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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娘怕是要应,jiejie,你……”

    “商议完了?”

    “还在议。魏师父说娘和jiejie住他家也使得,亲家老爷便同他吵,也不知吵出甚来。”

    林贞摇头道:“魏师父不占理。”

    “可是你这么小,离了娘跟前,到婆家去也不好。”

    “不去承平公家,又去何处?咱家还有那么多钱,带上京,怕不止十里红妆。不管在京城还是广宁,我们娘两个都守不住。反倒叫贼惦记着。到时丢了东西是小,叫内外勾结,闹出点事来,我们娘两个也活不成了。”

    一语说的双福等人戚戚然。

    正说话,三多跑进来道:“jiejie,姐夫请见一面。”

    林贞皱眉道:“他来作甚?”

    三多摇头。

    林贞想了一想,道:“让他等一会儿,我换衣裳。”

    不多时,孟豫章面带急色的跟着三多进来了。

    林贞站起来福了一礼,道:“见过哥哥。”

    孟豫章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

    林贞道:“他们几个都是自幼跟的我,你有话不妨直说。”

    孟豫章深吸一口气,未语面先红,若不是时机不对,丫头好悬要笑出声来,他才咬牙道:“jiejie还请把值钱的物事压在衣裳棉絮下头,别叫人知道。”

    林贞一惊:“何出此言?”

    孟豫章满脸羞的通红:“孟家,孟家,贪图你的钱财才非要结亲。如今岳父不在,我……我……”

    林贞听到此言,反倒笑了:“多谢。”

    孟豫章低头道:“我做不得主,对不住。”

    林贞道:“水至清则无鱼,想把钱财都守着,必是守不住的。有些浮财,散了便散了。人生在世,身不由己的时候多,肆意妄为的时候少。你肯来先提醒我一句,我便记你的恩德。”

    孟豫章苦笑:“这有甚恩德可言。”

    林贞又问:“你家是甚么章程?”

    孟豫章道:“我父亲的意思是,接你到我家住着,跟姐妹们伴在一起,待你及笄再完婚。宣宁侯世子亦有接你们去之意。只是……jiejie,休怪我乱嚼舌根,宣宁侯府也未必是好意。我师父倒是好意,却名不正言不顺。还看jiejie自己做主。”

    林贞道:“我去你家。”就凭孟豫章肯来通风报信,至少比宣宁侯府靠的住。何况孟豫章是她的未婚夫,夫妻一体,总归是自己人。

    孟豫章道:“人倒不紧要,你的钱财如何?”

    林贞道:“你可有自己的院子?”

    孟豫章摇头:“我还同老太太住。”

    林贞道:“那便更好,我家的东西,无非是两份。一份与我做嫁妆,一份与我mama养老。嫁妆抬到你家去,封起来交予你看管,就在老太太院子里的库房里。写明了单子,一式几份的收着。旁人也挑不出错儿来。”

    孟豫章头痛道:“如今封着,以后也……”

    “日后之事,日后再说吧。”

    孟豫章不好说父亲不是,见林贞又不懂,并不防着他家,急的不知怎么好。心里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她这一注钱财,竟是放哪儿都不安全。又无娘家,钱财再丢了,这日子怎么过?他家乱成一锅粥,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孤女落在后院,岂不叫人欺负死!忽然灵光一闪,道:“jiejie可信得过我?”

    林贞愣了一下,哭笑不得:“我这一世,不信你还信哪个来?”

    孟豫章耳朵一红,说话都结巴了:“呃,呃,不如把钱买了铺子,我、我托师父去买,他、他、他是好人。”

    有人帮忙再好不过,林贞道:“我信你。”

    “我去悄悄求师父……”孟豫章说完落荒而逃。

    林贞自嘲的一笑:“竟叫我撞到了个好人!爹爹,你看到了么?你闺女八字可真够好到逆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报告一声儿,这一章我写的哭了一夜。

    指着大伙儿奉陪呢!就是不知道大家泪点是不是一样啊,咔咔

    第55章 整理

    自来商议正事,便没有小孩儿插嘴的余地,何况林贞一个女孩儿。外头吵的天翻地覆,若没有孟豫章横插一杠子,她还万事不知。孟豫章也正因如此,才得空跑来通风报信。说完话溜回外厅,一行人还在吵个不停,无一人发现他已做了回无间。按说日后的打算,该玉娘拿主意,偏她最懦弱,搁到后世,便是网络上常骂的“白嫩的鲜rou大包子”,专叫人欺着玩,指望她爽利一回,还不如指望林俊起死回生!

    魏文明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这几日看似捣乱,实则真心帮忙,否则他千里迢迢的凑甚热闹?见玉娘已经十分招架不住,忙道:“事关重大,且叫林淑人仔细想想。”

    玉娘正想去问林贞,得此言忙顺坡下驴:“我且想一夜,明日再说。”

    宣宁侯世子与孟二老爷二人互相牵制,都不好耍横,只得放她走了。

    回到房中,林贞早候着她。待换了衣裳吃了茶,方问林贞:“宣宁侯家和承平公家都想接你,你是甚么章程?说与我听,我明日好答言。”

    林贞知道玉娘此人懦弱的很,从没个主意,便道:“去宣宁侯家便得罪公公,去承平公家便得罪杨都督。说来说去,总要得罪一方。我日后是承平公家的人,只好得罪外人不得罪人内人了。”

    玉娘叹道:“我也是这样想,只是去承平公家,我却不好跟着去的。”

    林贞方才没想到此节,一想要同玉娘分开,也踟蹰了。玉娘一个人,在京里人生地不熟的,过日子都成问题。

    哪知玉娘又笑道:“你说的也有理,哪有为个干亲得罪婆家的呢?我自去京里宅子里住着,把门一关,安心守孝便是。你去承平公家,我是守孝之人,不能去看你,你亦不能常出来,我就是挂心你才不想应。现想想,哪有姐儿跟着娘一世的呢?只要你好,我甚也不管了。都是我没用,害你受了大委屈,如今,我便拿个主意吧。”

    林贞道:“mama良善方有我今日。有为之人必定厉害,我便过的不如mama跟前自在了。”

    玉娘抚摸着林贞的脸颊道:“我的好姐儿,多年来,你回护我良多,我心里都知道。这次我娘家的事儿,换个人娘两个只好去地底下同你爹诉苦吧,得亏你能干。幸亏没叫我带坏了,依旧像你爹爹。往日我还忧心你舞刀弄枪太倔强了些,如今方知女孩儿强硬些才不叫人欺。我若当时狠得下来,怎叫王家钻了空子?就是到这会儿,我还没用的还惦记着他们哩。你莫笑mama,也莫学mama。”

    “王家要打点又要发丧,怕是精穷了。”林贞道,“mama过意不得,悄悄的送几两银子过去。”

    玉娘摇头道:“不送了,送了他们又巴上来。再叫你伤了一丝半点,你爹做鬼都不放过我。”

    “没有秀兰jiejie,未必防得住他们。”林贞道,“我们上京时再给,他便是想缠也缠不到了。总要给秀兰jiejie添几两银子的妆饰。又有,她还有些衣裳首饰用品还在我院子里,也一齐收拾好送回去才是。”

    玉娘眼圈一红:“难为你不记仇儿。”

    “那多银子,砸出个信使也值了。总好过赵家,美庆那样跪着都无动于衷。来个人看看外甥女又怎底?他家不贪财是真,过于贪名声亦是真。我倒看看,他家能有甚好名声!师父还跑来帮忙打擂台哩,亲舅舅倒袖手了。文官儿最恨这样无情无义之人,且看吧!”

    玉娘如今是听到带舅字儿的就犯恶心,很不愿谈此事,岔开话道:“既然是上京守孝,待你爹下葬,我们就收拾吧。”

    林贞又道:“今日他……孟豫章进来报信儿,说叫我防着些,别叫人哄了银子。现银还有多少?托师父在京里买了铺子吧,你收着租子也好养老度日。我不在跟前,银子多了好傍生。”

    玉娘道:“与我作甚?你添到嫁妆里岂不好看?我一个老婆子能用多少,带上几件皮毛是真的。”

    “mama,听我一言。在你手里,日后不也是我的?莫非你还外了别个去?我若没记错,家里现银也就去年爹爹赚了六七万两,库里在七杂八加起来,不超过十万。京城里的铺子那么贵,也买不了几间来。”

    “又胡说,京里铺子算它一万两一个,也有十间了。只是好铺子都有主儿,我们捧着银子也无处买,田也不得及时买。依我说,也要买个大宅子才好。我们家值钱的你既做主交了国库,还有些零碎怎么办呢?”

    林贞道:“横竖也守不住,冰晶一贯跟着云母发财,单劈开来,虽有得赚却赚不多。我们也没人去弄,送人吧。”

    “宣宁侯府?”

    林贞长长一叹:“我还是要靠个‘娘’家,不图他们帮衬,只求莫落井下石吧。”

    玉娘也无可奈何,他们家的伙计,通没见过几面。时人看不起女眷的多,林贞若是没说人家,拼着报个女户,招个赘婿也不是不能接管。如今已是他人妇,再抛头露面,那是找休。不花那等心思,又降服不了伙计,索性大方点吧!就当念点香火情。又问:“皮草和绸缎哩?”

    林贞嘟着嘴道:“不开了!我们自家做衣裳穿去!没钱了,寻个可靠当铺当了也能当钱使。那个挂着生药铺牌子的人参铺子出手了吧,自家留点送人,统统发卖了把银钱拢回来。还有爹爹南下打的上好首饰,都收好!凭甚都便宜了拿起王八蛋!”

    玉娘忙拍了林贞一下:“姐儿嘴里跑出粗话来!还不快改了哩。”

    如此,娘两个把家当归拢了。林俊择日下葬后,林家上下都疯了一般打起包来。细软古董皆要运往京城,若不是人手实在不够,恨不能把架子床都拆了带走——好赖也要七八十两一架,白放着真个可惜。林家带大花园的大宅子,东西多如牛毛,家下人等并玉娘忙的人仰马翻。

    又有皮草铺子的掌柜,想接手这盘生意,拉了几个人合伙,出价三万两。林贞确实也带不走那么多皮子,只挑了好的收进来,做主卖了铺子里的存货。此外还有无数绸缎,亦有人想要。有承平公府守着,想买的人皆老老实实的做谈生意的模样。林俊当初带回来的皆是上好的销金绸缎,玉娘母女并不想卖。一样把好的都留下,差一些的,都盘给了别人,也得了几万两。

    当然,不管皮草铺子还是绸缎铺子,都只是贩了货物,铺子本身还留在林家人手里——正是想买铺子都没处买,有铺子决计不能卖了。那些人算一年一百多两的租金租着。林贞嫁做公侯家妇,做小生意的老百姓倒不敢坑她。只恨当初没想,便是在广宁,铺子也不过六七间,一年一千银子都不到。宅子华丽,却不舍得租卖,只好空着,叫人守着吧。

    孟二老爷见儿媳妇清点家产,好几次梦里都叫笑醒来。皮草绸缎宝石自不必说,库里还有上百斤的胡椒、无数古董摆件儿、连银质碗碟都不知多少套。想着这些以后都是他的,日日来回巡视,比林家人还经心,仆从没一个敢偷懒的。宣宁侯世子也来看着,二人是不是趁人不备,袖上一二,再装作无事样儿,以为无人知晓。却不知孟豫章皆看在眼里,羞的想钻地底下去。深觉得对不起林贞,同做学问发了狠,只想考上了进士,挣了凤冠霞帔才算赔得起她丢的宝贝。

    家业整理,有孟二老爷同宣宁侯世子看着,林贞倒丢开了手。在屋里把秀兰的东西收拾了一口大箱子,看着发呆。

    想了半天,翻出一匣子银珠子,塞到小衣里头卷好。过一时,又丢了几块碎金子进去。把双福看的直叹:“jiejie你也恁好心了些。”

    林贞一烦,直接丢了两锭金子压在上头:“不想了!不知多少钱财白白便宜了别个,对个恩人还犹犹豫豫的作甚!横竖我也带不进土里。就这样封箱,我们再大方点儿,你们送东西的,再与她家几两银子过活,也算亲戚一场。”

    双福等人皆不做声,对王家的感官实在复杂了些。要想恨,碍着秀兰不要命的来报信;想好好走动,又一家子豺狼,真个不知如何处。

    那厢林贞已不纠结此时,只唤道:“去把丹旭叫来。”

    九如应声而去。

    林俊一死,丹旭彻底没了事情干。镇日满宅子闲逛,也无人去管他。丹阳更会寻乐子,早跟其它的小厮儿勾搭上了,看得丹旭直翻白眼儿。听到林贞唤他,正闲的无聊,三步并作两步就来了。

    见过礼,林贞抬了抬下巴道:“坐吧,通没有几日在家,不用讲甚规矩。”

    丹旭斜签着身子坐了,问道:“jiejie有何吩咐。”

    林贞道:“我无甚吩咐,看你想过那样日子。那日你救我们一命,总是忙乱,今日才得闲谢你。”

    丹旭忙摆手道:“主仆之间何来救不救,也当不起jiejie一声谢字。”

    林贞正心情不好,懒得废话,单刀直入的问:“我放你良民之身可好?”

    丹旭愣了半晌,才苦笑道:“我便做了良民,又去何处呢?到哪不是叫人……使唤。”

    林贞没好气的道:“你就不知把胡子留了!”

    丹旭脸腾的一红,眼泪都差点飚出来了,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谁笑他轻他都不要紧,唯独自欺欺人一般的不想让林贞知道他的难堪。

    林贞脑子一嗡,当着和尚还不骂秃驴呢,她到底发甚么昏!十分抱歉的道:“呃,我、我、口没遮拦,都是我的不是,你休放在心上。”

    丹旭沉默了一会儿,垂着眼睑道:“jiejie,我想留下来……”

    第56章 去留

    林贞苦笑:“留下来作甚?我们都要上京了。”

    丹旭顿了顿,才道:“jiejie,我跟二姐的模样,到哪里都一样。便是我们逃得了,日后孩子呢?”

    林贞道:“丹旭,如今家里是这个样儿,我们也算共患难了。我懒得再绕弯儿,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当承平公府又是甚好地方?我们家的好处他家未必有,坏处却多上十倍不止,你跟我去了,那才是往火坑里跳。若是兄弟胡闹,你姐夫怕还能拦个一二,若是长辈胡闹呢?”

    丹旭脸一白。

    “我与你盘缠,家里还有空铺子,也不收你的租子,做点小本生意过日子吧。”

    丹旭摇摇头:“那我跟着娘。”

    “你怎么这么糊涂!”

    “我才不糊涂!”丹旭委屈的道,“没家族,没主人,到哪都是被人踩脚底下。”说着噗通一声跪下,“jiejie,你留下我吧。丹旭此生,再没经过比你好的主家。我实在不想过那颠沛流离的日子了。jiejie,求求你。”

    林贞无奈的道:“我想谢你,倒唬着你来。不走便不走,还不快起来。”

    双福扑哧一笑:“jiejie,今日你也‘何不食rou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