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最终,她如愿一个人死去。或许有这个结果,便是因为上天知道,他亏欠了她吧? 只是……谁能料到,宁清卓死后不几天,就发生了那许多事,他竟也落得惨死收场,后又重生回了半年前呢? 孙剑锋没有花多少时间接受他的重生,却花了很多时间,设法将自己禁锢在京城。宁清卓的死让他大受打击。他依旧能想起两人初遇时,女子鲜嫩如花的模样,却更无法摆脱记忆中,她死后灰败的容颜。 那个女子活在离他并不太远的江南,他想去见她,想得发狂。却又不敢见她,就怕一见之下,他会忍不住介入她的生活,自此纠葛不断,最终又落得悲剧收场。 他爱她,却一手造就了她的凄惨。孙剑锋想,她好容易能重活一世,他还是……再别纠缠她了。 便任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自由生长吧。 做出了决定后,孙剑锋将注意力转去了复仇。他也有他的敌人,重活一世,他打算将他们一一虐杀。对方比他更有权势,可孙剑锋因此愈发有兴致。 有了前世的记忆,他顺风顺水,不过半年便升了官。成为锦衣卫指挥佥事后,周指挥使对他的拉拢更加明显。孙剑锋念及前世,这人在他临死前答应将他与宁清卓合葬,一番思虑,便站去了那人的战线。然后某天,周指挥使提出,请他陪周灵灵下江南。 诗酒会的消息传到了周灵灵耳中,孙剑锋也因此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属下汇报说,沈鸿锐与宁清卓是相好,他一时不敢相信。毕竟前世,他与宁清卓相逢时,她是单身一人。 她有相好了!孙剑锋再无法淡然。他开始焦躁不安,他要去看看。 复仇之事被搁下,孙剑锋跟随周灵灵启行了。可他不料,宁清卓竟也重生了。再世重逢,本该是两人的初见,可她害怕他,防备他,憎恶他。当女子将那红色小瓷瓶摔去地上时,孙剑锋仿佛能听见,心头那把不曾熄灭的火,“轰”地一声,腾腾烧了起来。 她也重生了!他这半年见了多少人,谁不是正正常常!为何偏偏她却重生了?为何偏偏,重生的只有他俩? 这一定是命中注定。 老天到底待他不薄,让他俩一并重生,好全他上一辈子相守一世的念想。 ——他定会珍惜这重来一次的机会,再不犯前世错误! 可失而复得的惊喜让孙剑锋无法自控,他一时只想拥她入怀!这种*太过强烈,以至于他又忍不住动了粗。所幸后来及时反应过来,之后又时时克制,给她的印象应该有些改观。 他看见沈鸿锐与她亲昵,都只是让她擦脸擦手,又守了她一晚;他还送了宁如欣玉镯以示歉意,她不肯收,他也退而求其次,只道自己亲自送去。再后来他无意间发现了陈晋安的谎言,料定她处境为难,不方便对宁如欣讲,遂又帮她做了恶人,派那刘大夫去说明了真相。 孙剑锋觉得,自己近期的行为,实在值得褒奖。 就这么自斟酒自饮,一壶酒很快空了。孙剑锋这才扭头看向插在亭子边的佩剑:阴影更短,已经过去了两刻钟。他站起身牵了马,将那佩剑从土中拔出,朝亭子外的手下道:“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孙剑锋策马朝宁家大院而去。宁清卓心情不好,他便给她两刻钟的时间缓缓。她想回家,他便多跑一趟,去宁家大院见她。她不想陪他喝酒话别,他便退而求其次,从她身上取些什么带回京城,之后暂别的日子,也好慰藉思念。 ——看,他并不是不讲理的疯子。他认真听了她说话,他与她,有事好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个别名,叫《变态看世界》,或者是《变态眼中的世界》…… 前情回放(宁清卓得知孙剑锋重生后):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孙剑锋就是个疯子,不管活几世,都不可能变成正常人。 事实不是已经给出了证明么?他要抱她,她不愿意,他便将她压入水底;他不让她去见沈鸿锐,她不听,他便在她屋顶守了一夜;他要送宁如欣玉镯,她不收,他便威胁她……他的行事与前生根本没有不同。现下他只是在忍,忍着不露出本性,忍着等着看这样隐忍的他,能否与她终成眷侣……” 这种时候我们只需要……好吧作者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咱们该干啥了_(:3」∠)_ ps: 现下的情况是,孙剑锋知道宁清卓重生了,但却以为宁清卓还没发现了他也重生了。 宁清卓知道孙剑锋重生了,而且也知道他发现了她的重生,而且还知道,孙剑锋不知道她已经发现了他的重生。 ( ̄▽ ̄") 于是大家明白了么…… ☆、第43章 收回祖产 宁清卓说累了要回家躺下,自然只是托词。她回到宁家大院,看着熟悉的一砖一瓦,只觉前所未有的孤寂,出神之间,缓步行去了宁如欣房间,就站在门口怔神。一旁却行来了一人。孙剑锋没甚表情立在她身边,问道:“你心情可好些了?” 宁清卓缓缓闭眼,深深吸气。再见到这个男人让她有些抓狂,却终是敛了情绪,睁眼不答反问:“孙大人,你怎么还未离开?” 孙剑锋简单道:“再见你一面,我便走了。”他朝她伸出手:“你的吊坠给我。” 宁清卓退后一步,警惕捂住衣领口。她知道这人想干什么,却偏偏要问道:“为何?” 孙剑锋想了想:“我送了你凤玉手镯,又帮了你这许多忙,你总得还我些什么。” 他不实话实话,宁清卓自然是乐得找个借口敷衍:“这玉坠是爹爹送给我的,不能给你。” 孙剑锋继续退而求其次:“那便将你的手镯给我。” 宁清卓飞快接话:“手镯是jiejie送的。” 孙剑锋看她胸口一眼:“肚兜……” 宁清卓脸色一沉。孙剑锋收回目光,改口道:“手帕。” 宁清卓一声冷笑,扭头就走,再不理他。孙剑锋犹豫片刻,身形一闪,冲到她身后,手便去抓她的肩!将她反身压在墙上! 宁清卓挣了几下,没法挣脱,偏头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孙大人这是何意?” 孙剑锋想要拿一件宁清卓的贴身之物,回京后时时携带,便像是有她陪在身旁。可他好好询问,宁清卓却不同意,孙剑锋思量之下,决定不问自取。他本来想拿她头上的发冠,可看着那一头秀发,却忽然改了主意,佩剑出鞘,冰冷的剑锋就比上了宁清卓的颈! 寒光逼眼,宁清卓身子便是一颤。她不清楚孙剑锋想干吗,却也硬气不再问,只是咬牙不说话。 孙剑锋便放松了禁锢,手撩起她的一缕发,剑锋轻轻一划:“你别害怕,我只是拿你一缕头发。” 宁清卓没了压制,立时退开两步,低低骂道:“变态!” 孙剑锋丝毫不以为意,将那缕头发缠在左手食指:“送给我了。” 宁清卓怎会允他!她脸色一板,又想离开。孙剑锋却几步上前,拦在她面前:“你送给我,我便离开卢陵回京了。” 这倒是让宁清卓顿住了脚步。不过一缕头发,如果真能送走这个瘟神,她愿意。遂深深吸气道:“送给你了。” 孙剑锋便料到会如此。他对此次两人的“商量”结果很满意,这才侧身让开了路,自己也重新上马。他勒马掉头,又看了宁清卓一眼,就见那人正眯眼看他。孙剑锋觉得难舍,第一次告别道:“清卓,再见。我在京城等你。” 宁清卓面色便是一僵:“……我为何要去京城。” 孙剑锋轻扯嘴角,笃定道:“你会去的。”也再不多留,转身策马离去。 徒留宁清卓一人凝重立在原地。 孙剑锋离开后,宁清卓的生活逐渐回归日常。她又开始了与沈鸿锐一并出入的日子,唯一不同的便是,宁如欣离开后,陈晋安非但没有减少拜访次数,反而变本加厉纠缠起她来。宁清卓揍了他几次,次次将他打到爬不起来,可这人即使鼻青脸肿,也是温和道歉,那副甘愿被她虐以赎罪的模样,竟然让她心中发寒。 宁清卓不可能一直这么打他,更别提这人的身份摆在那,她难免要与他打交道。田里的水要用陈家的水渠,茶庄的茶叶要通过陈家的船队送出,就连宁家子弟想要就读卢陵书院,也要得到卢陵几大宗族的首肯,其中最有决定权的,便是陈晋安。 宁清卓一时没法奈何陈晋安,索性决定暂且与他冷漠相处。而另外一件事情的发生,又转移了她的注意。 这日,宁清卓照旧去茶庄巡视,见到好些长工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其中一人见到她,撇下众人,几步朝她奔来:“宁当家!宁当家!出大事了!”原来是康子。 康子跑到宁清卓身旁,压低声音道:“冯同知被抓了!” 宁清卓停步,皱眉看他:“你哪里来的消息?” 康子指着不远处的那伙人:“老吴亲眼看见的!府里的衙役给冯同知套上枷锁,押着他出了冯府,冯小姐哭得都晕过去啦!” 冯小姐便是冯同知的女儿,也就是宁修平的妻子。宁清卓有些难以置信:“直接上枷锁了?!不应该吧……”冯同知在卢陵有权有势,怎么可能说倒就倒呢?可事情若还有转圜余地,林知府总会多些考虑,行事也会留条后路,总不至于用上枷锁啊! 康子见她不信,急道:“真的!上枷锁,押上囚车,直接送去省城了!” “省城?”宁清卓眯眼片刻,倒是相信了康子的话。无怪直接上枷锁了,原来是上面插手问责了。估计插手之人还是比较有分量的人物,林知府因此料定冯同知再无翻身余地,行事才不留情面。 可冯同知为人谨慎处事低调,任职这些年,除了包庇他那不成器的女婿一二,倒也不曾做过什么大jian大恶之事。宁清卓心中犯嘀咕,又问康子:“有听说是什么原因吗?” 康子挠挠脑袋:“好像有人去省城告了他,说他四年前,贪污了饥荒的赈济粮饷。” 宁清卓微挑眉:四年前! 她细细一思考,果然记起了四年前的春天,卢陵发了水灾,的确闹了一阵饥荒。那时宁爹爹还带着她去城外摆过粥棚赈济。可是四年前的事,又不曾闹出大动静,怎么现下倒是被挖了出来? 宁清卓琢磨了片刻,想不出结果,便也不再多想:不准是上面的大人物狗咬狗,抓着冯同知这小羊做了把柄,官场上的事,谁说得清呢! 不管冯同知为何被抓,情况都对她有利!现下她只需要确定,这消息是否属实。如果属实……那宁修平便再无靠山,她也终于可以收回宁家百年的茶庄! 这么一想,宁清卓只觉近几日的低气压一扫而空!立马精神抖擞出了茶庄,寻人探听消息去了。 半个时辰后,她笑眯眯转回,又找到了康子:“康子,你在茶庄待了也几个月,熟悉情况。宁修平的人,能留下来用的,便提点几句,往后继续用。不能用的,全部赶出茶庄!” 宁清卓一番安排,便晃悠悠回了宁家大院,自个沏了壶茶,坐在小摇椅中,唱起了小曲。那日在茶庄里,她的确放了狠话,要先宁修平一步,夺走他的一切。可冯同知搁在那,不跨过这个人,她却没法奈何宁修平。宁家近年并无读书人高中,她一介商人一方族长,要想超越冯同知,谈何容易!宁清卓已经做好了长期对抗的准备,却不料,上天竟然帮了她一把。 她在院中坐了没多久,便听见了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宁清卓!你给我出来!” 来了。宁清卓悠悠一叹,放下茶杯,踱步行出了门。便见到宁修平领着几名手下站在宁家大院门边。 宁清卓站定:“哟,哥哥怎生有空来我这?”她勾唇一笑:“不是该正忙么?” 宁修平的确正忙。冯同知被捕,他的大树倒了,宁修平郁闷坏了。他一直在托人找关系,想要设法见他的岳丈大人一面,了解情况,顺便询问办法。可众人见到他,纷纷打起了太极。宁修平奔波了一天,一无所获,好容易回家歇息一阵,茶庄的心腹却又来找他哭诉了。 宁修平眼都气红了,见到宁清卓便大骂:“贱人!你竟敢将我的人踢出茶庄!” 宁清卓抬手便是一耳光!狠狠扇在宁修平脸上。她脸上的笑容还未淡去,语气也依旧和缓:“你骂谁呢?” 宁修平想闪躲,却躲不及,被她打了个扎实,立时清醒了些:这人不是他家那些小妾,手无缚鸡之力,任打任骂。这人可是懂武的! 宁修平扫自己几个手下一眼,心知这些人不是宁清卓的对手,只得生生咽下口气,公事公办道:“我便是来讨个说法!我这几名手下在茶庄这些年,辛辛苦苦,为茶庄做了多少贡献!现下没缘没故的,你凭什么将他们踢出茶庄? 宁清卓抚掌点头:“说得好!宁三叔他们在茶庄几十年,辛辛苦苦,为茶庄做了多少贡献!当初没缘没故的,你又是凭什么将他们踢出茶庄?” 宁修平被她原话奉还,登时噎住,干瞪眼半响,总算找到了反驳点:“我是茶庄管事的,你不可以不经我同意,就赶人走!” 宁清卓吃吃笑了起来:“哥哥不要说笑,你何时成了茶庄管事?茶庄管事明明是我啊。” 宁修平面色大变:“你……你什么意思?” 宁清卓毫不羞愧道:“我是族长,管理族产是职责所在,前段时间,我已经接替你做了茶庄管事,哥哥怎么不记得了?” 宁修平瞪她片刻,却笑了出来:“哈哈,宁清卓,你别忘了,宁家茶庄已经转到了我名下!那契约现下还在我府上!” 宁清卓也笑眯眯回望:“自然记得。可哥哥又是否记得,最初的茶庄作为族产的契约还在我这。你猜,没有了冯同知,官府是会认你的契约,还是认我的契约?” 宁修平脸色便是一白。他那契约并不正当,若是冯同知不在,还真做不得数。 ——难道……他苦心夺来的茶庄,就要这么送还回去? 宁修平眼珠一转,哼哼道了句:“宁清卓,这事没完!”带着几名手下离开了。 宁清卓也不担心,又转回院中抿起了茶。约莫过了一刻钟,却忽然听见院外传来了锣鼓声响,便是一皱眉,起身去看。 她还没走出大院,遥遥见到宁爷爷手中拿着一铜锣,正一下一下敲着,口中道:“哎!宁家的儿孙!都过来看看!老头子被不孝女逼成了什么样!”宁修平则一副复仇者的姿态,站在一旁。 被宁爷爷这么一闹,许多宁家族人围到了院外。宁清卓心知麻烦,也缓步行出,站去了院门口。 看见她走出来,宁爷爷终是放下了手中的铜锣,从宁修平手中接过了三炷香。然后他点燃那香,正对着宁清卓,竟是躬身朝她拜了下去! 周围便是齐齐一片抽气声! 老不拜少大不拜小,在场众人谁不知道!何况宁爷爷是燃香行大礼,这可是用来拜祖宗牌位的,宁清卓哪里受得起!这是诅咒她早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