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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钟夜——!” “有人来了。” 钟夜夜视敏感,反应极快,他一指拈起叶子,鼬兽便瞬然如风四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雨落?” 钟夜看清来者后微微怔愣,与此同时,江雨落咔嚓咔嚓踩着满地落叶,连滚带爬地扑入了他的怀里。 其实他原本只是想躲到钟夜身后,结果踩到泥泞铲了一脚,加上钟夜该死的熟练,自然而然就伸出手接住了他,江雨落刹不住车,便重重地砸在了钟夜的怀抱中。 “晚上好钟老板,吃了吗?” 江雨落厚着脸皮不怕尴尬,贴着钟夜的胸膛和他爽朗地打了个招呼。 第9章 丢失的纸鸢 “嗷汪——!” 紧跟着江雨落扑袭而来的恶犬如喷涌黑潮,密密麻麻地截挡住半空的月光,席卷着烈烈鬼火箭雨般砸向江雨落二人。 “滚。” 钟夜低喝一声,风起四方,笼罩在林间的犬影被锐利的风刃切割成破碎的残影,犬吠鬼魅声声沸腾,在凄厉的鬼叫声传入江雨落的耳朵前,那群阵仗浩大的恶犬已悉数被风声残卷干净。 眨眼间万籁俱寂,仿佛前一秒还追着江雨落凶神恶煞嗷呜乱叫的厉鬼都只是幻象。 除魔镇祟诛恶鬼,万秽难敌钟馗怒。 被风卷起的枯叶落回尘土,江雨落才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钟夜和他曾经见过的那些乱魄鬼魂绝非可比同类……他暗暗得出结论:钟夜,是一条合格的大腿。 “你还要抱多久?” 钟夜的语气之中几乎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江雨落眨眨眼,非常自然地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老板怀里暖和,让人忍不住就凑过去了。” 江雨落没脸没皮,钟夜懒得和他纠缠,只是沉着声拍平胸前的褶皱。 这并不是江雨落第一次在他怀里拱火。 钟夜微微垂着眸,抗拒却又无可奈何地陷入了只有他知道的,有关江雨落的回忆。 江判喝醉之后没有酒品是地府里公认的常识,往日里他喝多了酒自会有身边的同党好友送他回家,再不济也有数不清的想要巴结他的小喽啰,眼巴巴地等在酒楼外,盼着能在江判醉酒时搭上一把手,说上一句话,从而提高几分自己在江判心里的价值。 但那天江雨落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许是他闹脾气喝退了身边的人,许是他自个儿胡乱跑丢了路,莫名其妙的他就跑进了钟夜平日里工作所在的殿坊。 要知道他们二人从来不合,几乎可以说是各自带有一党分立而对,只身跑入钟馗殿对江雨落而言无异于羊入虎口,不被套上麻袋打个几十棒子都对不起他怼出去的那些话。 好在江雨落一直爱走狗屎运,那天第一个就撞上了钟夜。 准确来说不是他撞上了钟夜,是他自己偷摸爬到了钟夜房里。 再然后,灯火摇曳,江雨落呼出的热气里带着旖旎潮湿的醉意,他跨坐在钟夜的桌案上,打翻了他满桌的墨宝,将他刚刚批完的逮捕令揉得七零八落,惹得钟夜差点儿对他动手。 不是差点儿,钟夜已经抬起手来,眼看那一掌就要打在江雨落的肩上把他掀翻出去,江雨落突然伸手抓住了他,在他手心画起了小字。 边画还边抬眼,鹿眼里盛着吹雪溅玉的水波,像是拽着钟夜沉入了一坛温酝的酒,囊着声音要和他拉钩: “钟夜,你救救我……” 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钟夜听到他这句话都只想冷笑,他江雨落是什么人,万人之上的百判之首,掌生死律令,号阴差万里,张张口,喜欢的小倌便能一跃成为官场上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勾勾手,罪无可赦的厉鬼便能逃过魂飞魄散,披着虚假的乖顺重新投入轮回。良鬼惧怕他,厉鬼勾结他,阎王溺爱他,判官奉承他,钟夜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江雨落有什么资格,说出“救我”这两个字,有什么资格,红着眼向他寻求帮助。 但那都只是前半夜的事。 后半夜云海吞没星月,钟馗殿落了锁吹了灯,但他们二人却屏住了气息留在了院落中。 一开始是江雨落非要拉着钟夜玩躲猫猫,不玩就要掉眼泪,钟夜无奈,只能依着他按照他说的做。后来藏着藏着,江判就搂住了钟夜的脖子,小猫一样非说藏在他怀里才不会被人找到,他使劲往钟夜身上蹭,肩胛骨撞到胸口便能感受到蓬勃的韧劲。再往后,钟夜是怒意中夹杂着无奈,被江雨落唇齿间软糯的酒气和他柔软潮湿的头发勾去了理智,鬼迷心窍一般按住了江雨落的腰。 他记得江雨落似乎是愣了一瞬,细密的睫毛扑闪着扫过他的鼻梁,含着醉意的薄唇贴着他的面颊嗡动,是一句夹杂着鼻音的嬉笑。 不同于往日的挑衅或是嗤笑,江雨落枕在他肩头笑得开心又纯粹,用平日里抓鬼断罪长了薄茧的手覆在了钟夜的手背上。 冥府江判,杀伐果决,纸鸢伴身,曾有一只困扰地府百余年的恶怪妖兽为祸黄泉,江判只身一人前往镇压,连肩上的霞织披肩都没掉,白鸢就将那巨兽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而那夜这传闻中从不离肩的羽织早已被褪到腰际,柔软无骨的鸢蝶扑闪着翅膀落在钟夜指尖,像是带着湿意的吻。 白天江雨落还挑着眉说他们钟馗党派是欠糟践的野路子,是没出路的完蛋玩意,晚上却在无人知晓的漆黑之中软着嗓子索求亲吻,像是一场没来由的野火,没有恋心亦没有羁绊,只是本能地抵着另一个人和自己一起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