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手术已经结束了
当然,都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就算他不说,宁绥和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其实喊皎皎过来,也是为了见他最后一面。这件事情,我们基本上也接受现实了。”傅启政说,“他在icu躺一周了,原本没打算惊扰皎皎的,但怕她以后留遗憾。” “……手术成功率有多少?”这个结果太残忍了,宁绥和听得也有些恍惚。 “一成都不到。”傅启政说,“医生不建议手术,但没办法了,不手术的话也是等死,不如试一试。” 宁绥和:“……” 傅启政这些话说得还算理智,宁绥和知道,他应该是时间长了,被迫接受了这个现实。 可是,对于刚刚知道真相的他来说,要接受傅定泗快死了这件事儿,还是有些困难。 连他都接受不了,何况是宁皎依呢? “皎皎那边怎么样了?”阮湘玉咳嗽了两声,向宁绥和问起了宁皎依的情况。 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里带了nongnong的自责,“这件事情是我们傅家对不起她,害她这些年受了这么多苦……要不是我当初犯糊涂,他们两个人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子……” 宁绥和之前对阮湘玉的印象一直都不好。 阮湘玉去宁家提离婚的那次,宁绥和也没有给她留过面子。 阮湘玉一直对宁皎依有偏见。 宁绥和以为,这一次,她也会像之前一样把责任都推到宁皎依身上。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在自责。看来她是真的想开了。 宁绥和本身也不是小肚鸡肠,都到这个时候到了,自然也就不会再跟阮湘玉翻旧账。 “别这么说,谁都没办法预料以后的事情。”宁绥和摆了摆手。 他也没有想过,宁皎依竟然真的会爱上那个木讷的副人格。 他想不通,不知道那个人有什么值得爱的。 但感情这事儿,真的不能谈什么值不值得。 “定泗的事情,我们已经接受现实了,我现在就担心皎皎走不出来……” 阮湘玉回忆了一下宁皎依的状态,之后又是一声叹息。 “你多劝劝她吧……你们兄妹感情好,你说的话的,她多少能听进去一些,总归是比我们说有分量的。” “这个我会的,你好好养身体吧。”宁绥和安慰阮湘玉,“说不定他的手术就成功了呢,这个世界上也不缺乏奇迹。” “你别安慰我了,我已经想开了……”阮湘玉自嘲地笑了起来,“归根结底是我这个当妈的害死了他,一路都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是为他好,结果造成了这样的悲剧……是我太自私了。这件事情,都是我责任。” “好了。”见阮湘玉又要哭了,傅诚及时走上来按住了她的肩膀。 阮湘玉抬起手来擦了擦眼泪,抱歉地看着宁绥和:“让你看笑话了。” 宁绥和摇摇头,没有说话。 ** 宁绥和没在阮湘玉这边多呆,最后他跟傅启政还有秦峰三个人一块儿出去了。 他们来到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坐了下来。 宁绥和二十几个小时没合眼,喝完咖啡之后精神了不少。 虽然已经知道了大概的情况,但宁绥和心里还是有很多疑问。 所以,他把自己想问的问题全部问了一遍。 傅启政和秦峰也没有对他有所隐瞒,宁绥和想知道什么,他们两个人都说了。 秦峰把傅定泗和荣钺合作绑架老太太去墨西哥跟荣京谈判的事儿全部告诉了宁绥和, 宁绥和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右眼皮突突地跳了起来。 虽然他早就知道傅定泗要对付荣京,但是他真的没想到,他竟然能疯到这种程度。 “其实我一开始也很纳闷儿,他就算对付荣京,也不至于这么拼命,后来eddie医生分析完之后我才明白,他那个时候就不想活了,只是在帮宁皎依扫清障碍,他怕他死之后荣京再去sao扰她。” 听完秦峰的解释,宁绥和捏紧了手里的咖啡杯。 这事儿,他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 只能说,傅定泗这个人真的够狠。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你今天晚上先好好休息一下吧,附近有酒店,一会儿我送你过去。”傅启政看宁绥和这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很长时间没睡了,“皎皎那边有洛湘,不用担心。” “谢了。”宁绥和暂且答应了下来。 他确实是精神头不好,接下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总不能在一开始就先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 ** 秦峰晚上也回了酒店休息。 折腾了这么久,他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 秦峰回到酒店之后先去冲了个澡,换上浴袍出来之后,秦峰才发现被他扔在床上的手机屏幕是亮着的。 进电话了? 秦峰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床边,顺手将手机拿了起来。 这一看,正好瞧见了来自白晓的未接来电。 白晓平时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除非有什么特别紧急的情况。 秦峰揉了揉眉心,思考片刻后,回拨了白晓的电话。 白晓那边接电话的速度很快。 “你打电话什么事儿?”电话接通后,秦峰主动询问出了这个问题。 因为太过疲倦,他的声音里已经没了平时的吊儿郎当,听起来很严肃很认真。 白晓第一次听秦峰用这种语气说话,一时间竟然有些适应不了。 沉默一会儿之后,白晓才问:“皎皎那边还好吗?” 白晓现在已经知道了傅定泗自杀的事儿,那天秦峰带着宁皎依离开之后,给她发过短信。 白晓当下很惊讶,之后就开始担心宁皎依的情况。 虽然宁皎依说了她对傅定泗没感情了,但是那具身体—— “不太好,医生说抑郁症复发,还可能精神分裂症。”秦峰疲惫地重复着eddie医生的话。 他已经数不清楚自己今天是第几次说这番话了。 白晓听到秦峰这么说,再次陷入了沉默。 秦峰最开始说傅定泗自杀的时候,白晓就担心宁皎依抑郁症复发。 最后,担心还是成真了…… “那她……现在身边有人陪着吗?”一阵沉默后,白晓试探性地问秦峰:“我可以过去吗?” 她实在是有些担心宁皎依。 “启政哥他女人陪着,今天下午刚过来的。”秦峰沉默了一下,然后对白晓说:“你想过来的话就过来吧。” 白晓有些惊喜,没想到秦峰会这么好说话:“我真的可以过去?” 秦峰:“你现在住哪里?家里还是博览居?我让芦丁给你订机票,明早安排人去接你。” 白晓:“我还在博览居。” 秦峰:“行,知道了。” 秦峰抬起手来揉着太阳xue,“不跟你说了,头疼,先挂了。” 白晓听到秦峰说头疼,非常体贴地说了一句:“那你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啊。” 秦峰第一次觉得白晓的话有些顺耳,他想,他应该是累得精神错乱了。 “挂了。”秦峰没多言,也不等白晓那边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 深夜,洛湘坐在病床上拿着电脑回复完工作邮件。 正准备睡觉,就听到了身边躺着的宁皎依说梦话。 “别怕,别哭,mama来陪你了……” 洛湘手上的动作一顿,紧接着,鼻头跟着酸了起来。 她也是当母亲的,当然明白孩子对于一个母亲的重要性。 当年她一无所有都要留下初初,宁皎依应该也和她一样,拼死都想保住那个孩子吧…… 洛湘不自觉流下了眼泪,她合上电脑,轻轻捏住了宁皎依的手。 她还在睡梦没有醒来,这种时候,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她不那么难受。 被洛湘捏住手之后,宁皎依很快反手捏紧了她。 “对不起……我没有想过要你消失。” “可是我好想你啊……” “mama来陪你,不要哭了哦。” 洛湘越听越心疼。 宁皎依的话没有逻辑,没头没尾,洛湘甚至都分不清楚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对谁说的。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的梦一定很痛苦。 洛湘试着代入宁皎依的位置想了一下这件事情—— 如果是她,不一定比宁皎依做得好。 人类对感情难免后知后觉,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本事站在上帝视角审视自己的感情。 其实宁皎依没有做错什么,曾经和主人格谈恋爱不是错,后来对副人格动心也不是错。 傅定泗回来之后,意外一场接着一场,根本不曾给她把话说清楚的机会。 现在傅定泗又选了这种偏激的方式让那个人彻底“消失”。 同归于尽…… 结束这一切,最难过的人就是宁皎依了。 死的人是解脱,活着的人才要承受无边无际的痛苦。 ……… 宁皎依这一觉睡了很久。 她再醒来的时候,白晓已经来到纽約了。 宁皎依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有些模糊。 她习惯性地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看清楚白晓之后,有些惊讶。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宁皎依觉得头有些疼,“现在什么时候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现在是下午五点半。”白晓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对宁皎依说:“手术已经结束了。” 宁皎依再次一愣。 手术……结束了? 那她岂不是睡了两天? 难怪她有种晕头转向的感觉。 怎么能睡这么久的? 宁皎依猜想,应该是傅启政和宁绥和他们对她用了镇定药。 可能是怕她接受不了傅定泗手术的结果吧…… 想到这里,宁皎依攥紧了身下的被子。 她看向白晓,干涩的嘴唇一张一合,“他现在——” “手术成功了。”白晓走到病床前,抓住了宁皎依的手。 一贯冷静的她,此刻情绪竟然也有些激动:“上午九点钟进去的,一个小时前手术刚刚结束,医生都说这是奇迹。他现在已经被转到普通病房了,不过可能得昏睡一段时间才能醒来。” 白晓一五一十地跟宁皎依说了情况,“现在他们都在那边。” “……” 宁皎依不敢相信。 手术竟然成功了? 之前傅家那边的态度,她真的要以为傅定泗没救了。 宁皎依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很疼。 白晓看到了她这个动作,继续道:“我也很惊讶,这种手术成功率真的太低了,就算成功,患者也有大概率成为植物人,他竟然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白晓是医学生,遇上这种奇迹,她难免兴奋,甚至觉得很有研究价值。 “我去看看。” 宁皎依知道白晓不会骗她,但没有亲眼看见,她是不会相信的。 白晓明白宁皎依在想什么,她点点头,带着宁皎依朝傅定泗的病房走了过去。 ……… 宁皎依过来的时候,病房里站了很多人。 傅启政、洛湘、阮湘玉、傅诚、秦峰、周靖康、eddie……甚至,齐胜光都在。 阮湘玉脸上是藏不住的笑,一边笑一边哭。 单看她的表情,宁皎依就知道,傅定泗是真的被救回来了。 “皎皎。”看到宁皎依过来,宁绥和最先走了上来,揽住了她的肩膀。 “没事儿了,医生说手术很成功,过几天人就能醒过来了。” 宁绥和也是没有想到傅定泗的手术竟然会成功。 不过,手术成功之后,他确实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至少,傅定泗活着,宁皎依的情绪不至于太过崩溃。 接下来,她也可以好好治病…… 宁绥和一边这样想,一边观察着宁皎依的表情。 宁皎依的神态看起来比一天前正常了不少,宁绥和觉得,她应该是稍微好一些了。 “我去看看他。”宁皎依沙哑着声音说了一句,然后朝着病床的方向走了过去。 见到宁皎依过来,所有人都默契地让开了。 宁皎依来到病床前,看着头上缠满了纱布的傅定泗,身侧的拳头捏得很紧。 手术刚结束,他还是要靠着那些仪器来维持生命,看起来跟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他真的会醒吗?”宁皎依盯着傅定泗看了一会儿,喃喃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会醒的,医生说了,手术很成功,堪称奇迹。”洛湘走上来拍了一下宁皎依的胳膊,“别担心啦,最多一周,肯定醒来了。” ** 傅定泗的手术成功了,宁皎依那边的情况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好转。 她被安排回到了酒店休息,大约是心里一块儿石头落了地。 宁皎依这没有反抗,乖乖跟着宁绥和回了酒店。 可是,回到酒店之后,她不吃不喝也不见人,就这么把自己关在酒店关了三天。 起初宁绥和以为她是前几天太累了,想要好好休息,所以没有来打扰她。 一直到第三天,宁绥和才发现不对劲儿。 宁绥和跟白晓一起来到了宁皎依的房间门口,敲门半天都没动静。 “你等一会儿,我去楼下拿房卡。”宁绥和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跟白晓交代了一句,然后飞奔下楼去前台拿房卡。 白晓站在房间门口,右眼皮突突地跳着,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 宁绥和动作很快,不出五分钟就拿了房卡上来,他利落地刷卡推开了门。 一进去,就的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烟酒味。 白晓被这个味道呛得直咳嗽,宁绥和平时总是应酬,都受不了这个味道。 定睛一看,宁皎依正坐在角落里抽烟。 她的身上穿着浴袍,头发是湿的,整个人看起来颓废不已。 宁绥和看得心疼到不行,直接冲上去将她手里的烟抢了过来,扔到了一边狠狠踩灭。 宁绥和很生气,动作力道有些大,因为愤怒和心疼,他的眼眶已经红了一圈。 宁皎依却是依然平静,她撩起头发抬头朝着宁绥和看了一眼,笑着喊:“哥,你来了啊。” “你这几天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抽烟喝酒?”宁绥和弯腰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到了沙发上。 宁皎依坐下来之后一句话都不说,她又看向了白晓,“白晓,你也来了啊。” 白晓:“……” 宁皎依明明是在笑,可是她这样的表情,比哭还要让人担心。 白晓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其实并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可是此时竟然被她一句话弄得鼻头发酸。 她这样子,该是有多痛苦? “你收拾好,我带你去看医生。”宁绥和强势地摁住了宁皎依的肩膀,“你现在必须看医生吃药,我不会放任你这么下去。” “哥……我说了,我没事儿的。”宁皎依好像有些头疼,她抬起手来扶着额头,娇滴滴地对宁绥和说:“我就是想抽烟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烟瘾有多大。” “你到底哪里不舒服,说出来行不行?你这样折磨自己有什么用?” 宁绥和感觉自己快被宁皎依气死了。 他真的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宁绥和试图去回忆一下宁皎依上次抑郁症的时候他是怎么跟她相处的。 想了很久,他才悲哀地发现,上次宁皎依抑郁症的时候虽然他一直有带她看病,但她真正情绪崩溃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嘉陵。 当时一直安慰她、照顾她的人,也是嘉陵。 所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只有嘉陵知道…… 可是现在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他又要如何把嘉陵找回来? 实在是令人头疼。 宁绥和下意识地看向了白晓,试图向她求助。 白晓多聪明一个人,一眼就看出了宁绥和的意思。 她柔声开口对宁绥和说:“宁先生,您去先去买点儿吃的上来吧,我帮她洗个澡,换个衣服。” 宁绥和知道白晓做事儿细心,把宁皎依交给白晓,宁绥和还是很放心的。 他点头应下来,随后走出了房间。 白晓没有问宁皎依为什么抽烟喝酒,她只是走到她身边,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先去冲个澡吧,你身上的烟味有些大,再换套衣服。” 白晓的声音很轻,又很温柔,没有任何攻击性。 宁皎依对白晓一向是没什么防备的,听到白晓的声音后,她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时光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几年前。 那个时候她还在伦.敦,人生的至暗时刻,她的烟瘾和酒瘾都很大。 那个时候,也是有一个人这样轻轻牵着她的手,对她说:皎皎,我们先吃饭吧,好不好? 她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会抛弃她,可她不会。 可是这一切终究是一场阴谋。 时光荏苒,她身边再也没有了这个人的存在。 回忆起来过去,宁皎依更加觉得自己的人生极其悲哀。 ……… 白晓带着宁皎依去了浴室,帮她放了水。 “要不要我帮你洗?”白晓不太放心让宁皎依一个人洗澡。 宁皎依坐在浴缸里,摇了摇头。 “那……我在外面等着,你需要帮忙的话喊我。”白晓准备离开。 “别走。”白晓刚一转身,就被宁皎依喊住了。 白晓顿住了脚步:“嗯?” “我害怕。”宁皎依沙哑着声音,“你站在那里跟我聊会儿天的吧。” 她愿意聊天,白晓自然不会拒绝,“好的,我陪你。” 宁皎依往身上淋了一些水,“今天天气好吗?” 白晓:“嗯,大晴天。” 宁皎依:“真好。” 白晓:“明天也是大晴天呢,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吧。” 白晓的一句话,又将宁皎依拽入了回忆之中。 ——皎皎,今天伦/敦难得有太阳,下次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我带你出去晒太阳吧,据说晒太阳补钙呢。 她之前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将过去的每一句对话都记得如此清晰。 “之前……嘉陵也经常这么跟我说。”宁皎依自嘲地笑笑,然后继续往身上淋水。 白晓沉默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宁皎依:“你会原谅她吗?” “现在说这些,没意义了,她又不会回来。”宁皎依说,“以前的事情,我都不想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