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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桌上铺开一张生宣纸,手腕临空挥动,不过盏茶时间,一幅出水墨色芙蓉便淋漓画成。又在空白处,添上一对青色红嘴的飞鸟 待萼儿看去,画中荷花花叶如沐细雨,飞鸟鸟翅若迎微风,生巧灵动,如有生命一般 她竟一时呆住。 我也不等她回神开口,便摇着扇子含笑离开。 又隔三日后的huáng香。 我吃罢用井水新湃的西瓜,与麟儿逗笑一回,方由莲蓬小莺等服侍着,进园中纳凉消食。走至附近水边湖心亭,一径进去坐了,懒懒斜倚在亭周大红色木雕美人靠上,观赏水中五彩缤纷的锦鲤。微风徐来,顿觉肌骨生凉,一时香汗全无,头上淡紫流苏与长长耳环轻撞,叮咚作响。一池碧水轻皱,远处波光粼粼。我抬头遥望粼粼波光的水面,正怔怔出神,忽闻良妃在耳旁笑道:好一幅 《碧波美人图》 ! 她怎么来了?我缓缓回头,却正见李良绣正穿着一身玫红绣花衣裙,手执苏绣团扇立在面前不远处,拿扇子掩着口,脸上带着眼晴不笑的笑容。 我故意不起身,回她一笑作答。现在的我,在后宫之中,已有不必对任何嫔妃太过热qíng守礼的资本。可,良妃倒底是身受皇宠多年的女人,她那气派还是大的随从之中立时有宫人越众而出,立时向美人靠上放置上一块丝质玫红绣花坐垫。她由人扶着,款款地只顾向上坐了,亦低下雪白脖预观看水中鱼戏 静静的,我们二人都无言语。偶有三两个嫔妃相约着经过时,忙不迭地过来请安问好,又见我俩均淡淡地,便不敢打扰,钠纳地告辞退开。 我突然想起两年前夏季相似的那一幕。 那日,也是在这里,初涉深宫寒潭尚没有名份的柳家荷烟,与安殡、萼儿三人侍立一旁,看良妃独自坐看游鱼,当时我们各怀心思,仰她胁息 如今,她仍红艳不倒,仍可算是文泽宠妃,却不再独擅专房。而我与萼儿、安殡等三人,也各有浮沉,往日不再。 那一日,陪着我的是我的菱,那个一直帮我信我,对我忠诚不二菱;我一直以为,可以善始善终陪我一路风雪的菱 我眼角微酸,似有泪水涌上,断不肯让人见着的,我忙硬生生压住,抬眼看向远处。 极目之处,却看见萼儿带着贴身宫女小红,沿着一排革色湖柳款款迎面行来。风从水面拂过,chuī得她雪色衣裙裙据微扬,飘飘若仙,她径直走进亭中,朝我与良妃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熟不构礼,我也只是笑了一笑,轻点了一下头。 良妃面上虽冷冷的,目中却有混合着,有十分奇特复杂的神qíng。 萼儿身后的小红在良妃的注视下低下头去 我看萼儿模样,却好像是特意来找良妃一般。萼儿的眼波转了一转,便屏退亭中众人,坐于良妃身侧。她眺望着远处静静的波澜,淡淡道:jiejie果然好算计。只是jiejie 你原不该信错旁人 良妃脸色微变,却不言语。 萼儿仍不看她,自顾叹道:小红原是meimei心腹,jiejie怎可命她来算计meimei腹中皇儿? 良妃更是神色一凛,冷冷道:本宫不知荣妃所说何事,可是,现在中宫无主,若荣妃胡言乱语,本宫一定要去皇上面前讨个公道。 萼儿却又不接她话,只是柔柔地叹了一口气,道:jiejie,meimei一直帮你,你又何必一定要以怨报德? 良妃冷笑道:难道你在皇上面前诬陷本宫将你推入太液池,竟是帮本宫么!, 萼儿仍叹道:meimei就算曾经得罪jiejie,但meimei亦助jiejie宠冠后宫。相者两权,难道前者不是可以忽略不记么? 良妃神色更奇,正要发作,萼儿突然俯向她耳边,带着或有得意的神qíng,轻轻地向她耳语了几句 良妃脸由红到白,由白到青,长身而起,道:你是说,你说媚行深 那些计策,竟是你放在那楼中故意留给本宫? 萼儿长叹,向她缓缓点头道:那计策本有三十六计,jiejie如今方得了三十计,若jiejie答应日后不与meimei与难 后面所有,meimei自当双手奉上。 良妃恢复常态,冷笑道:meimei说什么,本宫怎么听不明白? 萼儿又叹了一声,道:jiejie,你这又何必? 接着,她漫声吟道: 与君一别后,两目泪双流。 三生不得见,四时轮换qíng未换,将休意难休。 五心不定倚门楼。六月 这不是林媚儿在《媚行深宫》中写的诗句么?我也是一惊,怎么萼儿她 如果我的菱仍在人世,一定会以为媚儿姑娘附了魂在萼儿之身。可是,我却明白其中必有其他古怪。 看良妃模样,也是不信的,她厉声制止萼儿,道:不要再说。 萼儿突然轻轻冷笑,住了小嘴。良妃便看着她,看着她,良妃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良妃的语气虽冷,却也带起了丝丝颤音,一迭声:真的,是你?! 你怎么会有 你究竟是何人,与她又有什么关系?为何派人引诱本宫去那处?你既有那奇书,又为何自己不用,反让送给本宫? 萼儿叹道:jiejie,meimei此为,绝非想害jiejie。jiejie既已功成,其中原因又何必定要知道? 是么?良妃冷笑道:那么当初meimei又为何帮皇 皇怒妃对付本宫?萼儿道:meimei从未帮过怒妃jiejie,只是当时,meimei并不知皇上的心究竟 若早些明白,又何必 她说着,她吞吞吐吐,又一言三停。 好不令人奇怪。 可是萼儿这个人,一向疑.点重重,有些表现,我也惯了。 良妃却不耐烦,她冷冷看着萼儿,鼻中冷笑,眼中掠过一丝浮躁。萼儿也不理会我们不同表qíng,自顾柔声道:良jiejie,慧meimei,萼儿并后宫称霸的野心。萼儿进宫,只想在有生之年好好爱皇上,伺候皇上。此心唯天可表。只求两位姐妹相信萼儿,且念我一片痴心,不要让我卷入争宠是非之中好么?萼儿先行谢过。 萼儿说着,她美丽的双目突然泛起一层淡淡雨雾,起身朝我们微微一福,也不等我还礼,自顾飘然而去。 良妃愕然。 呆坐片刻,一言不发地沉着脸离开。一众宫人忙迎上她,哗啦啦地跟随她身后,花团锦簇而又浩浩dàngdàng地走远。 远处水面似有团团雾气升起,视线渐渐模糊。 我如石雕般独坐湖心亭中,一任夜色将自己层层包围。 第六十九章谢家,玩偶之家 转眼便到了天地流火的七月中旬。 这日清晨,我正带着一行人,才包着呀呀学语的麟儿悠闲地散步,突然,身旁绿色灌木树丛一动,便从里面窜出一名蓝衣太监。那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我脚下,不住地伏地,重重叩头,一面叩头,一面狂哭不止。陡然这么一下,倒唬了我一大跳,定眼看时,这颤巍巍的人不是是太监王河水又是谁? 王河水将额头触在地上,嘶哑着声音叫道:慧妃娘娘,奴才受不了了,请您早日喝了奴才一死罢。 我冷冷一洒,将宝宝jiāo至奶母手中,向她们使个眼色,命远远地去了。我自己则稳稳地站在一luǒ绿伞如盖的香樟树下,轻轻摇着双面绣桃花的绢扇儿,淡淡笑道:这可怪了,王公公想来是个不同与众的奇人,所以才会有如此奇特的要求? 王河水本来面若死灰的脸又是一白,他嘶声回道:菱姑娘与其祖母之死确突不关奴才的事,但请娘娘明查。 皇后这么一倒,奴才们自然是要推却自己的责任我轻轻冷笑,自恃着身份不与他多话,不再理他,径直走出大如伞盖的树荫。 meimei等等突然,背后传来皇怒妃叫我的声音。 中宫无主,便免了六宫日日请安的例,我有多长时间没有听过这个淡然的声音?如今听在耳中,仿佛仍不失一朝国母的气势我心中冷冷的笑,转过头去 却见她早已褪去大红风衣,着一身素青宫装站于十步之外。她那些静静地看着我,面上仍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漠然,仿佛那样的贤良,又那样的无辜。我看着她的脸,心头突然就升起一股不可遇制的烦恼,冷冷一笑,故意艳长声音,道:皇 怒妃jiejie有何事? 她脸色果然变了一变,好一会子,方恢复了从前模样,淡淡道:慧妃meimei身份何等尊贵,又何必跟一个奴才治气? 我更是心头火起,冷冷道:当初怒妃jiejie又为何必难菱?meimei不过是跟母仪天下的jiejie 啊,不对,正确说法,应该是跟曾经母仪天下的jiejie学.点皮毛手段罢了。 她脸色更白。 我冷笑道:原以为那日你送的jī汤中有故事,却不想是一箭双雕,既不着痕迹地通知家母死讯,又试探谁对我忠心,以图日后剪除。端的是好恨的心肠!怎么,meimei没为家中之事与皇上闹别扭,jiejie一定失望得紧罢? 她仍不说话。 而我,恨意既出便收不住口,又恃着那时圣意正浓,我便继续愤愤道:怒妃jiejie,当初本宫托荣德二妃去求你放过菱,承诺可谈任何jiāo换条件你又为何断然拒绝,定要将她置于死地? 皇怒妃眼中一愕,皱眉道:什么,荣德二妃从未 说至此处,她突然继而神色一傲,摇摇头不再说话。 偏此时一身樱红纱衣的兰珠领着两名绿衣小宫女过来。她对看我二人微微行礼,继而,向我嵋笑道献上自己绣的四块jīng美绣品。那绣品打开看时,却是两幅官补一幅仙鹤,一幅麟麟。早听说兰珠绣艺很好,一见之下,果然手工jīng良,她绣的两幅官补全部青面蓝底,除开主体图案外,更以五彩丝线伴以各种针法绣有朝阳、祥云、花糙、蝙蝠等各种吉祥图案。 我淡淡笑道:兰meimei好手艺。不过这文武一品大员们置在官袍上的东西,本宫虽爱不释手,只怕却没什么用处。 兰珠笑道:这是meimei托娘娘送给定远侯与令尊的。娘娘对meimei有恩,meimei唯有以此相报。meimei技拙,原比不得 菱姑娘那双巧夺天工的手。只有斗胆请娘娘勉为其难地收下罢。 她竟然在我面前提到菱? 我脸色一紧,嘴上淡淡笑道:多谢meimei。家父不过二品官员,怎可逾规穿着仙鹤图案上身? 兰珠笑得更艳,回说道:不过等些时日罢了。皇上宠爱娘娘天下皆闻,柳侍郎换上有仙鹤的官服之日不过朝夕。 说完微微一礼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