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
“你说的很对。”陆瞻思想半晌,又点头道:“你这计策很好。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全!” 宋湘慢吞吞搅着芋泥羹,没答言。她能想的这么周全,还不是因为看到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子? “吃完你随我回去,我们先来捋捋所有事情,然后合计一下你回头怎么跟皇上说。我那边安全。” “嗯,我听你的。”陆瞻攥攥手心,恢复了些精神气,“宋……湘湘,幸亏还有你在我身边。我总觉得你就是我的主心骨。你不在,我自己都快要撑不起来了。” 宋湘听到某句奇怪的称呼立刻横了他一眼…… “瞎叫什么?!” 陆瞻抬头:“叫湘湘啊。” “别乱叫!”宋湘没好气。 “那叫什么?” “宋姑娘。” 陆瞻默了下:“太生疏了。你都上过我家了,私下我还这么称呼你,有些失礼。” “就照你从前叫我宋湘也可以。” “可你不是说过不能连名带姓地称呼姑娘家吗?而且,铁牛和付瑛都这么称呼你,你也没恼。” 宋湘脸色又沉了沉。真是能耐了!居然觉得自己都能跟铁牛和付瑛相提并论了? “这条规则不适用于你。” 陆瞻默一会儿:“原来我这么特别么?” 宋湘:“……” 也不想再理他了,三两下吃了几口羹,漱口道:“我吃好了。” “那走吧。” 陆瞻起身,让景旺去结账,然后与她下了楼。 宋家这边还亮着灯,宋湘不想带他进去正院弄得人人皆知,进了门便引他往东侧这边空着的偏院来。 院子是从前老太爷还在时宋湘一家的住处,如今空着,却也还拾掇得很干净,因为郑容打算来日宋濂掌家住上正院之后,留着这边给宋湘归宁居住。 前世宋湘嫁入王府后晋王府另置了宅子给郑容和宋濂住,只有出阁时是在这里,陆瞻只对这里存有些许印象。 进来环顾了一圈,不觉已经随她进了书房。 宋湘掌了灯,铺开了纸张,一边磨墨一边道:“你先把这几个月来所有觉得异常的事件都写下来。” 陆瞻看着微垂臻首的她,执笔沾了点墨在笔尖,说道:“那就得从我离开鹤山村回府那日写起了……” 夏夜的风温柔又婉转,烛光透亮了窗纱,与庭院里的下弦月交织成一片。 乾清宫里,这会儿也还没有熄灯。 皇帝披衣坐在榻上,手持卷册,神色如这夜色一样幽沉,面前躬身立着的秦彰如同石雕。 许久,皇帝把册子合上,手放下来拨弄着案上几样物事。“确定都查清楚了?” “臣不敢有丝毫疏忽!之所以去了这么久,便是一再确认,直到不再有疑虑,才敢拿回来面圣。 “臣直接见过自皇陵前往兴平一路的城门将领,他们招认当夜确实曾有马匹假借过五城兵马司的手令进出兴平县。随后臣又去五城兵马司里查探,得知衙门里的手令曾经有丢失过。” 皇帝起身踱步:“可有打草惊蛇?” “臣不敢惊动任何人。” 话音落下,屋里回归沉默。 骤然风起,帘栊下的软纱飘起来。 “先下去吧。” 秦彰称是,轻步退了出去。 皇帝屹立未动,负在背后的双手却把手上厚厚卷册给揉成了团。 …… 陆瞻回府时已是凌晨。 浅眠半宿,到了早上,他就冠服齐整进了宫。 皇帝一个人盘腿在玉簟上下棋。 “皇爷爷。”陆瞻轻轻唤了一声。 皇帝看着棋盘,良久才抬起眼,打量他:“这么早?” “好些日子没来给皇爷爷请安,今日衙门里事不多,看着又无早朝,就进宫来了。皇爷爷您这几日可还顺心?” 皇帝扬唇:“能有什么不顺心的?到了我这岁数,终日平淡无事,就很称心如意了。”他指指对面:“坐吧。” 陆瞻谢恩落座,看着这棋局,又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道:“如何?” 陆瞻微顿声:“这棋局看着有些杂乱。不知道是否孙儿修为尚浅,没看懂?” 皇帝笑了下,反问他:“你这眼窝深陷,是多久没睡好了?” 陆瞻下意识摸了下脸庞:“不瞒皇爷爷,近来这些日子,孙儿都没有怎么睡。” “哦?”皇帝端了茶,“这是为何?” 陆瞻敛色沉默。 皇帝也顿住了。把杯盖压上:“何事?” 陆瞻起身揖首:“有件事孙儿压在心底很久了,一直未曾向皇爷爷坦白。” “说。” “前番去兴平办事那回,孙儿坠马之地实则是在南郊鹤山村,而非东郊。” 皇帝手顿住,瞄他:“也就是宋湘所住的鹤山村?” 陆瞻微讷,随后道:“正是。” “为何撒谎?” 陆瞻跪下来:“禀皇爷爷,孙儿之所以撒谎,是因为孙儿坠马之后疑心是有人故意所为,当时因为想凭自己弄清楚原委,所以布出了迷雾。 “虽然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暗探,孙儿并未查到凶手,但孙儿又觉得当夜马匹失控实在可疑,思来想去不再敢隐瞒,故而前来向皇爷爷禀明。” 第191章 他很不一样了 皇帝凝坐不动,半晌道:“你可曾禀过你父亲?” “因为是皇爷爷交代的密差,为免有负皇爷爷叮嘱,孙儿任何人都不敢透露。” 皇帝再凝视他片刻:“你是怎么怀疑上的?” 陆瞻俯首:“当日孙儿所骑的马匹虽是寻常马匹,但却是请太仆寺的马夫看过的,健康无疾,后来一路载着孙儿到达兴平这一路也得到了证明。 “但是孙儿从县衙里出来上了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以至于到了南城,它就失控闯入了村子,并将孙儿甩下地来。 “后来孙儿醒来,就存下了疑虑。” 皇帝目光透过窗户望着庭院,片刻才收回来:“知道了。” 陆瞻闻言抬头,——知道了? 皇帝望着他:“你是皇孙,既然有怀疑,那自然不能小觑。这是大理寺该受理的案件,你也在大理寺,不如朕下旨,让你来负责彻查?” 陆瞻微了下,道:“孙儿若有彻查的本事,就不会惊动皇爷爷您了。再说此事孙儿也没有证据,万一只是弄错了,倒显得轻狂。孙儿只是把事情禀报给皇爷爷听,如何定夺,但凭您吩咐。” 之所以禀报皇帝,就是让皇帝来处理此事,以免先坏了他与晋王的情面,倘若他要是接了这案子,那么跟他直接出面有什么区别? 他不想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况且,去兴平是替皇帝办私差,这件事究竟能不能对外透露,能透露到什么地步,他无法把握。 皇帝再看他片刻,就拢住双手起了身,徘徊了几步他说道:“传卢崇方进宫。” 门口王池躬身,下去了。 卢崇方刚刚准备阅卷,听说皇帝找,立刻到了宫中。 一看陆瞻也在,便也行了个礼。 皇帝道:“前阵子世子去了趟兴平,结果马匹失控把腿给摔了,朕怀疑不寻常,你去查查看。” 卢崇方愣了下:“皇上说的可是三个月前世子那次受伤的事?” “除了三个月那次,世子也未曾别的伤。”皇帝瞥了眼他,脸色看起来有点阴凉,“去查清楚,朕要看看到底是谁敢谋害皇孙?” 卢崇方凛然道了声“是”,下去了。 皇帝面向陆瞻:“往后有这样的事情,可及时来报。不必逞能自己查。上进固然要紧,性命却是第一。” “孙儿谨遵皇爷爷教诲。” 皇帝点点头,摆了摆手。 陆瞻跨出宫门,快步回到大理寺衙门,就见几个捕头行色匆匆往卢崇方公事房去了,知道他这是已经行动起来,便不动声色,拿起案上几本案卷,回了王府。进门的当口把侍卫传进来,道:“王爷若在府,便来告诉我。” 王池看着陆瞻离去,也进门到了仍在默立的皇帝面前:“皇上,这么巧,世子也在疑心这事儿?” 皇帝袖手凝眉:“你不觉得他很不一样了吗?方才朕让他领衔来查,他推拒了,换在从前,他是恨不能立刻请缨的。” 王池俯身:“今年的世子,确是老练了很多。” 皇帝凝眉望着庭外,自袖子里掏出一物:“拿去给晋王妃。” 王池讷然接在手上,却见是封不知什么时候被皇帝塞在了袖筒里的封好的信笺。 大理寺这里,卢崇方得了皇帝旨意,岂敢怠慢?当下找来了捕头,把皇帝的意思给传达了。 捕头们纷纷挠头:“这都过去两三个月了,又没有任何线索给我们,这还要怎么查?这不可能啊!” “不可能也得查!这是圣旨!”卢崇方也很头疼不是?不然他就不会在殿上特地提到是“三个月前”了,但皇帝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照做。“不管怎么说,先把架势铺开来吧,查不查得着是一回事,查不查又是一回事!” 捕头们闻言,也只好应下。当场安排往兴平去的往兴平去,寻陆瞻问来由的问来由。一时间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