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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节

    更新时间:20140217

    大历二百零一年五月初三,夜。

    位于盛京东郊的慈幼局,原尚府麒麟庄,与往常一样,宵禁之后进入梦乡。

    守夜的人也莫名其妙的睡着了,令他清醒的是落在脸上的点点冰凉。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睡在假山旁,而此刻,天空正在飘着细雨。

    他转转脖子,拾起掉落在一旁的梆子,努力回忆,只记得自己当时正在巡逻,可是为什么……他又回头看看假山,莫非是因为今天多吃了几杯酒?

    而此刻,四围昏暗,细雨沙沙,竟一时分不清是何时辰。

    他连忙往值房奔,然而在路过景轩阁的时候……他本已经跑过去了,却折转身子,往回望去……

    慈幼局按照孤儿的年龄和性别,将他们分别安置在春潮阁、琦灵斋、德馨居等处,景轩阁则住着十三个六岁以下的小男孩。

    虽是初夏,然而夜间依旧微凉,又下着雨,按理,是应该关门闭窗,避免着凉,因为洛掌柜特意交代,小孩子本就体质弱,而这些孩子经过颠沛流离,更经不得折腾,若是不小心病了,便是大事,何况孩子们住在一起,极易传染,到时……

    而今夜,负责在景轩阁值夜的恰恰是他老婆。

    因为慈幼局给的月钱很高,所以差事很紧张,外面的人打破了头也挤不进来,洛掌柜的要求又极严格,有错必惩,小则扣钱,大则辞退出局。他的老婆是他好容易塞进来的,千保证万保证,可是……

    这个婆娘,总是粗心大意!

    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其实门扇是虚掩的,若不是他恰好溜过一眼,要不是恰好有风吹动门扇,这么黑咕隆咚的,还真瞧不出,可若是被有心人捉了小脚……

    他本想将门掩紧便算了,但是觉得,还是应该敲打敲打老婆,于是绕到老婆值夜休息的房间外,推开窗子……

    这个婆娘果真贪睡!

    他压低嗓门喊了半天,也不见婆娘醒来,顿时更气……你是猪吗?坐着都能睡着?

    遂脱了鞋,狠狠砸在老婆头上。

    老婆终于悠悠苏醒,见是他扰了自己的清梦,顿时竖起眉毛,却遭他一顿痛骂,委委屈屈的进里间瞧那些孩子有没有踹被子。

    他骂骂咧咧的转身,却听老婆一声尖叫,紧接着冲出来:“孩子,孩子都不见了!”

    “你睡糊涂了不成?”

    然而待他冲进去……

    十几张杨木小床,相对摆放,其上被褥保持着有人安睡的模样,可是孩子……都不见了。

    霎时,叫声与锣声响彻了寂静的夜晚,惊醒了这个偏僻却富庶的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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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雯儿赶到慈幼局的时候,上下正一片恐慌。

    好在孩子并没有全部失踪,出事的是景轩阁与泠雪居,十三名男孩和九名女孩,均不翼而飞。

    麒麟庄防守并不十分严密,因为庄园采用的是分片包干,签了契约,请官府作中,若是出了问题,便拿负责人是问。而且因为不动产颇多,譬如假山等物,虽然用价值连城的奇石堆就,可是谁能来偷这么巨大而沉重的石头?

    至于其他珍贵物件,皆登记造册,亦由专人管理,相互监督,虽偶有攀诬,但至今没有失窃事件。然而任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千防万防,丢的居然是……人。

    听他们的意思,是负责守夜的人莫名其妙的“睡”倒,而景轩阁与泠雪居的乳娘亦不知所以的见了周公,什么也没看到,醒来就发现孩子不见了。

    但无论是谁,都安然无恙。

    唯一受了伤且伤势严重的是小凳子。

    小凳子自从投奔了她便总惦着要找点事做,毕竟他看着瘦小,却已经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若是赋闲家中,总让他有一种“说不好的感觉”,而且……

    “jiejie,我是来投奔你的,但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

    只是他这个样子,什么也不会,力气活也做不得,无论到了哪,都被人打发回来。

    他垂头丧气,说自己就是卖身死契,人家都不想养个只会吃白饭的。

    洛雯儿也犯愁。

    品香店用不上他,就算把他摆到那,他也会觉得不自在。以前的他能说会道,倒适合当跑堂,可不知怎么,如今变得笨嘴拙舌,而且菜单上的价目半个月也没有记下来,上菜又总送错桌子,已是引得客人不满了。张顺忍了许久,终于小小的对她透露了下,于是……

    到慈幼局帮忙是小凳子主动提出来的,说的时候眼泪汪汪,自是想起了自己幼时遭弃的惶恐无依。

    洛雯儿觉得这个法子倒也不错,只不过小凳子现在性子变得孤僻古怪,她便特意拨出南园的一小块地让他种花,种的便是他为她带回的那种至今也不知名字的小花。

    虽然当时只有两株,但是小凳子信誓旦旦:“jiejie,你放心,待来年,我一定让你看到一大片奇迹!”

    小凳子种花的地方靠近麒麟庄的外墙,还捎带个小院,人就住在里面,还养了只狗,没人打扰,倒也快活。

    据小凳子说,他听到狗叫,便出去喝止。

    怎奈刚推开门,那只狗就惨叫一声,断做两截,溅了他一头一脸的血。

    他惊恐的抬头,却只见几道“闪电”劈面而来……

    “你什么也没看见?”

    小凳子痛苦的摇摇头,喘息艰巨。

    大夫说,伤势只是看着凶猛,实际没有伤及要害,兵器也没有毒,只需养些日子便好,但人受了惊吓,却是要小心服侍的。

    而其余的人亦只是昏睡,想来来犯者并不想伤人,且财物也没有损失。

    只是这般无声无息,将孩子偷走,到底为了什么?

    而若是奔孩子而来,为什么只是丢了景轩阁与泠雪居的孩子?

    如今,其余几处的孩子已经被集中到一起,严密看护,可是……

    周围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洛雯儿皱了眉,命管家取来名册。

    虽心中早有计较,依旧细细查对一番。

    安置在景轩阁与泠雪居的孩子皆不足六岁。

    这样的年纪,就是想从坏人的手里逃出来,怕是也难得法子吧。

    她想笑,都这种时候了,她难道还指望孩子们能够自救吗?

    沉默片刻,叫来婉莹:“去问问张顺,今天他听到的有关丢失孩子的消息,那些孩子都有多大?”

    婉莹这边刚走,洛雯儿便带着三郎及慈幼局一干人等,来到京兆府外,击鼓鸣冤。

    ☆、611兴师问罪

    更新时间:20140218

    四更天,正是好眠之时。

    京兆尹搂着第十七房小妾睡得喷香,忽听鼓声,本欲不理,怎奈鼓声不绝,愈敲愈响。

    怀中佳人受到惊吓,娇颤不已。

    他愤而起身,命护院将人赶出去。

    护院出去转了一圈,又很快转回来,隔着门板道:“大人,来人似乎赶不得?”

    “怎么,他是生了三头还是六臂还是四只眼睛头上长角,就算他是天王老子……”

    可是护院嘟嘟囔囔的报了个名字。

    天香楼的掌柜?她来干什么?

    然而这个人不一般,虽然天香楼上下均矢口否认她就是被逐出宫的洛尚仪,但是他知道,她就是那个人。

    因为当年,他科举及第,朝堂受封时,那立在无涯国主左前方的女人,岂非就是她?

    只不过宫中之事,若想保官,还是少说为佳。

    如今看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仅凭慈幼局开业那日的百官来贺,此人便不能怠慢。

    忙忙起身穿衣,心里又暗骂,不过是个平民,仗着后台硬,居然敢深更半夜的折腾他。

    却是忘了,他也出身低微,是通过科举考试擢拔录用方有今天的乌纱。

    但不能不承认,许多人在飞上枝头沐浴阳光后,就忘记自己当初的灰暗了。

    怒冲冲的走上大堂,端坐高位,惊堂木一拍:“何人喊冤?”

    天还没亮,府丞、主簿、衙役等皆尚未至府衙,只有个师爷昏昏欲睡的立在他身后,又小声提醒他:“大人,领子,领子……”

    他低眼一瞅,方发现,因为着急,褡绊扣串了,弄得领襟歪斜,失了威严,不由更气。

    再放眼一望,门外站了一大群人,而他大堂空空,相比之下,倒像是被人兴师问罪来的。

    偏偏此时,一人排众而出。

    一袭湖蓝色暗花丝绸短襦,外罩梨花白云纹长衣,下系浅碧挑线裙子,行动间,一对碧色罗缎绣缠枝白莲鞋尖若隐若现。

    这样一个素装女子走到堂中,脚步急促但不失优雅。她垂着眸,微施一礼。

    热热闹闹的大堂瞬间一静,就连他,心底的怒火亦是一息。

    这个女人,多年前的朝堂上,他曾数次得见,只不过他所立的位置偏远,只能看到一个纤细的影子,一袭湖水绿的尚仪宫服,也是这般低头垂目,然而只需望上一眼,便有一种心神俱震之感。

    当时他还奇怪,不过是个小小女子,怎会有如此的威压?他解释为,是她站的地方高了点,是她身后的背景华丽了点,是她的身边,有个金光灿灿的王上。

    而今日,他高高在上,她静立堂中,没有背景,没有仪仗,没有一切煊赫,可是为什么他亦是有被震慑之感。

    他的手惶惶的离开了惊堂木,一时之间,有冷汗自掌心渗出。

    是了,他记得,就是这个女人协助王上开展了科举考试,使得一介寒门的他,还有许多平民子弟得以入仕,大展宏图。

    可是时过境迁,现在的他,愈发耽于安逸,早已失了当年的锐气。而且自打成了这京兆尹,阴差阳错的办糟了许多事,弄得御史弹劾,若非同年力保,他早就下台了。如今,他事事小心,就怕出什么岔子。他还怀疑自己是冲了什么风水,才导致这些年的倒霉,如今正寻了个巫师在后院布阵破解。

    不过霉运好像更严重了,这个女人忽然击鼓喊冤,到底有什么内情?如今的盛京,哪个还敢欺负她?

    他收起不安,清清嗓子,再开口时,声音收了些许嚣张,平稳中透着多年养成的官腔:“下方何人?有何冤情?速速道来……”

    其实他是有些不满的,但凡来到府衙,不论被告原告,皆得先跪地磕三个响头,可是她……

    当然,这点不满他是不敢提的,只在心里暗恨,不过是陪王上睡了两年,就敢如此嚣张。可是你再嚣张,不也被王上撵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