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u小说 - 历史小说 - 从天而降的穿越在线阅读 - 第254节

第254节

    今天,是斗香大会的最后一日,考量的是创香的最高境界……突破原有的限制,开创新的用香之境。

    若入选的都是雪陵人,这一环节多是省了,因为一般情况,这场比赛就属于表演赛,在近年有别国参赛者出现的赛场上,也只有雪陵人一枝独秀。可是今年,竟是决出了三个人,还不相伯仲,使得这场比赛分外有看头。

    而此前给参赛者休息的三日,一是用来养精蓄锐,一是用来备今日之赛。

    此番,场中照例摆放了六只玉柜。

    硕大庄正的玉柜将三位参赛者显得格外单薄,气氛也较几日前冷清了许多,却更感肃重。

    当然,参赛者也未必一定要选用官方备下的原料。往年,这些场上的原料在此局中多是摆设,因为这一局重点是突现用香的宗旨,而且所创之物必须前无古人,并有利身心,才是获胜,所以并不阻止参赛者别出心裁。

    可经历了百多场的斗香大会,该发明创造的,似乎早已被发掘殆尽,所以众人都带着几分怀疑,几分好奇,几分观望之心,来围观这最后一局。

    蓝天上,白云飘飘。

    广场中,衣袂翩翩。

    清风,拂过四围低矮的冰墙,卷起雾气,幽幽袅袅,又是一番仙境。

    然而,这是没有硝烟的战场,这是不见刀光剑影却更加充满悬念与杀机的博弈。

    毫无意外的,雪陵在这一局中又擎出了鹅梨帐中香。

    按理,当是在上一局便使出这杀手锏,不知为何拖到现在。洛雯儿猜测可能穆莲生认为“圆梦”乃自己的得意之作,定可出奇制胜,依他那般骄傲又故作淡然的性子,当是如此。然而事出意外,所以此番他抬出这件必胜法宝,便是为保“香王”之位。

    虽然鹅梨帐中香已是流传了近千年,算不得是新鲜物件,关键是此香每次出现,都会有着一点点的不同,却又很难寻出是哪里不同,所以亦不算是违规。

    同一瓶香,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觉,甚至不同的时间亦会有不同的香气。这两点,现在许多新制的香也可具备,然而却不曾得其精髓,也便是鹅梨帐中香最神奇的一点……它不似别的合香,头香、中韵逐次散过,只留尾香绵长,而是不断变换,呈现多种香气,甚至饱含了自古至今着名香品的气息,且留香持久,竟至数月。

    有此一瓶香,便等于徜徉于香的海洋,浏览并欣赏有关香的历史,便等于拥有了世间万香。

    而且此香甚至好像能感觉到人的心情,根据情绪进行变幻,仿佛恋人陪伴身侧,所以又有“仙香”之称。

    于是斗香大会经常会流传这样一句……“此香一出,无与争锋”,来赞它的精妙。

    ☆、316谁主香王

    更新时间:20130624

    洛雯儿料想,莫习提示她书局虽然搜罗了各国关于制香的书,却单单少了雪陵穆家的一本,当就是记载鹅梨帐中香制法的那本。

    而穆莲生再次一反上届“香王”最后出场的常规,开板就上了鹅梨帐中香,大有令其余二人知难而退之意。而此番更加过分的是,他不仅呈上香品,还给所有的观赛者每人发了一份,虽然是指节大小的一瓶,却足以令人欣喜若狂。因为鹅梨帐中香皆是雪陵王室专用,偶尔会用以结好邻邦,绝不外传,连价值都难以估量。而今他们竟是有机会拥有这王室圣品,岂能不喜出望外,岂能不对穆莲生感恩戴德?

    虽然穆莲生打破王室制定的规矩,将这么宝贵的东西派送出去,甚至连洛雯儿和段玉舟都得了一小瓶,却不见三个雪陵老头尤其是穆家老头有何异色,可见是早已达成协议,对“香王”这一殊荣,不仅要保,而且势在必得!

    舍几瓶香算什么?想来雪陵的国主也不希望一直属于自己国家的“香王”易手他国,这损失的不仅是金钱,还有荣誉,更多的是……颜面,要知道,雪陵可是称霸于世的产香之国啊!

    此刻,场外热闹纷纷,都在夸耀此香的妙处,有人甚至不顾塞规,擅自打开香瓶。于是那种旖旎而奇妙的香气顿时飘在广场的上空,就仿佛是打瑶池吹来一股仙风,令人心旷神怡,如至仙境。

    洛雯儿也打开了香瓶。

    段玉舟见此顿惊,却已阻拦不及,只见她深吸一口气,眉心微锁,眸光微凝,似在思索什么,转瞬,神色怡然,似春花悄绽。

    莫非,她有什么发现?

    穆莲生见洛雯儿重新盖好了瓶塞,神色于须臾间变幻莫测,不禁有些得意。

    让你们这些乡巴佬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香,谁才是当之无愧的“香王”!

    鹅梨帐中香一出,当是该鸣锣结束,宣布“香王”归属,而且满场的人都赞不绝口,似是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可是另两位却不甘示弱,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气势。

    “……余观自古制香之方,重在熏衣、香身、梳洗、辟蠹、暖室、计时,皆为怡情养性,健体修身。然香之妙用,不止于此。试想,涪陵国去岁水灾,贻害千里,事后瘟疫横行,纵使世家大户,除燃艾叶驱疫避毒,又有几人用香?三涑国前载大旱,颗粒无收,百姓饿死无数,即便有天降之香,又如何救得了人命?再观数年前,战事连绵,斗香大会亦因此停办,当是时,又有何人在意香为何物?”

    段玉舟寥寥数语,将众人带至那段灾患连绵,民不聊生的岁月。

    在场的虽有世家贵族,豪富巨贾,然而更多的是平民百姓,思及他国那些劳苦之人所受的灾难,感同身受,顿生凄然,场面霍然安静下来,只有段玉舟的声音在广场上方悠悠回荡。

    洛雯儿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段玉舟的今日所为,便是因了医馆的那次际遇。

    当时,她曾灵光一现,想以香入药,来参加今日的角逐,怎奈她所知甚少,无法驾驭如此精髓的技艺,又突然受人提示,茅塞顿开,当即离开医馆去筹备。

    后来与段玉舟在天香楼外“相遇”,又畅谈直至掌灯,亦未提及此事。一是因为,对于赛事的敏感,她不知开口是否合适,万一段玉舟已有打算,却因贸然听取了她的意见而导致失利,岂非是她的过错?再有……他们的确很谈得来,亦算作朋友,但是穆家老头有句话说得非常好,他们之间,既是朋友,又是对手。这两个概念,在不同的时候,有不同的意义,可以互换,但不能混淆。

    所以,不管是因为哪种私心,她只能选择缄口不言。却不想,段玉舟已经留了心。

    而既然留了心,那日竟也没有提起……可见,他与她,在朋友与对手的含义上,都清醒得令人齿寒。

    可也无关愤怒,因为比赛就当如此。

    而且洛雯儿觉得,段玉舟能够采用今日的做法,于他而言,可谓驾轻就熟,鲜花着锦。因为她发现,段玉舟在各方面的学术都非常精深,而此番又从国计民生出发,已然赢得了更多的关注。因为,赛局愈接近结束,观赛者的支持愈起着决定的作用,否则穆莲生或者说是雪陵的来人怎么忍心下那么大的手笔?还不是为了收买人心?

    “……所以,香,在很多时候,不过是太平盛世的装饰品,而一旦遭遇危机,便是被最先抛弃的无用之物。而作为人,最重要的,是生命,只有生命安好,财富,机遇,方可信手拈来。而此番,段某所献之物,虽不能起死回生,亦不能救人于水火,却有强身健体,除灾避恶之功效,而且做法简单,人人皆可得之……”

    “快说,是什么?”场外已经有人迫不及待了。

    的确,在任何时候,生命与健康都高于一切,段玉舟在最近两次的比赛中,都恰到好处的获得民心,可谓制胜法宝。而他的做法又不露声色,自然而亲切,比起某些人的刻意而为,不知高明了多少。穆莲生以及三个雪陵老头已是脸色难看了。

    “制香之道,一是去其杂质,便于使用,一是导顺治逆,理其药性。恰当的炮制可以加强香材的药性,充分发挥其功效,并消除可能具有的毒副作用。此外,还可根据配伍的要求,使用特定的炮制方法使香材的药性发生改变。”

    段玉舟一扫此前提及灾难的沉重抑郁,语气亦随之上扬。

    “疮症,乃古来顽疾,虽此处医治有效,别处又泛滥成灾,令人苦不堪言。今有一法,不妨一试。此方名‘线香’,用白芷、独活、甘松、三柰、丁香、藿香、藁本、高良姜、茴香、连翘、大黄、黄芩、黄柏之类,研为末,以榆皮面作糊和剂。因疮症的起因不同,程度不同,其料可加减不等。然后点灯置桶中,燃香以鼻吸烟咽下。除此之外,还可内服解药毒,疮即干。”

    人群嘤嘤嗡嗡,竟是有人在默记,准备回头一试。

    却也有人质疑:“万一治不好怎么办?”

    “万一致死了人怎么办?”

    段玉舟微微一笑:“若是家有患疮症的病人,段某愿亲赴家中,为其调制。”

    话音方落,场外便sao动起来。

    “方才所言,只是为解疮症。段某还有一方,可于平日使用,不仅芳香宜人,更有除秽杀菌、祛病养生之效……”

    已经有声音连连催促,此番热闹,不同于穆莲生大方派送鹅梨帐中香的欣悦,而是多了几分迫切与悸动,若是有心,便会发现,二者已是高下分明,只不过评判席上,似乎达成了要让雪陵保有“香王”一誉的默契,竟是一致的保持沉默。

    “以沉香、檀香、木香、母丁香、细辛、大黄、乳香、伽南香、水安息、玫瑰瓣、冰片研成细末,用榆面、火硝、老醇酒调和制成香饼。因其气味芬芳馥郁,故段某为其命名‘藏香’。日常焚之,可有开关窍、透痘疹、愈疟疾、治气秘等妙用。但孕妇切忌,因为此香还有催产之效。”

    但凡向人宣传香品,皆是要挑最好听的说,生怕人家不接受,而那些个毒副作用,便悄悄的省了。而段玉舟不仅畅言此香之妙,亦不讳言它的弊端,表面看来是不识时务,却是精明至极,如是场外已是有不少人赞他质朴实在,为人可靠。

    他更是谦虚的笑了笑:“祖上三代从医,无甚建树,段某耳濡目染,所知却也了了,如今只是将平日所学与香为伍,不过是微末之得,不想藏私,便与大家分享。只要每个人都懂得香的妙处,会用香,真正发挥香的效力,段某便不虚此行。”

    如此的谦逊有礼,更赢得了众人的好感,纵使因为评委偏私,导致他与本届“香王”无缘,但是一颗平和而宽宏的新星已是冉冉升起,而且洛雯儿相信,他还会参加下届的斗香大会,到时,他今日所得,必定会成为明日最有力的奠基。

    只不过……洛雯儿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那句“不想藏私”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影射雪陵穆家的鹅梨帐中香?而看穆莲生的脸色,可见如此作想的并非自己一人。

    段玉舟将香品呈上评判席,再谢场一周后,睇向洛雯儿,那意思是说,该你了。

    此刻,他依旧是一身雨过天青色衣袍,却不似初时参赛的严肃与古板,而是淡定从容,成熟稳重,仿佛放下了心中最重之事,而得失已是无关紧要。

    他的衣袂随风飘摆,如同他的神色一般轻松自在,明明沐浴着阳光,却生出月一般的皎洁明皙。

    的确,只有不计得失的人,才能透出此等翩翩俊采,傲骨风流。

    洛雯儿看着他飘摆的衣袂,看着他唇角的恬然笑意,不禁回以一笑,旋即面向评判席,微施一礼。

    ☆、317不失时机

    更新时间:20130625

    帷幔内,胡纶看到主子虽依旧是一副慵懒悠闲的姿态,然而搭在浮雕花纹扶手上的手不觉攥紧,靠着红缎绣牡丹大引枕的背与引枕离开了一道几不可查的缝隙。

    神色依旧是惬意的,仿佛只在瞧着场中的热闹,然而微翘的唇角却有些紧绷。眯起的长眸的确遮挡了眼中情绪,可是轻微颤动的浓黑长睫却已泄露了心底的秘密。

    胡纶只以为仅有自己在时刻留心主子的微妙,却不知有另一双眼,隔着重重的流苏与珠光,自精心勾画的眼妆间,已是数次于关键时刻瞟过来。

    便是无涯的王后,东方凝。

    ==========

    “……诚如段公子所言,用香之道,重在民生。香药,可医一时之病,然若人身体强健,又何惧病痛侵袭?而养生之道,更在于日常保健。”

    洛雯儿浅浅一笑,婉莹便端着朱漆托盘走上前,上面放着若干个透明的琉璃瓶,装着各色干花。

    为了让众人看得清楚,还绕场一周,神色是少有的温顺可人,用的是洛雯儿教赵益等人露出六颗小牙的得体微笑,弄得洛雯儿险些绷不住风度。

    “这里是玫瑰、橘叶等三十余种香花、香叶,可美容,可明目,可去火,可消毒,作用不一而足,然都可以直接用开水冲泡或与茶叶薰香制为香茶。若是制茶,最佳者如茉莉、玫瑰、蔷薇、兰蕙、桔花、栀子、木香、梅花。花开时,选其半含半放之香气全者,量茶叶多少,摘花为茶。花多则太香,而脱茶韵;花少则不香,而不尽美。最好三停茶叶,一停花。”

    婉莹将托盘至于青玉案上,立即有宦官捧着茶壶上来,又有宦官为评委更换茶盏。

    穆家老头很是不喜欢无涯人这般帮亲,冷着脸,不去看那干花如何在白玉茶碗中婉转绽放,如倩女流裳。

    甘露萱倒是轻啜一口,眉心微锁。

    “甘夫人饮的是玫瑰清露吧?”洛雯儿笑了笑:“因为玫瑰略带苦味,入口微有涩感,但是常饮有美容养颜之功效,尤其对气色极有帮助,胜过任何胭脂水粉……”

    甘露萱顿时面色不善……如此,岂非在暗示她天下无双的美貌全是靠脂粉堆砌?

    “甘夫人还记得曾将大溪地香草误认做香草根吗?”

    在众人看来,洛雯儿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而甘露萱已然娥眉倒竖。

    “其实是因为夫人服用了香身丸。据载,此丸制作十分考究,需将香料研成细末,炼蜜成剂,杵千下,揉丸如弹子大,噙化一丸,便觉口香五日,身香十日,衣香十五日,他人皆闻得香,又治遍身炽气、恶气及口齿气。更有甚者,可纤体瘦身,使体态轻盈如飞燕……”

    女人,尤其是像甘露萱这样的女人,遍寻秘方美容乃是极其私密之事,因为哪个不想被别人夸作天生丽质,清水芙蓉?而一旦被揭穿,岂非让人怀疑她若是不动手脚,还不如那些个姿色平平之人?

    顿时,满场嘤嘤嗡嗡,甘露萱的神色已近狰狞。

    “然而正因为此物有奇效,对身体伤害极大,所以……”

    即便甘露萱的美眸不飞出刀子,洛雯儿也不会再说下去。

    大赛期间,规定但凡出现在承阳广场者皆不得用香,而甘露萱身上隐隐透出一股奇香,却非衣物,而是自肌理间渗出。

    她曾在书局里见过香身丸的记载,更为奇迹的是还附了颗样品。而因为只追求效果,竟不管香料之间相生相克的道理,所以药性极猛。为了留香持久,更添了一味麝香,而麝香之于女人有何“妙用”,似乎无需她再提示了吧。

    自古至今,太多的女人为了美,明明知道方法有害,却依旧奋不顾身,前仆后继,真不知是该赞赏她们的勇敢还是该同情她们的偏执。

    “夫人当是初用不久,所以仅仅影响了嗅觉,然若继续下去……”不去看甘露萱一副恨不能生啖其rou的神色,兀自道:“常言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常言又道,药补不如食补。其实只要吃得得法,一样可以达到理想的效果,甚至会更好。只不过凡事没有一劳永逸,贵在坚持。”

    “洛掌柜是觉得获胜无望,所以打算为天香楼赚银子了吗?”甘露萱终于忍不住要狠狠刺她一刺。

    洛雯儿淡定自若,微微一笑:“若是甘夫人非要这般以为,也无不可。因为此番,洛某恰恰是带来了几样新式菜肴,来请各位评判品尝。”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