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归来
第二日,宋允之未去林家传授武艺,阿羡元宝一早吃罢早饭便携了吃食药材过来探望。 二人跟着青鸳进了主屋,恭恭敬敬朝厅上主位坐着的钱氏行礼“请姨母安,今日早晨未见师父去授课,我娘便打发我们过来探望。” 婶子变成姨母,温婉不知赔了多少小意讨了多少好。好在,钱氏没拂了她的示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受了这声姨母。 “他受了点小伤,此刻正在偏院休养,你们自去瞧上一瞧吧。”钱氏兀自低头拿着绣花棚愣神。 元宝却跑过来拉了她的手,从布兜里掏出他的桔子糖递到她嘴边“姨母吃糖!这是我娘做的桔子糖,先酸后甜,我娘说就如人生一般苦尽甘来。我每每心情不好时吃上一颗便能好上许多,您吃了许是心情也能好些。” 钱氏皱着眉偏头推拒“你自己吃吧。” 元宝像安慰他娘一般就势坐进她怀里,一手捏着糖高高举起往她嘴边戳“姨母在担心姨父吧?我爹出远门时我娘也总这般吃不下睡不香。唉,男儿家都是这般不省心!” 钱氏只得张嘴含了,果然酸味席卷而来,就如她此刻的心,酸楚难言。 元宝见她吃了捂着嘴咯咯一笑,又低头掀起外裳将她洁白细腻的双手放进去“姨母的手这样凉,该乖乖听话穿暖和些,元宝用小肚肚给您暖暖。” 阿羡则木着脸寻了一张厚厚的毯子盖在她膝头,才转身去和青鸳说话。 钱氏嘴角昙花一现般翘起,摸索着伸手去摸元宝的小脸“这些都是你娘教的?” 元宝点头“嗯,阿娘说各人有各人的不易,我们能帮就帮别人一二,帮不得便是推己及人开解宽慰几句亦是好的,汪先生也如此说。” 其实他娘还教他们,到姨母家要大方知礼些,莫让人挑了错处。 钱氏想起他娘的为人处事也不由笑开来,嘴里的糖已回了甜“你娘是个好的。” 元宝骄傲抬头“那是,我娘是天下最好的娘!谁也比不得!” 钱氏莞尔点头,偏头听着另一侧的阿羡小大人般低声交代青鸳“姨母的针线不可做太久,会伤眼睛。姨母怕冷,晚上被里要拿汤婆子提前暖上才不会冻脚。” 又听他心疼交代青鸳“青鸳姑姑定是疼得紧吧?仔细这几日伤处不可沾水,不可抓挠,早晚还要喝些红枣汤补血才好,晚些我便炖好给姑姑送来。” 青鸳吃惊看他“你还会下厨?” 阿羡点点头,小脸上都是认真“嗯,五岁上便会垫着矮凳拿锅铲了,弟弟也会。” 他娘何止教厨艺,就是杀鱼割rou、套被洗衣、买菜洒扫这些独自生存该会的东西,他娘也全都教了他们兄弟。不过是打着使唤他们的名头,叫他们没了她也能好生在这乱世活下去罢了。 直到兄弟二人走了,主仆俩还有些愣神,她们殚精竭虑得活了一辈子,哪还记得平常人家的嘘寒问暖?这两个金童般乖巧懂事的娃娃,总有法子暖得热她们历尽千帆的心。 何况昨日,那温婉还错有错着,吓退了暗处之人,给了她们一丝应对喘息之机。 接下来几日,钱林两家又拼死退去几波打探、几波暗杀,钱氏眼盲不幸被刺中两刀,重伤晕厥至今。乱糟糟之下,温婉也只得跟着汪先生从人后走到了人前。 这日,温婉照旧坐在院里缝缝补补,宋婆子正蹲着身子一边摘菜一边同温婉闲话。如“南街上刘屠户家连生了十一个闺女,总算第十二个得了个胖小子,却无银钱办百日以致被人好生嘲笑了几日。” 又如“西街上蔡家大儿媳不孝顺公婆,让老人家吃了隔夜的馊饭,今早被捉去衙门扒了裤子打了三十大板才休回了家。” 弯弯已会站,拖着小下巴听得津津有味不说,还要拉着她娘模有样地点评两句。 温婉看得直乐,明明是个一岁上的奶娃娃,却和那寂寞了半生的老婆子一般絮叨还爱听八卦。 “还有什么新鲜事,嬷嬷且再说与我听听。”小人儿奶声奶气坐在她娘脚畔矮凳上抿着嘴直乐。 宋婆子也撑着膝盖笑“还有啊今早北头来了一男一女两个活神仙,卜卦算命一算一个准,连各人祖上三代的旧事都能说得一字不差。” “原说义卦不收钱,架不住活神仙能算出各人劫难,现下北街上人便都疯了般捐香油钱求活神仙指点。我看呀,这活神仙的买卖最是来钱哩!” 她也去凑了回热闹,那活神仙面前堆的铜板足有山高“您可要带着姐儿去算上一卦?可灵验得很!” 弯弯翻了白眼“我才不去呢,各人的命数各自背。” 温婉知她早慧,从不给她当奶娃娃待“你陪娘坐了半日了,进去和你兄长玩一会儿吧?” 弯弯皱着眉在她娘身上拧着麻花不乐意“一个书呆,一个皮猴,玩不到一处去!书呆就会捉我念书,皮猴就知捏我脸蛋看我尿尿,哼!” 宋婆子听得笑出泪花,直将她的小囡囡抱进怀里猛亲“我家姐儿说话竟如此利索,西街蔡婆家小孙女和你一般年纪,可还认人都不会!” 小弯弯兴奋地红了脸,从老嬷嬷怀里探出头亮晶晶看着她“嬷嬷,你看我像神童不?” 宋嬷嬷不由抽了抽嘴角,温婉则没好气赏了她一个白眼。 正说笑间,院门被猛地撞开,两个男人相扶着跌跌撞撞闯进院子,蓬头垢面,满身血污。 那个矮些的气喘吁吁,高声叫道“快关院门,快快关门,后头有人追杀!” 温婉还未反应过来,那男人便摇摇晃晃带着身旁之人昏死在地。温婉这才看清他们背后插着的箭矢和满背的血迹。 院外急马声愈近,她霍的站起,吩咐宋婆子“抱弯弯进去,叫阿渊汪先生出来。” 宋婆子两腿一软,慌慌张张抱着弯弯忙去了。弯弯却趴在她肩头看着院里男人直皱眉这她娘的就是她那脑袋被驴踢爆了的曾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