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
第121章 元兴二年过得真快。 青杏梅香嫁了,宁儿彩云提上来,进了正房伺候,又有新的小丫头进了少夫人的院子。 十一月里,璠璠周岁了。 当初璠璠出生,浑身泛红,皮肤皱巴巴的,陆夫人就下了定论:“将来一定是个美人。” 陆夫人果然没说错,璠璠百日的时候抱出来见人,已经润如凝脂,眼如琉璃,肤白胜雪。把夫人们都稀罕得不行。 陆夫人素来讲究七情不上脸,都洋洋得意了一番。 为着璠璠,陆夫人把她东次间里的榻都换了,换了一架特别大的,比陆睿栖梧山房里那六架仿古风的凉榻都还更大。 每日里温蕙带着璠璠一起去上房,璠璠在大榻上面随便滚。 她娘亲在梢间里练字,嘴巴里还咬着点心。 陆夫人看着这两个,只觉得这小日子真是舒心极了。 儿子也俊,媳妇也美,生出个小娃娃像个精致的瓷人儿,叫人看着就开心。 所以现在,全家最烦人的就是陆正了。 因陆正问温蕙的身子问了不止一次了,他又不能亲自去问儿媳,当然得去问陆夫人。陆夫人可烦死他了。 说来也怪,陆夫人从前很能容忍陆正的。 陆正生得俊美,仪态不凡,若不论人品只论诗书,跟陆夫人共同话题还很多,仕途还算平顺,也颇有些小意温柔的手段——总之只要陆夫人不将他当个人看,就还能与他过得挺舒坦的。 只从有了璠璠之后,陆夫人就真没心思应付他了,只觉得他烦。 陆夫人如今有了璠璠宝贝儿,就万事足了。 眼看着要过年了,陆正又问:“媳妇最近有动静吗?” 陆夫人这火气蹭蹭地就起来了。 她笑着道:“老爷也还在盛年呢,也别光指望儿子媳妇,不如我再给老爷置个通房,老爷也努努力,让老太太再抱个孙子。” 这话总听着哪哪都不对味,又说不出来哪错。反正陆正觉得有点不得劲,只能道:“你看着办吧。” 陆夫人便笑笑:“好。” 陆正感觉自从娶了媳妇之后,妻子身上出现了说不出的变化,尤其是自璠璠出生后,变化得更明显——她变得爱笑了。 从前陆夫人戴着贤妻良母的面具,虽然完美得让人无可指摘,可也让人心里边下意识地觉得远。 如今她笑得多了,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这会她嘴角挂着笑,虽然是似笑非笑的笑,隐隐带点嘲讽似的,可却十分灵动,隐隐有了几分当年的模样。 她虽然年纪大了,可依然是个美人。那些丫头虽然娇嫩,可真比起来,哪有虞家大小姐的风华与风情。 陆正“咳” 一声,道:“歇了吧。” 眼带期待,脉脉含情。 陆夫人:“……” 最近这老货不知怎地了,常宿在她这里。 只陆夫人这年纪,阴阳调和了,也有助于养生,挺好的。 元兴三年的新年,陆家一家子带着璠璠回了余杭。 璠璠做了好几件缂丝红袄,扎着小髽鬏,系着编了金线的红绳,宛然便是年画娃娃。 陆老夫人原本因头胎是个女孩,不怎么高兴,结果见了璠璠也舍不得放手。赏赐的东西跟不要钱似的,让人往温蕙陆睿那里搬。 只还不让温蕙在她眼前,慈爱无比:“你自去找你嫂子、meimei们玩去吧。 温蕙乐得轻松。 今年美中不足就是陆睿早早警告了她:“别又偷偷给我准备红衣裳,都当爹了,不穿。” 温蕙:“啧。” 陆睿好笑:“这么喜欢看我穿红色吗?” 温蕙道:“你穿红色最好看了,看着就让人心动。” 陆睿抱着她想了想,咬着她耳朵说:“那给我做一件红色寝衣,穿给你一个人看,脱给你一个人看。” 穿让人心动,脱让人心跳。 温蕙吃吃地笑,决定给陆睿做个十件八件的红寝衣。 他嫌浓烈的颜色闹心,偏闹他。 这一年在余杭过年,大家都问陆睿:“今年下场吗?” 陆睿道:“肯定下。” 秋闱耽误了一届,一晃三年过去,今年又该开秋闱了。 大家便议论起来,亲戚们谁家的谁谁和谁谁今年也要下场,各自什么水平,谁肯定能过,谁可能三年后还得重来等等。 陆老夫人心疼孙子,很想多给他几个丫头,便陆夫人叫来训斥:“睿官儿身边也没个人服侍,你当娘的也太粗心了。” 陆夫人一看她身侧站着几个漂亮娇嫩的丫头,便明白了,道:“专心备考呢。今年若往他身边放人,勾了心思去,耽误了秋闱,媳妇就成了陆家的罪人了。” 陆老夫人一噎。 丫头们才不管爷们考试不考试呢,个个都狐媚着只想着讨宠。年轻的哥儿若定力不足,的确容易被带得分了心。 陆老夫人也不想做陆家罪人,看了眼丫头们,犹豫了。 陆夫人道:“这几个生得真俊,老爷如今身边只有两个妾了,冷冷清清的,我跟老太太求个脸面,赐两个给我们,好帮我分忧,好好服侍老爷。” 丫鬟们都奔着公子去的,闻言都目露惊惶,个个死命垂下头。 陆老夫人从前十分爱给陆正塞人,也乐得看陆夫人不开心的模样。可如今好的她都想留着给陆睿,反到十分不情愿, 只陆夫人都开口了,她一时想不出来什么拒绝她的理由,到底还是指了一个给她。 老妯娌们知道了,都夸:“看你这儿媳,多么贤惠大度啊。” 陆夫人如今给陆正提通房置妾室行云流水一般,哪有什么不开心的模样。 还得了贤惠的好名声。 便轮到陆老夫人不开心。又无处说,总不能说儿媳贤惠大度是不对的。 但总是哪哪都不得劲。 过完年,璠璠卷着许多的见面礼,十分富足地回了江州。 陆夫人把新得的丫头也送去了陆正的书房,让余杭的丫头跟余杭的丫头掐架去。 陆正的书房实是个温柔乡,丫头们不管私底下怎么掐,对陆正是个个温柔,红袖添香。 今年是陆正在江州任上的第六年了,江州官场一片和睦,他跟上官的关系都不错,到年底考评弄个甲等肯定是没问题的。 只是也该挪挪位子了。 陆正在江州的任期里考评一直不错,又参与了修堤坝,算是一件功绩。 过完年他就开始筹谋了,做出了预算,要派得力的幕僚去京城吏部打点,准备着下一年换个更好的地方,或者升一级。 履历好看,关系跑到位,银子使足了,应该问题不大。 妻子贤惠,儿子用功,丫头们娇媚,仕途也算平顺。 陆正在温柔乡里哼着小曲。 人生没什么不满意,就差一个孙子了。 只希望儿媳妇要争气。 元兴三年五月里,陆家的幕僚和管事便带着重礼往京城去为陆正来年的调动跑动了。 而此时京城里,正出了一桩事。 元兴元年,襄王登基,赵王上了贺表。元兴二年初,他上表贺新年,并跟新君伸手要兵甲补给。 这个弟弟比西山关着的那个懂事得多了,先期帮他削弱了代王的兵力,后期更主动退出了夺嫡。元兴帝看他还比较顺眼,且他新登基,正要作一副明君模样。北疆军兵甲陈旧,也的确该换了。北疆防着胡虏,可不比内地卫军只是屯田,兵部核实并做好预算,户部便批了。 恰逢新立了储君,元兴帝琢磨着也得给太子点成绩让他镀镀金,好看些,便把这个事交给他督办了。 因涉及赵王和北疆,赵烺和霍决有志一同地没在这个事上使坏。 他们真是想多了。 这等事,何须他们出手。 太子第一次办这么大的事,原也想办得漂亮些,作出成绩压一压弟弟们。只他有这么大笔的银钱过手,怎么能不动心。太子也需要吃喝拉撒,美人珠玉香车宝马门客幕僚,哪个不是吃钱的。 何况在许多依附他的人中,更有精通此道者。手把手教太子怎么做虚账,怎么吃回扣,怎么以次充好。 令太子大开了眼界,才知道原来官场上有这许多生钱的法子。 只太子觉得自己拿钱拿得有度,不会影响大事。他到底过去在湖广过闲散富贵日子过得多了,对官场认知还不够深。 最上面的人都伸手了,下面的人哪可能清廉自守?一层层的手伸出,一层层刮油水。 终于元兴三年,赵王拿到这批军甲后,上的不是谢表,简直就是骂表,把京城上上下下骂了个狗血淋头。 元兴帝叫这个能打善战的弟弟骂得灰头土脸。感觉吐沫星子都蹦出了纸面,啐到自己脸上来了。 本来是个叫太子露脸的事,不想办成了一个丢脸的事,元兴帝恼火极了。他把太子叫到跟前大骂了一通。 太子虽也认错了,却道:“赵王手握重兵,万一有了异心,带兵打到京城可怎么办。京军三大营虽精锐,可北疆军……您自己也看到过了。真要给他厉兵秣马吗?” 北疆军追着山西卫军打了三个月,愣是把山西卫军都逼出了些样子,湖广卫军险些败了。元兴帝还记忆深刻。 他闻言不禁犹豫了。 齐王赵烺得知了元兴帝的犹疑顾虑,却专门去对元兴帝说:“赵王叔要有那个心,根本就不会北归。不,他早该带着大军直接南下,先夺取京城,坐了大位,哪怕北疆失些领土呢,先坐了大位再整顿边军、卫军北伐,夺回来就是。以北疆军的骁勇,完全可以做得到。” “皇祖父对诸王苛刻猜疑,都不曾对赵王叔猜疑过,便因赵王叔是天定的将星。” “父皇才是帝星,将星帝星,原该交映生辉,在史册上留一曲佳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