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那种无法控制的自惭形秽，就如同第一次看到这个女子出现在自己生活中时，那种终于领悟的感觉——领悟到自己为什么一直是沈澈的朋友，只是朋友。 “哎，这位小姐看着很眼熟。”宋芮琪描画精致的眉眼在看到穆穆的时候，闪过一丝讶异的精光，“这不是……穆穆嘛？” “难得你一直还记得她。”穆穆清楚的感觉到沈澈的手臂有些僵硬，连带着声音也没那么愉悦，“我今天特地带她来跟你说声……订婚快乐。” “谢谢。”宋芮琪甜笑转向穆穆，“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我们之前见过啊，就是沈澈出国前的那次聚会——” 沈澈突然的打断她：“行了，程昇过来了，还那么多客人等着你呢，别在这浪费时间。” 话音刚落，果然一个英挺的男子已经走过来温柔的搂住了宋芮琪的腰，对沈澈和穆穆礼貌的点了点头。 “老公，听说沈澈要订婚了呢。”宋芮琪勾起漂亮的嘴唇看着沈澈和穆穆，侧头俏皮的对程昇眨眨眼，“也不知道正式结婚的话，是我们先还是他们先？” “当然是我们，我得赶紧把你这麻烦精给套牢了。”程昇说这话的时候若有似无的瞥了沈澈一眼，“省的出去再给我惹事儿。” “好嘛好嘛……恩……讨厌！” 娇甜的嗓音越飘越远，而穆穆却早就没有心思听他们的对话了，自嘲的低下头，穆穆轻轻勾起一丝苦笑——原来如此。 难怪他提前铺路让她习惯陪他参加婚宴，难怪他要自己这样盛装打扮的出席，难怪他要介绍她是他的未婚妻，难怪他对于家长们胡闹般的凑对没有反对。 她就说沈澈的举动一定有原因吧！这条蛇还真是没辜负她的怀疑呢，狠狠给了她刚刚还在胡思乱想的小心脏，快准狠的一击—— 宋芮琪要结婚了。 他的初恋要结婚了，他再也没机会了，所以自暴自弃吗？ 原来，如此。 ☆、第九章 宋芮琪和程昇的父母都在国外，两人已经在美国办过比较正式的宴请仪式，而今天的宴会，是特地回国跟国内的朋友们聚一聚，顺便汇报一下喜讯。 穆穆从他们的对话中知道了，包括刚入场时来与沈澈说话的秦莫言，这里还有些沈澈在国外读那一年研究所时的朋友。 穆穆不想杵在这里被一群对她很是好奇的人围观，也有些不愿接受沈澈一直以来把她夹在胳膊里拎来拎去的状态，眼珠一转找了个借口：“我要去下洗手间。” “我陪你去。”沈澈听着耳边的低语，还是没有松手。 “我已经适应了，没事儿！”好容易趁着好些人来与沈澈交谈的当口，她成功托身，慢悠悠晃出大厅。 拐出热闹的大厅之前，穆穆不自觉的偷瞄了一眼正在场子中间神采飞扬的那一抹动人丽影，再往卫生间走的路上，瞧着自己小心翼翼的步伐，还是由衷的赞叹着宋芮琪身上那种优雅的气质。 已经从忆起往事的痛苦情怀中回过神的穆穆，暗自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哎，真是没出息，光是看到宋芮琪竟然就那么失态，还好没有出糗。 可是没办法，越是这么出众的宋芮琪，越让她忍不住会想起自己那一段幻想破灭的不堪往事啊。 事情发生在穆穆终于下定决心要向沈澈正式告白的，那场饯行会上。 也就是宋芮琪出现的那天。 当穆穆知道这个耀眼迷人的女生，是沈澈的初恋，而且明显一副感情还很好的样子，更甚至要在那一次与他同去美国读书时，她的一颗少女心，瞬间就碎了。 看着郎才女貌的两人，穆穆喝醉了——沈澈怎么可能会喜欢比宋芮琪差的多的多的平凡的自己呢？ 与优秀异常的沈澈相处，已经是平日里低调胆小的穆穆，相当勇敢的一次壮举了，可是在这段时间里，她到底是怯懦的不敢越雷池一步，老老实实的做着沈澈口中的“朋友”。 在那个满是精英，显得她格格不入的践行会上，穆穆躲在角落里喝大了……然而严重的是，连穆穆自己都不知道，大量的酒精对于她来说，竟然有着意想不到的效果。 喝多了的穆穆，瞬间变身为街头女霸王，砰的一声丢开酒瓶，上前一把捉住沈澈的领子，拎着他就来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 穆穆仅存的记忆里，唯一能清晰记住的，就是自己冲动之下摸上了沈澈的脸，然而那如想象中一样白皙细腻的少年的脸庞，却冰的吓人，连带着让她胸中的热火也跟着降了温。 但正所谓酒壮怂人胆，穆穆还是豁出去的告白了……只可惜，她得到的答复却实在让人心凉—— “我喜欢你！” “……白痴。” “我真的喜欢你！” “大白痴！” “我真的真的喜欢你啊！” “给我闭嘴，不许再胡闹！” 当时的一切在酒精的催化下，穆穆早就不记得了，可偏偏与沈澈的这一番对话，和自那以后沈澈就音讯全无的事实，却如烙印般，抹都抹不掉。 现在想起，穆穆还是觉得心里有些疼。 如诗般的少女情怀，小心守候了一年的爱情期待，以及这孤注一掷的告白，这一切刻骨铭心，因为他那毫不留情的话语，顷刻间破碎不堪。 是谁说年少时的梦，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之所以不会凋零，是因为它只存在于梦中，而她那一系列误打误撞，甚至幻想着将梦想流于现实的努力，却让本该芬芳的封存于年少岁月的憧憬，成了青春之中的一道伤痕。 穆穆回想，她应该就是在那一刻，真真正正的决定，不再喜欢沈澈的。 虽然她不够优秀，虽然她比不上宋芮琪，但她也有她的骄傲。 怎么说在青春的年岁里，管它结果好坏，她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勇敢了一次，无憾了。 没错，真心一次就够了！ 明媚忧伤的回忆结束，穆穆深吸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又打开水龙头，用清凉的水流狠狠搓洗双手，恨不能让自己这几天再度冒头的傻气和杂念，都随这流水统统流走——差点再次掉沟里有木有！ 这会儿脑袋清楚了前后串起来一想，他的反应，他朋友的反应，宋芮琪和她老公的反应，以及这之前沈澈步步算计自己，千方百计的把她跟他的关系既成事实，不过是利用她在他初恋面前，掩饰他受伤的心灵罢了。 可是，难道不该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吗？ 他是万念俱灰无心再爱了，但是，也不要妨碍她去寻找第二春啊——呸呸，什么第二春，是追求正经属于她的爱情！ 亏她之前还用正常的思维类比他，以为他真的会劝服住两家家长，结果如今落得这么个婚期定下来的情况……穆穆懊悔的摇摇头，果然万事还要靠自己。 踏出洗手间，穆穆慢吞吞在走廊上移动，脑子里全都是该如何“自救”的方法，哪知道恨天高加滑地砖加走神的多重因素下，一个不小心脚踝一歪差一点点就要以头抢地耳！ “嘿……喝！”穆穆在千钧一发之时，以振翅老母鸡的经典动作，险险避免了自己在大庭广众下丢人，只不过，尴尬的姿态维持了三秒以上，穆穆还僵在那里，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穆穆进退维谷却又怕被人看到的时候，一道温和的男性嗓音自她身后传来：“这位小姐……需要帮忙吗？” 似曾相识的问话，似曾相识的声音，穆穆僵硬的扭了扭头，等到看清楚已经走到她身边来的男人，她与那人同时惊呼出声—— “怎么是你？” “怎么又是你！？” 穆穆真心不是故意加了这个“又”字，的确是没控制住，因为眼前站着的，可不正是每一次都能撞见她窘态的，晏爵。 晏爵扶了穆穆一把，脸上带了点不好意思：“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又是我……”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咳，谢谢。”穆穆站稳之后连忙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里，有活动？” “一个朋友结婚，我是伴郎。” 穆穆听他这话再正眼一瞅，果然见他打扮的十分正式，眼镜配西装还真是像模像样，不过瞧他脸上掩不住的泛红，穆穆了然的笑了起来：“伴郎不在里头挡酒，是挨不住了偷溜出来的？” “我酒量确实不大好的，而且他们老开我玩笑……”晏爵顿了一下又笑了笑，“我这不想出来透透气，走这儿就看见……恩，看见你了。” 晏爵再迟钝也瞧出来穆穆的别扭，委婉措辞之后提起了上次被沈澈搅和的帖子那事儿：“下次再约个时间，不用去你公司也行，只要有你的账号密码就可以了。” “那我直接给你好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帮我看看就好。”穆穆接过晏爵的手机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顺便把论坛网址账号密码都留下，“公司最近有新项目要忙，这事儿也不算着急。” 两人正说话间，晏爵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穆穆站在一边，都能听见话筒里头几个明显大着舌头的催促声。 “一群人就是不能放过我。”晏爵挂上电话后无奈冲穆穆苦笑，又瞅了瞅她的鞋子，顺手扶住她的胳膊，“你朋友是在哪个宴厅，我先送你过去。” 穆穆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赶紧回去吧，我自己没问题，刚刚就是走神滑了一下。” “不差那一会儿，我还是不放心。”晏爵摇头，一副要好好先生贯彻到底的架势，“送完你再回去也一样。” “不用送了，我来接她就好。”沈澈带了一丝凉意的声音打断穆穆跟晏爵的僵持，说话间已经走近的他，不由分说的就把脚步不稳的穆穆一把带进怀里，冲晏爵瞥了眼，“谢谢这位好、心的先生，你可以离开了。” ☆、第十章 晏爵被沈澈颇不友善的语气说的一愣，原本带着纯净微笑的脸微微有些茫然，他疑惑的看了看穆穆，又疑惑的盯着沈澈仔细瞅了瞅，突然灵光一闪：“哦……你是水木的老板沈澈。” “我是沈澈，不仅是水木的老板，也是她的老板。”沈澈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同样衣冠楚楚的晏爵，“你是哪位？” “久仰大名了沈澈先生，我叫晏爵，是——” “他是晏姚的哥哥。”站在一边的穆穆，被沈澈很不客气的态度搞得心情不爽，她不愿意让晏爵畏畏缩缩的被沈澈欺压，猛地拍掉沈澈搂着自己的爪子，扬起下巴。 “等等……晏姚的哥哥。”沈澈微微眯起眼睛，猛地想起了那天晚上办公室里的一男一女，他再一打量变化颇大的晏爵，嘴角笑意夹杂了几分冷淡，“哦想起来了，是那天，你打算邀请回家的那个。” 也不知晏爵是喝的有点儿芒，还是本来就心思太单纯，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沈澈口中带着讥诮的语气，总算找到插嘴的机会：“恩那天就是我！其实穆穆找我是为了让我帮她——” “别说！”穆穆一看要穿帮，赶紧伸手扯了晏爵一把，“那是咱俩的事儿，不告诉他！” 晏爵愣了愣，而后看到沈澈蓦然沉下来的脸色，和穆穆猛对他挤眉弄眼的暗示，心下了然——哦，他懂了，这事情说了的话穆穆可能要被老板骂！ 晏爵向穆穆投去一个心领神会的安抚眼神，正好这会儿他那叫魂一样的手机又开始催促，晏爵赶紧捂紧了属于他和穆穆的“小秘密”，与沈澈穆穆道别，临走时还对穆穆微笑着说了声：“咱俩那事儿，回头再详谈哈，等我电话。” “好。”穆穆冲他挥手，“拜拜！” 看着晏爵的身影走开好远，穆穆正要转头斥责沈澈刚刚明显不友好的态度，哪知道他倒先开口，话语里还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意味：“都走远了还看什么看。” “你管我！再说，你对人家那什么态度？”穆穆生气的扭头瞪他，“什么叫可以离开了！” 沈澈木着脸：“就是让他滚的意思。” “喂，那是我朋友，你最好客气一点——嘶！”穆穆痛呼一声，愤怒的掐住沈澈突然发力的手臂，“你要勒死我啊，松手，不许动手动脚！” “哼，朋友？”沈澈不为所动，反而一脸的皮笑rou不笑：“亲密到可以邀请回家的朋友？还有属于你俩不能告诉我的事儿的朋友？” “那又怎样！”受不了他的阴阳怪气，穆穆仰起头睥睨他，“你无权干涉我的交友情况。” 沈澈的脸色终于慢慢的沉了下来：“如果本人没记错，刚刚我才将我的未婚妻介绍给我的朋友们，可是一转身，我的未婚妻就有出墙的迹象，我无权干涉？恩？” 屁！ 说得跟真事儿一样！ 他不提还好，一提穆穆就想起自己被当做枪使的事实，心里很不舒服，一时没忍住心里的不满就冲口而出：“得了吧，我算是知道我这个未婚妻是用来做什么的了，你也忒不厚道了。就算你的初恋要结婚，你心里不好受，也不要拖我下水吧，这样以后我会很难办——” 沈澈突然间一个用劲，直接把还在喋喋不休的穆穆，一下子压在了墙壁上，随后颀长的身形罩在她上方，硬是将她顷刻间困在了他的包围圈之内。 他灼热的呼吸吹拂在穆穆脸颊上，直让两人之间的气温诡异不受控制的，急速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