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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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青枝把她脸上的水珠擦干净,头也不抬地说:“与其一直谢我,还不如想想,怎么才能不再被别人欺负。” 宋栖迟轻轻咳嗽了几声,掩唇道:“我也不知崔才人为何总是找我的麻烦。我似乎……并未做过什么得罪她的事。” 云青枝站起身,接过宫女手中的汤婆子塞进她怀里。 “你是没得罪她,可那又如何?崔鸾那人一向骄纵惯了,又是个不讲理的,看你不顺眼,想欺负便欺负了,难道你要由着她欺负不成?” 宋栖迟摇了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与她同在宫中……总要留几分情面的。再说,我也不想给陛下添乱。” “你给她留情面,她可给你留了?”云青枝双手环.胸,睨着她道,“对她善良,就是对你自己残忍。你得让崔鸾知道,你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不然像今天这样的事,一定还会再发生的。” 说罢,她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转身朝外头走去,“我去请陛下过来,你先好好歇着吧。” 云青枝走后,蕙女官很快便抱着干净的衣裳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她担忧地看着宋栖迟苍白的脸,轻声道:“娘娘先换身干净衣裳吧,奴婢去给您沏壶热茶来暖暖身子。” 宋栖迟点了头,一旁的两个小宫女立刻走上前去,服侍她把身上湿透的衣裳换了下来。 而蕙女官急急忙忙地跑去沏茶,却在木梯口处撞上了崔鸾。 崔鸾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拨开她就往里走,“听闻宋贵妃落水,本宫过来看看。” 宋栖迟裹着被子坐在榻上,看见崔鸾进来,立刻皱起了眉。 而崔鸾却好像没有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一样,不等她开口,就自顾自地在她榻前的小凳上坐了下来。 她斜睨着宋栖迟,语气尖酸又刻薄:“宋贵妃这身子还真是娇贵,不过是落了次水,就虚弱成这个样子。” 宋栖迟一听她说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就心烦,她不悦地抬起头来,冷了声音道:“崔才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害我落水,当真是胆子极大。” 崔鸾瞧着旁边无人,索性也不与她装假了。她冷笑两声,得意洋洋地说:“我有何不敢?如今宫里人人都知道你已失宠了,你还以为自己能像从前那般得意吗?” 宋栖迟失宠的消息,她还是昨儿个刚从兮柳口中知道的。 兮柳告诉她,宋贵妃前几日惹了陛下生气,陛下已经有好几日不曾踏入暖阁一步了,甚至连见她一面也不肯,如此看来,陛下定是已经厌弃了她。 一个失了宠的妃子,自然是人人都可欺到她头上。 宋栖迟的身子还没缓过来,没什么气力与她说话,才张了张口,就又剧烈地咳了起来。 崔鸾以为戳中了她的痛处,顿时更加得意起来。 她微微侧过身,看向小桌上放着的衣物,那是宋栖迟刚刚换下来的衣裳,湿答答的,还在不断地往下滴着水。 她嫌恶地皱了皱眉,伸手拎起那件衣裳,丢到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整日就知道穿这样妖媚的衣裳勾引陛下,真是不要脸!” 那衣裳被她踩得皱成一团,像一块肮脏不堪的抹布。 宋栖迟浑身无力,只想躺下来好好地歇一会。她原本不打算与崔鸾计较,任由她撒泼闹腾就是,可崔鸾踩了她的衣裳还不够,还要去踩那枚掉在衣裳旁边的平安符。 那平安符是随衣裳一起掉下来的,上头还用细线歪歪扭扭地绣着一个“宥”字。 宋栖迟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她把怀里的汤婆子丢到一旁,快步走到崔鸾面前,不由分说便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崔鸾,你别欺人太甚!” 她用力把崔鸾推开,弯下腰将那枚平安符捡起来,极珍视地放在掌心里用衣袖擦了擦。 这是她那时送给哥哥的平安符,也是哥哥留给她的唯一一样东西,怎可被丢在地上,让人肆意践踏? 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崔鸾被她这一巴掌打的有些发懵。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热又痛,不由得恼怒道:“你凭什么打我!” 宋栖迟仔细地擦着平安符上沾着的泥土,一直忍着的火气在此刻尽数积蓄在心头。 她抬眸看向崔鸾,冷声道:“凭什么?那本宫倒要问问你,你方才在湖边踢本宫的那一脚,又是凭的什么?” “你……”崔鸾一时语塞,干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宋栖迟冷冷地盯着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崔鸾,本宫之前不与你计较,对你处处忍让,是因为本宫不想多生事端。可这并不意味着,本宫会任人宰割。” 她话里带着极重的寒意,像一瓢带着冰碴的冷水,将崔鸾兜头淋了个透。 崔鸾气鼓鼓瞪着宋栖迟,憋了好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干巴巴的字来:“不过是个失了宠的贵妃罢了……” 她的话还未说完,宋栖迟已经转过了身不再看她,只淡淡丢下一句:“本宫劝崔才人,从哪来的便回哪去,莫要杵在这里,脏了本宫的眼睛。” 如今她算是彻底明白了云青枝方才的话。 对崔鸾这种人,若不与她计较,她只会更加嚣张。只有强势起来,才能让她知道,自己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崔鸾闻言,顿时恼羞成怒,正要开口骂她几句,身后却传来了王年的声音:“皇上驾到!” 她连忙跪了下去,低着头颤声道:“臣……臣妾拜见陛下。” 裴溪故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宋栖迟旁边,轻声问道:“受伤了吗?” 他的声音轻如浮絮,尾音还有些恹恹的,分明低着头没有看她,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担忧地往她的脸上瞟。 宋栖迟知道他还是担心自己的,心里顿时小小地欢喜了一下。她抿了下唇,微微低下头,小声答他:“没受伤。” 他立刻松了口气,紧拧的眉头也稍稍舒展了些。 他一言不发地扶着宋栖迟回到榻边坐下,然后才转头看向崔鸾,拧眉道:“竟敢在灯宴上公然害贵妃入水,朕看你是活腻了。” 崔鸾吓得赶紧求饶:“陛下恕罪,臣妾不是故意的……” 她额头上冷汗涔涔,心里早把兮柳骂的狗血淋头。 不是说宋栖迟已经失宠了吗?怎的陛下还这样担心她。 裴溪故冷冷道:“朕不想听你的废话。赶紧滚回你的翎心阁去闭门思过,无朕的旨意,不可出门半步。” 崔鸾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试图做最后的挣扎,“陛下,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啊,陛下……” 裴溪故烦躁地皱了下眉,朝王年摆了摆手。王年立刻会意,叫了两个小太监过来,连拖带拽地把哭哭啼啼的崔鸾给带了下去。 暖阁里顿时安静下来。 裴溪故抿着唇,在宋栖迟面前站了许久,才小声道:“你没事就好。我还要回御书房处理朝政,你……好好歇息吧。” 宋栖迟见他要走,再也顾不得其它,连忙起身朝他跑了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阿朝……不要走。”她伏在裴溪故肩头,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吹在他的侧颈,“都是我不好,我……我知道错了。” 裴溪故低下头,看着少女环在他腰间的手,什么话都没说,却也没再往前走了。 “云贵妃都告诉我了,你原本就没想对那些百姓做什么。是我一时心急,才对你说出了那样重的话,我不该不信你的……” 宋栖迟红着眼眶,怯怯地勾着他的衣带,小声道:“对不起……你不要走好不好?你好久没回来了,我……我很想你。” 听到少女带着哭腔的耳语,裴溪故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殿下说想他。 殿下是想他的,殿下心里有他…… 裴溪故好像忽然就没那么生气了。 他慢慢转过身,将宋栖迟抱进怀里,用鼻尖蹭着她湿漉漉的头发,良久后,终于低低地说了句:“嗯,我不走了。” “真的?”宋栖迟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扯了下裴溪故的衣袖,试探着问道:“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裴溪故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殿下,阿朝永远没办法生气。” 她只要对他笑一下,或是抱着他温柔地哄几句,他心里的那股气立刻就全消了。 他摸了摸宋栖迟冰冷的小脸,心疼地把她抱到榻上去,又替她盖好被子。 宋栖迟见他并未坐下,以为他要走,慌忙从被子里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不是说好了不走吗?” “阿朝不走。” 裴溪故忍不住笑了下,轻轻拂开她的手,然后把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只留下一件贴身的里衣。 他脱了鞋袜,掀开被子的一角躺了进去,如猫儿一般,攀着宋栖迟的手臂钻进了她的怀里。 “殿下……” 他枕着她的颈窝,身体与她紧紧相贴,在她耳旁轻声软语:“抱着阿朝好不好?抱着阿朝,就不冷了。” 第58章 故人 “玉佩是我的,殿下也是我的。”…… 少年安安静静地缩在宋栖迟怀里, 让她抱着取暖。 宋栖迟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觉得好像在抱着一只朝她撒娇的猫儿, 软软的,乖巧又粘人。 裴溪故满足地蹭.着她的侧颈,在她耳旁低声呢喃:“殿下还冷吗?” “不冷了。”宋栖迟笑着摇了摇头,又将他抱紧了些。 她的头发还有些湿,一绺一绺地滴着水,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已经将裴溪故的衣裳打湿了一大片。 宋栖迟怕他受凉,便想着先坐起来,别让水再滴到他身上去。谁知她刚直起身, 裴溪故就又粘了上来, 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唔, 让阿朝再抱一会儿吧。” 宋栖迟无奈地揉了下他的脑袋, “乖,等我把头发擦干些再抱好不好?” 裴溪故立刻从榻边的小桌上拿了一块软帕子, 在她身后跪坐下来,“那阿朝帮殿下擦吧。” 宋栖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 便道了声好, 然后坐直了身子。 少年极耐心地擦拭着她发上的水珠, 神情专注,动作温柔又细致。 冬日天冷,头发本就不易干,擦起来颇耗功夫, 可他却丝毫不觉疲累。直到把她的头发全部擦干后,他才停下了动作,把那块软帕放到了一旁。 “殿下, 已经擦干了。” 裴溪故迫不及待地往前挪了挪,从背后抱住她的腰,小心翼翼地问:“现在阿朝可以多抱一会儿了吗?” 宋栖迟的脸上不自觉地漾开了一层笑,她低头看向少年覆在她腰间的手,抿着唇轻声应道:“好。” 裴溪故就这样抱着她坐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手。 宋栖迟转过身,笑着敲了下他的额头,柔声道:“好啦,时候不早了,也该歇息了。” 裴溪故虽然心中不舍,但还是听话地点了下头。他披上衣裳,准备去内室抱床被褥过来,像往常那样睡在旁边的地上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