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陆瞻隐约觉得这故事有点内涵意味,一时又没能琢磨明白,她平白无故跟他讲这个作甚?她觉得他是狼?他有那么忘恩负义吗? 上晌还夸他是个君子呢,这半天没过他就成白眼狼了?明白过来他瞪着重华:“她还说什么了?” 重华抿紧嘴摇头,他绝对不能说他长了张跟渣男一模一样的脸。 陆瞻也觉得不至于,重生这种事她怎么可能跟重华说?顶多就是讲个故事骗骗他,出出气罢了。 算了,问多了倒像他心虚似的,反倒坐实了。 便瞪了眼他,转身进屋了。 重华一看他连句疑问都没有就进去了,简直越发赞同了宋湘对他的评价! …… 陈家那边果然没有来信,翌日宋湘便换了间客栈,在京城又呆了三日。 李诉父母的棺椁已经在四月底入土,守孝几日之后,便来铺子里帮忙了。 宋湘把开张的日子定在五月初六,老宅这边已经请了个家丁,一个婆子,郑容将会在铺子里坐镇,到时候需要地方住。 宋湘本来也是可以带着宋濂回城居住的,但是一来宋濂跟着的老先生学着还行,而他的新师父暂时不好找,二来田地里的庄稼暂时也还离不了人。她就打算暂且带着宋濂住在村里。 三日后她终于回到家,这次回来家里却喜气洋洋! 原来朝廷已经把宋珉这案子给平反了,并重新给宋珉安排了个官职,还是个好官职,在顺天府任了个经历!只不过还要等半个月才能上差。 但这已经足够让二房欢喜雀跃了,由于来报讯的衙役特意交代过是皇帝下旨让都察院督办的,于是一家人又在猜测究竟皇帝是怎么知道的? 宋湘自然能猜到是陆瞻说的,并没有告诉二房,免得他们知道她居然还认识陆瞻这样的人物。 郑容高兴不已,因为这事儿是她女儿办成的,夜里就在宋湘面前絮絮叨叨的又把陆瞻给赞了一通:“没想到这个小皇孙居然办事还挺靠谱!不错不错,有出息有出息!言而有信的人都是办大事的!” 宋湘听了就当耳边风,不过倒也没有反驳。陆瞻除了对她不太好,做人是没有问题的。 接下来几日,游氏连干活都主动很多了。 宋濂后知后觉地知道了家里要开药所,听说郑容去坐镇,把他吃惊得连麻糖都从嘴里掉了下来:“你让母亲去坐镇药所,就不怕她回头动不动又制出什么新药来让咱们帮她尝吗?” 宋湘瞥他:“药能乱吃吗?” “药是不能乱吃,可万一她心血来潮制个药酒给你喝呢?” 宋湘手顿了下:“你说的倒也是。不过还好我请的坐堂大夫很靠谱。” 是夜又写信给李诉,说起他们进城的日期,然后拜托陈五叔翌日进城的时候捎给李诉。 但宋濂对于他暂时不能回城住仍然是遗憾的,他想念京城大街小巷的小吃,担心它们等不到他光顾该有多寂寞。 这日晌午,一大家子人正准备开饭,门外忽然又来了人。竟是里正娘子带着两名婆子到来了:“这二位来自京城,主家姓胡,来打听宋夫人家中,说是之前跟湘姑娘有些渊源,我正好得闲,就引着过来了。” 宋湘原还一头雾水,听到姓胡,立刻往婆子们看去,只见这两位满面笑容,颇为眼熟,果然是胡夫人身边的嬷嬷! 当下道:“原来是二位!莫非是胡夫人有吩咐么?” 左眼有痣的婆子就笑着行了个礼,道:“奴婢人称春娘,是奉我们太太之命来拜见宋夫人的。烦请姑娘引见。” 宋湘不知这“拜见”因何而来,但也没有在院子里招待客人的道理,于是把人请进了厅堂。 宋濂早已经去请了郑容出来,正与她摆碗筷的游氏他们听说来客,也都出来了。 春娘看到郑容虽然装扮朴素,但是容貌绝佳,体态灵活,根本不像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且她眉眼开阔,目光清澈,也不像是一般守寡的孀妇,连忙行礼。 还没开口,就听郑容爽朗地问起了宋湘:“这是哪方来的贵客?” 宋湘说道:“是都察院胡大人内宅的人,奉胡夫人之命来的。” 这句都察院胡大人可把游氏给炸懵了!她再没有见识,那也是在京城呆过的,宋珉这次会重新启用并且捞上个肥差,是有劳都察院这位胡大人督办的,她也是听得明明白白的,眼下听到是胡家来人,就不由咕哝:“莫不是来找我们老爷的吧?” 宋澄显然怪她丢人,脸红红地瞥了她一眼:“胡夫人派来的人,来找咱们做甚?” 游氏脸上讪讪,这才闭了嘴。 春娘二人挨着椅子边坐了,并把带来的几只礼盒奉上,说道:“我们老爷夫人都十分欣赏宋姑娘的人品,还说等宋夫人与姑娘进城时,再相邀吃茶。” 说实话,郑容和宋湘对这番突来的热情都挺纳闷的,等宋湘下去张罗茶水,郑容就试探道:“是不是我们有什么地方可以为贵府效劳?” “夫人哪里话,我们老爷钦佩宋大人的才学人品,夫人也甚为喜欢湘姑娘,期望着多亲近罢了。” 说完春娘又意味深长地望了眼门外:“湘姑娘容貌性情如此出色,想必早已经议婚了吧?” “嗨,过奖过奖!待字闺中,尚未许婚。”郑容还以为什么事呢,张嘴就答了。 答完之后看到婆子们那别有深意的笑容,她才警觉起来:“还没有许婚的原因,主要是我就这么一个闺女,虽说父母之命,但也要她自己看中意才行。” 春娘想了下,就笑道:“那是自然。” 说完就跟同伴使了个眼色,二人起身告辞:“多谢夫人招待,奴婢们就不多打扰了。” 宋湘端茶出来,却见人已经走了,便问倒转回头的郑容:“来做什么的?” 第85章 也是一场缘分 郑容先探头看了看二房那边,再拉着她的手进了房。 “怪不得我一大早就听到喜鹊叫,原来是真有喜事!”说罢,她就把先前婆子问她的话给转述了,然后又道:“这胡夫人我倒是见过,就是没打过交道,也不知道他们家家风如何?他们想替哪个子弟来求亲?他们家公子是不是中用?” 宋湘愣了半天才回过神,胡夫人就两个儿子,长子已经成亲,大儿媳妇前世跟她还是手帕交呢,只剩下个被杜玉音缠了多年的胡俨没成亲了,那么胡夫人是相中了她给胡俨当媳妇儿? 她看向郑容:“您怎么回答的?” 郑容得意地道:“毕竟咱们家跟胡家门第悬殊这么大,我因为不知道他们家公子是不是个歪瓜咧枣,故意来坑咱们的,就留了一手,说你的婚事得让你自己也看中意!回头你自己找机会去看看吧!” 宋湘松了口气,把茶放下来,抱住她胳膊:“您果然是我亲娘!” …… 春娘二人回到胡府,直接进了正房。 杜玉音已经送出京多日,胡夫人这几日为着这事心情仍有些低落。 听完回话后她精神才有了点起色:“没有议婚,那太好了。看来是有缘份!”说完她又道:“就是他们家竟是先要姑娘看中意么?” 春娘称是,又说道:“这也正常。人家姑娘想来也不是会贪图家世那种人,重要的还是看人品。宋夫人不认识咱们家二爷,自然是要持两分保留。 “咱们二爷品貌都出色,您还怕二爷入不了宋夫人与宋姑娘的眼不成?二爷总在外面行走,奴婢以为,找个机会,让他们俩相互接触一下也成。” 胡夫人想了想,点头道:“虽然说婚姻大事该衿持些,但若只是寻常接触接触,当个相熟的人,也不打紧。” 说到这里她道:“这几日宋姑娘可会进城?” “听说宋家接手李家的那间药所定在五月初六开张,估摸着,五月初定会进城。” …… 胡夫人会有议婚的意愿属实意外,对于本身也在准备议婚之中的宋湘来说,被这样的人家看上是种“殊荣”,但是因为门第悬殊的覆辙在前,且前不久连付夫人那样的人都能踩自己几下,宋湘对于这种荣耀其实并不那么在意。 接下来这些日子她一心忙活药所里的事。李诉忙完家事,也全力往药所这边来帮忙了。 虽说是初六开张,但初二这日所有门窗全都新漆完毕,药材也全部到柜。 李大夫收下的两个徒弟,一个叫刘喜,一个叫黄金,都只有十二三岁。此外还请了个伙计,叫阿顺的,从前也在药所里打过下手,药材都熟,如今学着抓药。 宋湘跟书塾里先生请了几日假,带宋濂一起到了京城,几个人都恭恭敬敬过来称“少东家”。做事也很勤快,看到驴车上还有行李,立刻就抢着上前搬运了。 付瑛时常打这里过,由此也知道这铺子还是让宋湘给拿了下来,也来道了声恭喜。 宋湘也问起他与吴肃的后续,付瑛道:“我已经见过周毅,至今没见他告吴肃,想来也不会再告了。吴家那边我暂且还没去,过些日子再说吧。” 宋湘也没有再说什么,这是他的事情,他自己决定。 付瑛又抚着宋濂的头:“功课怎么样了?” 宋濂答了声“还不错”,又道:“在通政司任职的陈大人是父亲的同科,我jiejie在请他指点我。” 付瑛脸上略有意外,但也还是笑了一笑:“也好。” 他还以为陆瞻会自告奋勇,毕竟以他这位被皇帝指派朝中大学士们栽培过的皇孙的学识,给个八岁孩子看看功课还是绰绰有余的,再不济帮他找个人也是不费吹灰之力,不想她还是找了陈亭。 隔日正好接了徽州那边官员贪墨的核算政务,要去大理寺递卷宗,他就绕到陆瞻公事房求见。 正准备下衙上萧家去的陆瞻听到他来,便又让人沏茶招待。 付瑛进来先行了个礼,然后掏出来一只两寸长的小盒子,说道:“上次有劳世子请胡大人行了方便,许我进狱见周毅,一直没有机会向世子致声谢,这是我自己刻的一枚章子,世子若不弃,便请收下做个玩物。” 陆瞻颇为讶异,打开盒子一看,只见是块寿山石刻就的一枚私章,上书的正是陆瞻的名讳,字迹流畅,布局精美,功底立现。 他抬头:“你如何知道是我?” 付瑛扬唇:“本来也很难猜,但我后来想到,那日我与宋姑娘在面馆里说的话,世子想必是听到了的。而胡大人那边,也并非轻易有人能够有这份体面。那么这个人除了世子,应该也不会有别人。” 陆瞻握着这印章看了看,点点头:“举手之劳而已。不过这印章我很喜欢,多谢了。” 付瑛灿笑,也深深颌了颌首。 原先他以为这位皇孙行事轻狂,不堪大用,如今看来他不但不轻狂,而且胸怀颇广,竟是他错了。 陆瞻也没有想到早前被他评价过“不怎么样”的这位年轻进士,也是如此机敏过人,而并非徒有虚名。 再想到他们俩都曾败在宋湘为人之下,如今反倒因为宋湘而惺惺相惜坐在了一处,不能不说也是一场缘分。 就朗声道:“我记得你与小候爷是好友,我正好要去萧家,你若是无事,不如一起?听说他今日备了好茶,不容错过。” 付瑛听闻,也爽快颌首:“荣幸之至。” …… 萧臻山让人收拾了敞轩,又亲自下湖摘了几枝莲花,插在瓷瓶里摆在桌上。 路过的长公主看到了,走进来坐下:“这么煞有介事,是何故?” 萧臻山先唤了声“祖母”,然后道:“阿瞻会来做客,孙儿投其所好,弄点花插插。” 长公主道:“他近来怎么样?” 萧臻山提袍在旁边坐下来,坐稳当了才说道:“孙儿觉得,打从他这次伤好出来,竟变了许多。变得稳重了,不急躁了,看事情也有眼界了。” “哦?”长公主望着他,“就这么几面工夫,你就对他有这么大的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