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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文不想单独待在宿舍里。 而比起去找其他一定会像伯特对待他一样态度大变的虫,他还是更愿意和瑞安待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瑞安的冷遇,而在他受伤之后,瑞安明显对他也柔和多了。艾文没有妨碍瑞安的打算,于是他往往一进入瑞安的私虫公务室,就坐在沙发里面打盹。 有时候他醒来的时候瑞安还在,有时候不在。今天他睁眼的时候瑞安站在他面前,半俯下身,不知道想在艾文脸上找到什么。 艾文立刻坐直了。 “没什么。”瑞安也被吓了一跳,“我就是看看您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艾文实话实说,“还做了梦。” 一般虫说出自己“做了梦”的时候,往往在暗示对方追问一下。瑞安这回领悟到了,停顿片刻后问: “那您梦到了什么?” “一些小时候的事。”艾文说,“在托比亚斯星。我梦见所有虫都在军营里面,军营里也有一座垃圾山,然后陶德……就是当初跟我一起到码头来的大个子,是机械处的一个什么小队长。我们爬到垃圾山上面,空中飞来了一些气角蝠,他们就一个个坐着气角蝠飞走了。” “全都飞走了?” “嗯。” 瑞安安抚性地把一只手放在艾文肩上。 “没有虫是能够乘坐气角蝠的。”他说,“变异种另说,但普通气角蝠无法承载一只成年虫的体重。再说,没有气角蝠能够被虫族驯服。它们是天生的野兽。” “我知道。”艾文说。瑞安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隔着衣服发烫,“所以才说是梦啊。” 瑞安又静静地注视了他片刻。 “您在想什么?”他问。 艾文向后仰,把后脑靠在小沙发顶端的软边上。 这样的谈话氛围虽然普通,但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艾文说:“我在想,为什么霍登要骗我。” 关于霍登隐瞒的事情没什么可以反驳的,于是瑞安说:“是吗。” “我以前一直以为,雄虫和雌虫,只是性别分工上有区别,我不知道后面有那么多的东西。” 艾文的表情非常苦恼,“是因为在托比亚斯星的必须是雌虫,霍登才不告诉我吗?但我迟早会知道呀。” 瑞安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我觉得他很坏。”艾文继续,“他什么都不告诉我,然后把我扔在一颗陌生星球上,毫无防备地面对这些事情。你觉得呢?” 瑞安说:“我昨天看了您的体检,应当明天就可以启程了。” “我听说他们还没有开始安装机械心。” “是的。机甲阿尔法太久没有投入使用,他们在进行最后的检查和维修,以及核对端口是否能够正确接入。您想念您的雌父吗?” 艾文没有对他生硬的话题转折进行任何评价。 他看了瑞安一会儿,忧郁地说:“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见到他。” 如果霍登想,他可以随时联系到艾文,但这话瑞安没有讲出来。他平白认为它会让艾文伤心。 与此同时,艾文也自圆其说:“说不定他会突然出现。你知道吧,有时候他会那样,就神出鬼没的。” 瑞安松了一口气,“说不定呢。” “我觉得去主星也挺好的。”艾文开始玩自己的手指,看得出他在努力克制住那些机械零件不挪到不该去的地方,因为手套中的零件显然在光滑的外皮下蠕动,“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艾文说完就看着自己的手。 里面的零件动得太厉害,几乎要把手套撑破了。他干脆摘下一手手套,又摘下另一只,把它们搭在一旁。寂寞的机械臂立刻伸展开,像一条破破烂烂的河一样涌出来,垂在地上,盖住了他们从门口出去的必经之路。 艾文又想了想自己刚刚出口的话:开始新的生活。 他必须开始新的生活,因为他已经无法忍受回到托比亚斯星。一想象陶德和其他小伙伴对着他谦卑地叫“雄子”或“您”,艾文就感到非常悲伤,他宁愿让他们相信自己死在了塞尔维亚星。 这也让他产生一个感觉,即即使他回去托比亚斯星,他也再也无法回“家”了。 艾文看到那条手臂河轻微抖了抖。 然后他转过脸,发现瑞安也在凝视着它。 “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艾文决定问一问。 瑞安回过神来,“什么?” “就是,”艾文组织语言,“你突然感觉这个世界不是你熟悉的世界了。你一直相信的事情全都被打乱,你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瑞安叹了口气,“艾文,所有虫都是这样的。” “包括你吗?” “包括我。” “那你会怎么办?” “我会做我该做的事情。”瑞安低下头,琥珀色的眼睛因为光影而显得非常暗,好像变成了深褐色。 艾文追问:“那什么是该做的事情?” “所有虫都有属于他们的身份。”瑞安很耐心,“每个身份都有一套自己的运行规则。” 艾文“哦”了一声。 “你的身份是什么?”过了一会儿,他问。 “是士兵。” “你不是少将吗?” “所有少将都曾经是士兵。本质上,至少塞尔维亚星的少将和士兵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