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应小檀是寿星,特地被奉了上座,就坐在大妃的身侧,呼延青玉、察可,分坐在她二人左右……至于周宓,挂了个“重疴在床”的名声,已被幽闭许久,再不曾踏出蟾瑜院一步。 为了凑热闹,主子们贴身的丫鬟,也分别得了个小杌子,坐在主子们前面,既方便斟茶倒水的伺候,也能凑趣儿说几句戏里的乐子。 总之,负责cao办此事的侧妃,将应小檀的生辰经营得其乐融融,在花木扶疏的仲春里,显现出一派和谐的美好。呼延青玉本人,也有着罕见的殷勤,殷勤到应小檀和大妃忍不住频频交换眼神,猜测她今日的用意。 应小檀眨眼:她想与我重修于好? 呼延青媛鄙夷地撇撇嘴:也不掂掂你几斤几两! 应小檀委屈地垂首:我肚子里的很值钱好不啦…… 呼延青媛恨铁不成钢地扭开头:就因为你肚子里的太值钱,人家才不可能和你好! 应小檀一愣,如果说,之前得宠的她,威胁到侧妃的只是侧妃在赫连恪面前说话的份量,那么,怀胎以后的应小檀,也许还会挤占努蒙的地位? 难怪侧妃会急着让周宓出手,用最拙劣的办法,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应小檀的孩子……甚至在应小檀自己都不确定的时候,就甘愿冒险一试…… 努蒙是侧妃的底线,更是她地位无法被撼动的王牌。 应小檀醍醐灌顶般地抬起头,竟刚好与大妃默契地对视上。呼延青媛看出少女眼中的了悟,不由抿唇一笑,抬起茶碗,向她做了个敬酒的手势。 继而,也不管碗中究竟是茶是酒,大妃一饮而尽…… “等……”应小檀阻止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呼延青媛已是惊叫一声打碎了茶碗,应小檀又是好笑又是焦急,连忙抽了帕子,上前替呼延青媛擦着衣衫,“茶是刚倒的,烫着呢!” 倘使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呼延青媛巴不得要伸出舌头来散散热气,忍着烫伤的泪,呼延青媛低头,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你怎么不早说……” ……谁想到你喝了那么一大口啊!?稳重的大妃娘娘! 呼延青媛捂着嘴退回春晖殿里更衣,隔了整整一出戏才重新回来。 即便被烫得狼狈,再次归来的大妃,风华气度依旧不减,从容不迫地坐回到正位,呼延青媛信口又点了两折戏,仿佛不如此,就不足以证明她的舌头安然无恙。 应小檀忍不住窃笑,提着袖口小心地掩住了微弯的唇角。 “小檀meimei也点几出戏吧?今日你可是寿星呢。”呼延青玉忽然递了戏折子来,她挨着大妃坐,手臂免不得伸的长了点。 呼延青媛见状蹙眉,当即把横在自己身前的玉臂推开,“耶以,你眼睛瞎了不成!哪有叫主子自己递东西的?手伸得这么长,你觉得好看么?” 听起来像是责怪侧妃的丫鬟耶以没有眼里健儿,可话里话外,无不是讽刺侧妃管得多、不体面。 呼延青玉很是尴尬了一下子,应小檀低眉浅浅一笑,解围般接下了侧妃手里的戏折,从旁劝道:“今天是小檀的生辰呢,大妃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要动怒嘛……” 大妃不置可否地哼了声,应小檀莞尔,将目光收回到了手中的戏折上。 才看了两三行,呼延青玉从旁道:“meimei坐在这圈椅上累不累?我记得我有孕那时候,最容易腰酸了,若是不舒服,我就叫人给你那个绣垫儿来。” 应小檀扶了扶自己的腰,累倒是不累,却隐隐有些酸痛,她正要答应,呼延青媛却一伸手按在了应小檀的膝头上,“若是累了,索性就回去休息,歪歪靠靠的,像什么样子。” 大妃的话,向来是说一不二,即便呼延青玉,平日也鲜少当面违抗。 然而,今天,呼延青玉竟是笑着将大妃的话顶了回去,“王爷都不叫小檀meimei寻常向咱们行礼了,jiejie还苛待她这些做什么?meimei身子是最要紧的,那点子规矩礼数,还不全都是叫外人看的?” 大妃觑了自己的亲meimei一眼,面无表情地扭回了头,“青玉啊,你说话倒是和娜里依越来越像了……规矩礼数,昔日母亲教你的东西,你混忘了不成?” 呼延青玉气堵,太久未居于人下,这样的训斥,竟比扇她一掌还令她难堪。 偏偏这个时候,应小檀伸手按住了大妃的手背,轻轻捏了下,朝侧妃道:“小檀现下虽然不累,但这几日也偶有腰酸的时候,我正想叫花末儿她们给我缝一个什么呢……倘使jiejie那里有什么能叫我躲懒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话刚说到这里,赫连恪的身影忽然从长廊一端绕了过来。 侧妃到了嘴边的话,突然改口,只换作勉强一笑,“用旧了东西,顶一时只需尚且无妨,长久用,总是不体面的。” 应小檀低首,只看着呼延青玉的拳攥了又松,片刻,她便施施然起了身,屈膝一礼,“王爷万福。” 众人闻言,俱是起身施礼。 应小檀比大家都迟了一步,于是,刚好看见侧妃的竖起食指,朝耶以的方向摇了摇。 果然。 侧妃绝不会无故向她献殷勤。 那所谓的靠枕,十之八.九会有问题…… · 本以为会是一场鸿门宴的生辰,竟风平浪静地度过了。 翌日一早,应小檀就带着满心的不可思议,主动去了春晖殿。 只不过,借口没找好,大妃险些亲自把她撵出来。 “我来瞧瞧大妃昨日烫的伤,可还要紧么。” 不等婢子进去回话,里面就传来一声不冷静地怒吼:“叫她滚!” 应小檀尴尬,却很快又上一副厚颜无耻的媚笑,“我是来问问大妃今早的早膳用得可好么。” “叫她进来吧。” 蹑手蹑脚地进了春晖殿,呼延青媛正半靠着罗汉床上药,昨日应小檀没发现,今日见了才知道,原来那热茶,烫伤的是大妃的手腕。 一片高高的红肿,显得触目惊心。 应小檀再无心玩笑,行了个礼便道:“怎么这么严重?昨日不还是好好的……” 呼延青媛翻了个白眼,“你的生辰,王爷都亲自过来贺寿,我还能缺席不成?去,给我倒杯茶。” 应小檀想也不想就称了是,斟满一碗,小心翼翼地递到大妃手心,甚至还不忘叮嘱了一声烫。呼延青媛恼羞成怒,“我还用你提醒?” ……明明是你昨天嫌我不提醒的喂…… 看应小檀又委屈又别扭的表情,呼延青媛仿佛也想到了什么,轻咳一声掩饰过去,轻描淡写地带开了话题,“怎么,找我有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天,我感觉我要写跑偏了,大妃小檀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尔康手 快从我的脑洞里正常起来!!应小檀,你不要以为你的春天来了!你的cp不是大妃啊啊啊! 顺说,我最近可不正常了……总是打不开完整的网页,一直刷一直刷一直刷才可以。 可是基友都正常……难道我是一个人? 本来想感谢下霸王票的,死活打不开后台。 淡淡的忧桑。 还是先发文吧…………趴地 突然发现来晋江一年了,开第一个坑的时候是2月17日,不知不觉就错过了我的纪念日。 掰手指算算,断更的日子应该不超过15天。365天,每天至少贡献四个小时给码字。 据说坚持10000小时做一件事,你就会成为该领域的大师。希望码字也会有,小有成就的那一天:) ☆、第63章 春晖殿里,有着令人平心静气的檀木香味。 大妃漫不经心地拨着手里的十八子,听应小檀将她的猜测娓娓道来。 “侧妃瞧着不像是单为我过个生辰这样简单,可昨天风平浪静,除了她说要给我那个靠枕,再没有旁的异样了。没想到那日王爷来得早,侧妃只得半截改了说辞……我瞧见她给耶以打手势了。” “怎么?你怀疑她是想在那靠枕上动手脚?” 应小檀颔首,“若是如此,一计不成,只怕侧妃还会有后手。这一次,小檀想……先发制人。” 呼延青媛闻言蹙眉,身子一点点坐得直了,“先发制人?怎么?你也动了害人之心不成?” 大妃神情登时变得严厉非常,“应小檀,王府里人心叵测固然没错,你为着孩子,为着自己,想做什么都能给自己找到理由……但我拿一句你们汉人的话警告你,防人之心纵使不可无,害人之心也决不可有,否则,我容不下你,王爷更容不下你,娜里依的下场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应小檀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两手交错叠在一起,又是迷茫,又是尴尬,“我没有要害侧妃的意思……我只是……” 呼延青媛皱着眉头盯着应小檀,眼神里就透出一股子nongnong的失望来。 应小檀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子,低着头道:“我知道这样做有点工于心计,可是太医说这一胎怀得不稳,要很小心才可以,侧妃总是这样,我心里委实惊惶得很,总怕她在什么不经意的地方就把我设计了,像娜里依一样……就这么过了一辈子最好的时光,大妃,我想要这个孩子,不想让她离开我。” 呼延青媛略显出几分缓和的表情,十八子的金穗儿垂在罗汉床雕祥云的床沿上,沉吟片刻,呼延青媛方不甚耐烦地挑了挑眉,“你先说吧,说你想做什么。” “我……我想主动去要侧妃的那个靠枕……”应小檀仍是垂着脑袋,手捂着自己的小腹,谨慎道:“想来问题就出在那靠枕上,到时候,我说自己不舒服,便可以叫王爷去查那个靠枕了。” “如果王爷查了,那靠枕没有问题呢?你待如何?” 应小檀抬首,眼神澄澈,一片坦荡,“那就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该收到王爷惩罚。” 呼延青媛这才霁颜,嘴角微微一笑,五指拢紧了掌心的十八子串儿,“这还差不多,不过……” 大妃顿了顿,神色又怅然下来,“只怕我那个好meimei,可不会有什么君子之腹,贪心不足蛇吞象,青玉她从小就不懂什么叫知足,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我的衣服、我的弓马、我的丈夫……你肯把机会送到她手边,她如何会放过。” 呼延青媛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罢了,你这招将计就计,怕是刚刚好。” 得到大妃的首肯,应小檀心里一松,紧绷着的情绪终于舒缓下来。 然而,呼延青媛却又重新露出严肃的表情,“这几天先不许去,等满了三个月,让太医扶一扶脉再说。无论如何也不能拿孩子冒险,听见没有!” 应小檀认真点头,“我省得的,大妃放心罢!” 呼延青媛目光里的柔情渐渐浮了出来,良久,她方摆手让应小檀退了下去。 不知不觉中,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妃,在应小檀的记忆里,愈行愈远。与之相反,大妃更像是一个有主意、有分寸的长姐,悄悄地替她铺好了未来的路。 就算王府里还会再遇到心机深沉的劲敌,她应小檀也不能主动去谋害任何人。 自保是底线,更是上限。 · 生辰后没几天,赫连恪就履行承诺,派人接了应夫人到王府。 应小檀大喜,巴巴儿地在门口,从清早等到了正午。母女久违,自是免不得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应夫人见女儿得宠,又怀了身孕,免不得连连叮嘱了好一阵子。 可惜,相聚总是短暂。 未至傍晚,应夫人便不得已离开。 赫连恪回府,少不了看到一个眼圈红肿的小人儿,抱在怀里足足哄了半个时辰才平息了应小檀脸上的凄风苦雨。 赫连恪松了一口气,只是,他永远不知道,应小檀的委屈并非是一时的别离,而是这一生,都断送在一个再也无法改变的妾室的身份上。 在一个牢笼里,度过余生。 · 初夏的雨总是格外丰沛,一早醒来,应小檀就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声响,雨滴拂落了一地玉兰,皓白的花瓣儿柔弱地躺在青草间,不一会就变得泥泞起来。 “夏天来得可真快。”依稀记得窗外第一支玉兰开花时,应小檀恪还踮着脚,亲自剪了一支,她命花末儿配了个天青色的水仙盆,里面装了水,就叫花儿漂在水面上,无依无靠,既是可怜,又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