些模糊——不过,这种情况反而更美。 只因为青鸟仙宫似乎不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影子,而是如琉璃一样,在阳光的照耀下虽然颜色变浅,却像是琉璃一样剔透。 唐时看衣服干了,重新披起来,继续往前去——这一回,一步两步三步……一口气走到第十一步,之后迅速跨出第十二步,之前的情况立刻重复了。 “嗡”的一声之后,唐时眼前再次模糊起来,再醒来又是在礁石上了。 唐时忽然有些无奈,正准备再战,没想到后面忽然起了一声轻笑,他毛骨悚然,立刻扭头便向着自己的身后拍出一掌! 背后的那暗金色长袍的男人,眼镜下面银链子一闪,便伸手晃了一下,挡住了唐时的攻击:“还当真是道友,久不见面,道友以武相待,让汤某人有些惊讶。” 唐时才是一怔,真没想到汤涯会出现在这里。 想起苏杭道的话,唐时便收了手,也注意到了汤涯对自己称呼的变化。 最开始的时候汤涯叫唐时“唐公子”,之后又变成了“小友”,很明显这个时候两个人的确算是一种合作者的关系了,可汤涯不管是修为资历还是阅历,都远超唐时,称他为“小友”,既有几分亲密的意思,也有一种自居为长辈前辈的意思——可是刚才,唐时听得很清楚:道友。 这是一个完全平等的称呼。 修士之间的称呼,能反应一个人的实力。 这种感觉,忽然便对等了。 只是汤涯抬举他,他还不敢真的称汤涯为“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