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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节

    所以说要走,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行的事。加之秋狝在即,为免扫兴,此时也不是极好向皇帝提出的时机。

    魏春传了早膳来,陆瞻仍有些低落,宋湘不去打扰他,吃完便还是去了趟倚福宫。

    周侧妃已经押起来,但据景旺说,她一整夜都在哭骂,哭是冲着晋王骂,骂则是冲着陆昀在骂,宋湘跨进倚福宫时,在角落里捡到了那两只写着她和钟氏生辰的小人,密密麻麻的针头刺得人手心怪疼的,她略看了会儿,又先拐去了看押周侧妃的偏殿。

    栖梧宫的贞娘和钟氏身边的嬷嬷都守在这里,宋湘让她们开了窗,只见昏暗屋里,周氏果然悲悲切切地坐在地上,或许以为是晋王来了,她半含泪做出楚楚可怜状,待看清楚是宋湘,又立刻狠戾起来:“你来干什么?”

    宋湘晃了晃手里的小人,转身走了。

    前世陆昀在他们婚礼上出的那夭蛾子,宋湘已有十足把握,此事实际上定然是出自周氏之手。只不过当时不曾伤及到钟氏,是以陆昀便出来替周氏顶了罪。

    这一世若非钟氏肚里有了孩子,周氏事发后多半又要故伎重施,可惜,这次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

    孩子的失去周氏固然有罪,但晋王也难辞其咎。

    钟氏也是彻夜未眠,似一夜之间便枯萎了。看到宋湘过来,她又冒出汪眼泪。

    宋湘坐下来劝慰:“你是大家闺秀,自然不曾与这些阴私打交道,陡遭伤害,确然难以心平。

    “事情已经发生,还是身子要紧,三哥他已知错,你自己掂量看看,能不能原谅他?若能,便好生过日子。若不能,也有个计量。”

    钟家到底是有实权在手的勋贵,若是钟氏实在与陆昀离了心,那么哪怕是不能和离,南平侯府也定然能撑起她的腰杆。

    这时代女子最是无奈,和离二字说来容易,实行起来又哪有那么简单?

    刚强如晋王妃,如她自己,最终也都只能奉旨成婚,抱着安心生儿育女的态度来接受现实。能够有儿女为伴,便算是受命成婚的婚姻里最大的慰藉了。

    钟氏听完好歹把眼泪止住了。

    宋湘看着她服完药,神色松下来,才又扶着她躺下,掖好被子出来。

    看到门外立着的同样惟悴的陆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嘱咐几句按时喂药给钟氏,便要走。

    陆昀却唤住她:“母妃和父亲,是不是有什么事?”

    宋湘能告诉他什么呢?她停步,转身道:“没事。你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陆昀还想说什么,宋湘猜想是为周侧妃,不容他说,颌颌首离去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离开之后,等待她与陆瞻的前路是什么,没有王府世子的身份加持,他们想要查清楚宁王的事,可就更困难了。再或者还会有其它一些未知的遭遇。

    但她却也支持陆瞻的决定,毕竟,为人在世并不是任何时候都适合去权衡利弊得失,不是你的,利益再多也不能要。

    钟氏的事情无可避免地惊动了南平侯府,毕竟王府再权大势大,也不能堵住钟氏这边人的嘴,不让他们把钟氏小产的事情往钟家送信。南平侯夫妇很快就到了王府,而出面接待南平侯夫人的又必然只能是王妃。

    宋湘给王妃眼窝下敷了厚厚的粉,好歹不仔细看,看不出什么来了。

    二人引着南平侯夫人到了倚福宫,当母亲的看到女儿这般,少不得眼泪滚滚。当着王妃的面,自不好提到是遭周侧妃算计才滑了胎,但总归是能看出蹊跷来的。

    南平侯夫人道:“只怪这丫头身子骨娇气,此番未能为王府保住子嗣,还请王妃宽恕则个。”

    王妃只说钟氏的好处:“孩子温良贤惠,处处得体,我再没有不满意之处,此事并不怪她。我会严嘱靖安王好生陪伴安慰,定将她身子调养复原如初,还请夫人不必过于忧心。”

    南平侯夫人也就就坡下驴,点头应了下来。

    晋王妃留下她们母女说话,回到栖梧宫,即让英娘拟了个折子,着送往宫中给皇帝。

    王府的侧妃是按宫中惯例封的,一般而言要收拾内宅的人,宫里并不会多管,但告知原委却又是必须的。

    宋湘看她处事仍就平稳大气,不由劝道:“母妃要是心里不痛快,亦可不必强撑。府中事务,我若能做的,您便交给我去办好了。”

    晋王妃并没有说话。

    宋湘只好低头看英娘拟折子。

    第308章 王府的古怪

    一会儿又只听王妃说起来:“倒也不全是难受。”

    宋湘抬头。只见王妃直直望着地下:“倘若他当真不曾染指宁王和太子的死,那么敏嘉就不必背包袱了,于我倒是好事。”

    宋湘默语。对于所有晋王相关的人来说,倘若他不是凶手,至少会让无辜人轻松很多。

    她又想到晋王对王妃的那番剖白,也不知道对王妃来会产生多少触动?

    再往王妃脸上看去,却只见她神情平静,已经在认真看英娘拟好的折子了。

    ……

    南平侯夫人在倚福宫这片刻里,自然从钟氏口中得知了前因后果,到她这岁数的人自然知道豪门水深,难以碰上内宅和睦相亲相爱的家庭,但钟氏竟栽在了丈夫的生母手里,这却也够让人齿冷。不免进一步打听真相。

    钟氏虽觉母亲最为亲近,可是若把细节全出说来,那么周侧妃供出乃受晋王指使诬陷宋湘之事便也瞒不住,此事摆明了有蹊跷,而且晋王与王妃亦有争端,这些都属于不能外传之事。

    若是母亲知道这些回去说漏了嘴,只怕还要招来麻烦。便省去了这些,只说是周侧妃与宋湘私下的过节。

    南平侯夫人倒也信了,王府里有王妃秉持公正,且晋王也没有包庇周氏的意思陆瞻和宋湘他们又确然没有歪心,这却又是让人心宽之处。

    至于陆昀因为周侧妃一事会不会受到不好的影响,这却是后话了,眼下却管不着。

    这边厢宽慰钟氏一阵,也不便久坐,便就出门去往栖梧宫向王妃辞行。

    钟氏经过宋湘与母亲两轮劝慰,自己也知道这日子还是得过下去。好在陆昀并未糊涂到极点,姑且得过且过。

    陆昀送药进来的时候,她就开口跟他说话了:“这件事怎么处置,你可打听到了?”

    陆昀看她肯开口,连忙道:“母妃已经往宫里进折子了,很快就会有结果出来。”

    钟氏望着他,又道:“那是你亲娘,你可怪我?”

    陆昀听着这话,便坐着发起怔来,眼圈儿也一点点儿地开始酸涩。

    片刻后他抓一抓膝盖上的袍子,说道:“你说的没错,她是我亲娘,这些年她总是催促我上进,让我钻营这个钻营那个,虽然我无数次地被她烦到暴起,也改变不了我是她生的这个事实。

    “可是这是她自己心术不正,得到这样的下场,我岂能怪你?

    “而我自己若是有些主见,便不会为了息事宁人听从她挑拨来针对你,我若不这么做,咱们的孩子又怎么会被害?你又怎会变成她为祸他人的工具?

    “我已经尝到了行事优柔的苦果,让我这辈子都忘不掉。我若是就此不咬起牙来,定然遗祸日后。

    “所以你放心,我绝无怨恨之意,更不会怨到你头上。最多来日cao办她后事之时,我多到灵前跪一跪,多磕几个响头。”

    钟氏听得也是一阵动容。“我们家内宅也有生了庶子的姨娘,却没有一个敢如此大胆,这皆因我父母兄长严守礼仪,下面人也不敢乱来。你能有这番感悟,也不枉我受这番苦了。”

    夫妻俩啜泣一阵,还是陆昀意识到不能勾起她太多伤感,先止了泪,拿帕子给她擦了擦。

    钟氏又道:“昨夜母妃与父亲起争执的事,你可曾去打听后续?”

    说到这个,陆昀神色也恍惚起来:“他们间从未红过脸,昨日之事虽有侧妃的成因在,却也透着十分古怪。我尚未顾得及理会,此时此刻也不便勤于露头。”

    钟氏点头:“四弟妹才进府没多久,平日行事又无可指摘之处,这婚事还是皇上亲自指定的,按理说父亲没有不认可的道理。就算不认可,也没有必要私下针对。他为何要指使侧妃这么做呢?”

    陆昀同样也觉得疑惑,但此刻她不宜劳神,而且王府里左一个阴谋右一个算计,也害怕会使她对王府产生鄙夷之感,便道:“父亲向来谦和仁厚,怎会动用如此计策对付自己的儿媳妇呢?说不定并没有这回事,只是侧妃故意转移视线。

    “你别cao劳了,还是好好养身,这些事情我来关注便是。”

    钟氏得了他一番肺腑之言,心放宽了,便依言躺下,将养起来。

    陆昀这边一面照顾妻子,一面留意着周氏下场不提,陆瞻上晌在王府思虑了一阵,脑子里乱纷纷,便索性往衙门来。

    离出发围场仅剩几日了,如今各处都在议论着这件事,还有秦王汉王以及部分驻军将领进京之事——为了犒赏有功之臣,每一次的秋狝,皇帝都会指定一批京外将领前往围场伴驾,这次据说也拟了十来个,这几日也正是他们抵京的时候。

    陆瞻无心理政,想起了萧臻山,便打发重华去萧家问问萧臻山何在?

    重华很快回来:“小侯爷在家,据说今日萧家三老爷也将抵京,长公主命他不要出去。”

    萧臻山的父亲虽有兄妹三人,但永安侯与弟弟却都资质平平,萧家三老爷萧祺原是萧家旁支的子弟,幼时便父母皆丧,当时长公主因见本家子嗣单薄,便接了他留在府里抚养,前几年他去了泰安当差,此番便也在受邀之列。

    陆瞻听闻就站了起来,出门去往萧家。

    永安侯府今日张灯结彩,正待欢迎出府三年未归的萧祺回京,永安侯特地交代萧臻山去西湖楼订席面回府给萧祺接风,萧臻山从西湖楼回来,家门前正好就遇到了陆瞻。

    “您怎么来了?”萧臻山飞快下马,并利落地拉着他进门:“真是来得巧!今日我三叔归府,有接风宴,你与我三叔也熟的,正好一起!”

    陆瞻挽住他:“我饭就不吃了,就跟你说会儿话,回头你叔父到了我就告辞。”

    萧臻山这才发现他眼窝底下一片乌黑,愣了下道:“怎么了?莫不是跟媳妇儿闹不痛快了?”

    “不是。”陆瞻否认。

    萧臻山顿了下,又来拉他:“甭管什么事,都先进屋再说!”

    陆瞻点点头,上了台阶。

    第309章 别人家的欢喜和睦

    到了萧臻山房里,丫鬟上了茶炉水壶,陆瞻坐下来,看了眼屋里道:“你打算几时成亲?”

    萧臻山嗨了一声,坐下来拨着炭火道:“不急,我且给我祖母守完孝再说。”

    陆瞻也无心闲话,拿了颗花生剥了,就道:“你比我大两岁,不知你听说过宁王不曾?”

    “听说过啊。”萧臻生瞅了眼他,把夹炭的铜钳放下来,“你问他干嘛?”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萧臻山回忆了下:“听说是因犯事,在狱中死了的?”

    陆瞻没吭声,直把手里花生捏碎了,才抬眼:“是死在狱里,却不知道如何死的。”

    萧臻山哦了声,迷惑道:“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件事?”

    “他是我皇叔,我听说他当年深受帝后宠爱,这么多年来却无人提及他,觉得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古往今来这种事多了去了。他是你皇叔,也是我表舅,咱说话就不拐弯抹角了,既然犯了事,那他就是不自尽,等待他的也不会有好果子。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人哪,还是得本本份份,生在皇家,平平安安便比什么都好。”

    陆瞻觑着他:“你怎么这么肯定他就一定犯了事?”

    “你说呢?”萧臻山觑他。

    陆瞻想到往前这十八年里世人对宁王的普遍评价,以及皇帝至今对此事避而不谈的态度,垂眸不再做声。

    “小侯爷!三老爷归府了,侯爷让小的来禀报王爷!”

    这时候窗外传来小厮由远而近的呼声,二人同时扭头,便见他气喘吁吁停在门下,欣喜地指着外头:“已经进府门了!”

    “没规矩!”

    萧臻山斥了一句,站起来:“您在这儿坐坐,我先去打个招呼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