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但实际上,这三个字对原起而言, 更多是个抽象的概念。 他知道, 得了这个病,说明黎嘉茉不开心, 她活得甚至可能是压抑, 她平时的轻松愉快都是伪装。也因此,在看到黎嘉茉诊断单那刻, 他是震惊错愕的, 但更多的是心疼。 在那天之后,他也在网上搜索过抑郁症。 知道它是一种心理疾病, 但也会带来生理上的不良反应。 那天日暮垂落,他和黎嘉茉一起走回寝室。之后,他查询了抑郁症, 知道帮助的第一要务是不要让患者沉浸在情绪里,而是多去和现实世界接触。 而且, 要尽量像对待正常人一样去对待他们。 因为每个抑郁症患者敏感的点不一样。 有时候的区别对待,可能会踩到他们的情绪雷区。 怕自己的过分关心会让黎嘉茉察觉他知道她生病了, 原起一直刻意去忘记这件事。又因为接下来的几天里, 他和黎嘉茉呆在一起的时间很长,而在这些时间里,黎嘉茉呈现出来的情绪状态都是正常的,所以原起竟一时真的忘却她生着病。 在徐昊屿说话的那瞬间,他的内心突然生出一种抽丝剥茧的顿悟。 像和正常人相处一样和抑郁症患者相处。 但也只是“像”而已。 原起又突然想到和他摊牌那晚, 黎嘉茉脸上摇摇欲坠的笑。 他的眸光骤然暗了下来。 … 集训时期,时迅和原起被分到了一间屋子。 国家队训练不比校队训练, 训练之外还交给大家上课的自由,只要选课有技巧,白天留出一定的休息时间不是梦。在教练手下待了个一两年,再怎么样也混熟了,平时偷懒还是得被骂,但是脸皮厚,被多骂几句也没事。 在国家队,没安排上课,从早上六点开始就是训练。而且两位教练一个比一个臭脸,饶是时迅都暂时清静下来,不敢在那两位阎王脸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也因此,从早训到晚,回到宿舍时,通常都是精疲力尽。 时迅一回来就呈“大”字地倒到了床上,脑袋微侧,看见原起的床头摆着一本极厚的书,想起他最近睡前都要看上许久,便登时生出好奇,趁原起还没回来,伸手去够。 《正午之魔》。 听名字像是个玄幻小说。 拿到手上后发现比想象得要厚的多,分量沉甸甸的,感觉要是手滑砸下来,能把他鼻梁骨砸断。 可目光再往下瞄,时迅就愣住了。 他翻开书,书里已经有些被原起画了线的句子,很轻易地就攫取了他的注意力—— “在抑郁中,当下发生的一切都是对未来痛苦的预期,完全没有了活在当下的体验。” “而抑郁,则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彻底虚无的无意义无价值感,这种感觉会让人彻底丧失行动力;而不行动,又进一步加剧了无力感。” “还是那年3月,晚些时候,我向这位分析师称诉我失去了感受力,某种麻木已经影响了我与所有人的关系。我不再在乎爱,不在乎工作,不在乎家庭,不在乎朋友。我写作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完全停了下来。画家格哈德·李希特曾写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明白。彻彻底底。而这样的不幸甚至不会让我感到特别不快乐。’我也一样,发现所有强烈的情感都不见了,只剩下令人躁动不安的焦虑。”(*) 才粗粗看了几眼,手中的书就被人抽走。 时迅当即坐起,就对上原起凝视他的目光,语气里难得带上了些愠意:“别乱翻我东西。” “卧槽,原起。”时迅突然想到这几天,原起有事没事就往心理辅导那里跑,脑海中生出一个荒谬又恐怖的想法:“你别……卧槽,你抑郁了?” 原起却只是睨他眼,没说话。 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时迅一时有些慌了,心中第一反应是原起别他妈哪天就自杀了吧? 想到这,他立刻蹦起来,去翻原起的行李。 注意到他的动作,原起眉头微拧:“你做什么?” 时迅:“你没带什么刀啊安眠药什么的吧?” 原起的语气倏然冷了下来:“你发什么疯。” 这是原起第一次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这类情绪。 时迅身子一顿,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过头去看原起:“那你研究这个做什么,谁生病了?” 原起直接忽视了时迅的话,径直走到自己的行李箱前,把自己的行李重新整理好。而后拿着书去书桌前。 “哥们。”时迅闪现到原起面前,一脸哭相:“求你了,和我说说,我是真的害怕,我他妈之前被一个有抑郁症的女的缠过,他妈的说我不答应她的表白就自杀。我以为就开玩笑,结果真他妈想跳楼。我有心理阴影了,我是真害怕,这些人是真的有病,神经病——” “我辅修心理学。” 原起淡淡一句话,堵住了时迅的嘴。 原起这话语气不算好,但好歹让时迅稍微安心下来。 他大松一口气,站在原地说:“你什么时候对心理学感兴趣了。” 没回应。 原起已经重新翻开了这本书。 可时迅刚才的话却像一般,回声不断。 他一时有些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