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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节

    盛言楚恍然大悟,他初去吏部用印章时,秦庭追还追问了一句。

    难过秦庭追认出了这枚印章是出自老皇帝之手?

    他这枚印章是老皇帝用玉玺边角料雕刻而成,除非秦庭追时常接触老皇帝的玉玺,否则一般人不可能轻易地辨出印章的材质。

    除了秦庭追对盛言楚的印章感兴趣,其实还有一人,这人是李兰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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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府书房。

    “爷爷,我真的没看错,”李兰恪嘴巴都快说干了,“盛言楚腰间别着的印章的的确确是官家所用的蓝田玉。”

    华宓君的亲事定下来后,若说最反对的人是谁,当属李兰恪。

    “幼时爷爷带我进宫,我偷偷摸过玉玺,那颜色,那质地,和盛言楚的印章一模一样,官家玉玺所用的蓝田玉非同一般,打死我也不可能认错…官家所用的蓝田玉拇指大小就要千万两黄金,盛言楚不过是商户贫寒之子,他哪来的银子——”

    “所以呢?”李老大人拐杖使劲戳地,俨然气得不轻:“恪哥儿,你外甥女要嫁得人正是你口中的商户贫寒之子,你如今说这些作甚?是怀疑盛小友偷了还是抢了?”

    李兰恪喉咙一窒,赌气地背过身坐下:“盛家日子清苦,宓姐儿嫁过去必定没安稳舒适的日子过,我虽和盛言楚相识了一些时日,料想他会敬重宓姐儿,可盛言楚还有个和离娘……”

    “和离娘、寡妇娘,这样的人家最是嫁不得,嫁过去唯有吃苦受罪的命,何况宓姐儿任性乖张,她未必是盛言楚他娘的对手,日后婆媳闹矛盾,吃亏的只会是我宓姐儿…”

    李兰恪和华宓君幼时就养在李老大人跟前,撇开甥舅关系,两人相处的更像一对冤家兄妹。

    听闻李老大人要将华宓君许给盛言楚,李兰恪百般不乐意,然而盛言楚处处都顺李老大人的心,不得已,李兰恪便在印章上下手,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盛言楚手脚不干净。

    被李老大人识破后,李兰恪又开始拿程春娘寡娘的身份说事。

    李老大人敢拍着胸脯保证盛言楚不可能做出偷鸡摸狗的事,但谈及程春娘,李老大人沉默了。

    被寡娘细养长大的孩子会格外的依恋娘亲,反之亦然,寡娘对儿子的控制欲极为的强,那他宓姐儿夹在其中怎么过活?

    祖孙俩正愁着呢,二院的小厮跑进来禀告:“老太爷,盛大人他娘往咱府上来了,说是来送聘书的。”

    得,说曹cao,曹cao就到。

    第126章 【三更合一】 城西聚金……

    送聘书聘礼是两家大人露面洽谈的好机会, 送聘书后即可行六礼中的纳采,亲事既然是李家先张得口,故而省掉了谴媒妁去打探姑娘家的意思。

    选了个黄道吉日, 程春娘让月惊鸿拎着盛言楚打来的聘雁来到李家。

    故人言, 昏礼得用雁。

    所以盛言楚散衙后跟着夏修贤去了趟京城郊外,好在练了几年的弓.弩, 射雁这一环节顺利完成。

    除了聘雁, 盛言楚按照京城纳采的习俗,备了绢花、果盒,数量方面是按照李家未嫁女眷人数备的。

    朝廷对商户纳采有规制,因而盛言楚给华宓君买得各种首饰皆以四为限,为了彰显诚意, 盛言楚第三次爬上瑶山寺, 跪拜半天后终于从方丈手中求得两枚合欢铃。

    铃铛叮当响,程春娘一出甜水巷子就引来不少老百姓观望。

    “盛大人这是要娶妻了?”

    合欢铃求来后挂在马车上, 声音清脆如春日黄鹂, 一路招摇。

    程春娘撩起车帷,笑得甜蜜:“早就该娶了,可李老大人疼孙儿疼得紧, 我家楚儿上门好几趟才谋成这门亲事。”

    这话是盛言楚教程春娘说得, 华宓君毕竟是姑娘家,若传出这门亲事是李老大人硬塞给盛家的, 不说华宓君会受指指点点,妻荣夫贵,盛言楚既想跟华宓君结为连理,就该替华宓君着想。

    左右老百姓在这方面对男儿郎十分宽容。

    果然,程春娘的话一抛出去, 街边的老百姓乐了。

    “盛大人自住进咱们甜水巷子就一副弱不禁风的书生样,没想到竟喜欢华家那个行走带风的跋扈姑娘。”

    “咋弱不禁风了?你忘了进士游街当日盛大人骑凶兽满大街地跑?搁你,你行吗?”

    人群中顿起一阵哄笑声。

    “所谓男女要阴阳协调方能长久,华家大小姐脾性火烈,就该盛大人这样的文人将其娶回家。”

    有人窃窃私语:“你说这李老大人怎就同意让盛大人娶华大小姐?”

    “盛大人是状元郎,长得神采英拔,怎就不能娶华家大小姐?”

    “坏就坏在读书和相貌上,你忘了?那华正平当年不也是这般好看的白面书生?”

    “嘶——”有人咋舌,“你一说华正平,我倒也有点好奇李大人此举的用意了。”

    人群中自有理中客,扬声道:“怪哉?华正平弑妻是华正平的错,牵连盛大人干什么?难道因为华正平长得好,又是读书人,他做了蠢事,那全天下的漂亮书生都有问题?”

    “就是,”立马有人附和,“先帝好文,当今官家亦是尊崇文人之道,一竿子打死所有读书人未免太过分。”

    “那李家不也是读书人出身么?要我说李老大人看中盛大人正是因为他的读书人身份,盛大人如今在翰林院就职,以盛大人的才干,日后高升的机会多了去了。”

    “你说得对,如今盛李两家结了秦晋之好,李老大人势必要关照盛大人一二,嘿嘿,华正平当年沉迷妾氏美色不可自拔,倒辜负了李老大人的一腔心血,现在换成盛大人,我倒要看看华正平后不后悔。”

    “能不后悔吗?怕是肠子都悔青咯——”

    街上的说话声呲溜往马车里跑,好几个闲着无事的老百姓一路跟着马车来到城南李府,见李家的看门小厮对程春娘毕恭毕敬,老百姓不由笑开。

    看来李老大人十分满意盛言楚这个外曾孙女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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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李府,程春娘呼吸禁不住放轻。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从前在临朔郡郡守府时,杜氏带着她进出临朔郡大小官员的后宅,亦或是富商豪院她也看过不少,可换到李府,程春娘眼睛都不敢随便乱瞟,生怕自己的冒冒失失扰了李府的安宁。

    李家人身子骨差,神经也弱,平日里不论男女都喜静。

    当然了,也有例外,少将军李念和以及华宓君就不太像李家人,母女二人从小就喜欢舞刀耍木仓,为此李老大人特意从外边买了几个擅打的强壮男子回家,一来可以做护卫,二来陪华宓君搓拳。

    程春娘跟着小厮进了堂屋,坐了会就听到脚步声往这边来。

    “程娘子——”李老大人笑喊,“盛小友这孩子得亏你教养,竟还亲自射了聘雁过来。”

    文人大多不擅箭术,所以京城有很多家专门逮聘雁的铺子,得知月惊鸿送上门的聘雁是盛言楚亲手所射,李老大人不由惊诧。

    程春娘和李老大人在披荆山的船上见过一面,但没说过话,程春娘潜意识认为李老大人会是一个迂腐的小老头,但通过交谈,程春娘倒觉得李老大人豁达开明的很。

    两家人聊了一个多时辰,多是李老大人问,程春娘笑着答,到了最后程春娘腮帮子都笑抽筋了也没嫌烦,临走前,程春娘不好意思的从怀里掏出一封落了红戳的信。

    “这是?”李老大人接过来。

    程春娘尴尬地将碎发往耳后挽,难言道:“这是欠下的聘礼,一万两…”

    “这,”李老大人忙将信封拿给身边站着的李兰恪,“快还给程娘子。”

    李兰恪楞了下,但还是照做了。

    程春娘推脱不收,拽着月惊鸿就往外跑,月惊鸿笑了笑,对李家人道:“盛家虽说是商户,但家底不丰,老大人能将华大小姐许给楚哥儿是天大的喜事,楚哥儿说了,势必要体体面面的将华大小姐娶回去。”

    说着,修长的手指将信封推了回去。

    “一万两于李家而言不算多,但这已经是楚哥儿能给的所有了,恳请老大人给楚哥儿一些时日,他定能在成亲之前将这一万两补上。”

    盛言楚说要给李家一万两聘礼时,月惊鸿和程春娘都吓了一大跳,但两人深知盛言楚不会随意夸海口,因而只好拿着信照做。

    程春娘和月惊鸿一走,李老大人将信交给华宓君,李兰恪曲起手指在信封上点了点,挑眉嗤笑:“聘礼赊账,也就盛言楚这样胆大谬妄的人才能做得出来。”

    华宓君展开书信,里面静静躺着一张落了盛言楚私印的欠条。

    盛言楚惯常用得字体是馆阁体和行书,信笺上的字迹较之往常工整中透着一丝飘逸 ,运笔灵巧,苍劲有力,能看得出写字的人当时的认真和慎重。

    “赊账怎么了?”华宓君翘起菱唇,“他能有这份心已然了不得,恪舅舅还说商户子小气,你瞧瞧,一万两的聘礼呐——”

    这话李兰恪没得反驳,今日纳采两家已经问名交换了八字,请媒婆测了大吉后,这门亲事的小定就算完成,换句话说,盛言楚以后若想悔婚退亲,是要赔付聘礼的好几倍银子的。

    没银子赔也成,坐大牢呗。

    别小看了这封薄薄的书信,真若亲事有波折,盛言楚就是倾家荡产也还不起。

    有朝廷的礼法在,盛言楚聘礼赊账的行为并没有令李老大人瞧不起,相反李老大人还挺好奇盛言楚在短时间内怎么才能赚到万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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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言楚自有妙招。

    趁着休沐,盛言楚在城西和城南两地转了好几趟,最终进了城西最为繁华的一条街上。

    城西商户繁多,这边的人虽地位低贱,但耐不住他们富得流油,马车一驶入城南,盛允南那张嘴就没合拢过。

    “叔,这里住得真的都是商户?”

    盛言楚点头,盛允南咽咽口水,望着错落有致的楼阁台榭,盛允南怎么也想不明白商户的宅子竟比城南权贵官宦还要高大华丽。

    两人接下来要去的是城西最为富裕的聚金楼,一听名字就能嗅到满满的铜臭味,清高的官员都不屑往聚金楼走,唯恐脏了自己的脚。

    盛言楚不一样,他本来就是商户,因而没那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一进聚金露,盛言楚豪气地甩给迎面走来的小厮十两银锭子。

    “叔,”盛允南扯扯盛言楚的衣摆,小声喊,“咋给那么多?”

    为了形象更贴切于豪爽大气的坐贾行商,盛言楚这回下了番苦功夫,从头到尾,连鞋子他都咬牙买了珍珠镶在鞋头。

    一进门,小厮垂目看到金线鞋面上的大珠子,再抬头,嘿,这位主够敞亮,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盛言楚今日穿得衣裳料子是那年巴柳子从西北带给他的,西北蛮族的袍子多以亮眼的草绿为主,便是时下五月,斜袍领端依旧裹了两条白狐绒毛。

    小厮眼睛毒,一眼就认出盛言楚衣襟处的白狐毛不便宜,颠了颠银子,小厮眉开眼笑地冲楼上喊:“霞光阁贵客一位——”

    盛言楚来时打听过,聚金楼过了午时会有义卖,霞光阁是聚金楼上等雅间,能坐进去的非富即贵。

    义卖开始后,霞光阁里的主儿得先交一百两给聚金楼,只有这样主儿才能参与接下来的义卖叫喊。

    “叔,真要交么?”盛允南捏着银票心神不宁,犹豫的提醒:“这可是一百两啊!”

    不是刚刚随便丢出去的十两!

    盛言楚撩开珠帘往内走,笑道:“还是那句话,舍不得……”

    盛允南丧丧地接茬:“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叔,你今个来这到底想干嘛?”

    边说眼神往盛言楚身上溜达:“换了一身西北蛮人的衣裳,神神秘秘的…”

    盛言楚往条纹乌木椅上一趟,笑着像狐狸:“你只管照我说得话去做就行,待会带你看场戏。”

    话都到这份上了,盛允南只好应声去交银子,一百两甩出去就换了个铜制小摇铃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