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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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带着已经梳妆好的常凝已经围坐在太夫人身边等着了,和她并肩而坐的还有施珠和常妍。 施珠依旧是从前那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常妍的脸色却有点不自在。 她原以为施珠在哪里都还有几分体面的,谁知道进了宫,宫里的那些宫女都敢怠慢她们。她这才深切地体会到,不管家世如何显赫,在皇室面前,你都如仆如侍。 等她知道王晞请客的时候襄阳侯府五小姐特意来庆祝的时候,她就已经有点后悔了,待她知道常珂因为王晞的缘故得了清平侯府的请帖时,那淡淡的后悔就化作了实质的烦躁。 她明白她信错了人。 可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容不得人错一步。 一臣不事二君。她既然已经选择,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她强忍着心中的酸意,笑盈盈地拉了常珂的手,悄声道:“你要是在吴家遇到了襄阳侯府的五小姐,代我向她问声好。我有些日子没有遇到她了。让她有空的时候来家里找我玩。” 常珂也是知道常妍心事的,襄阳侯府的五小姐和四公子解逢是胞兄妹,常珂愿意给她做这个好人,笑着应了不说,还道:“三jiejie还有什么话要带的吗?” 常妍黯然,摇了摇头。 常凝看着冷笑,张嘴欲言,却被侯夫人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这些日子大家都和常凝接触得少,不知道常凝是因为要嫁人了心绪安定下来,还是被侯夫人教训了,她比平时看上去平和了很多,也“听话”了很多。 太夫人对这个结果是很满意的,叮嘱侯夫人:“你这次带了她们几个去,要多留个心,别让她们闯祸。” 侯夫人笑吟吟地应了,领着王晞几个辞了太夫人,上了马车。 常珂这才长吁了口气。 王晞不解地望着她。 她忙解释道:“我这不是怕临时有变吗?” 从前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事。原本说好了让她去的,结果到了出门的时候换成了常妍。京城的很多世家因而只知道永城侯府有个常妍不知道还有个常珂。 这种内宅的争斗王晞看得多了,猜都猜得到出了什么事,她也懒得多问,撩了帘子一路上看着热闹去了清平侯府。 因清平侯太夫人还在,媳妇们的生辰再怎么也不能大办。这次二太太请客也就只开了侧门,请了几家地位权势相等或是相好人家的女眷。 永城侯府的女眷到时清平侯府的客人已到了大半。 二太太因是小辈,太夫人没有出现,众人正围坐在江川伯太夫人身边说着话。 王晞暗暗惊讶,常珂也凑到她耳边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没等王晞摇头,吴二小姐领着陆玲迎上前来。 “你们可算是来了。”吴二小姐看见王晞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笑道,“你要是还不来,这滑稽戏可开不了锣了。” 王晞一头雾水,还抬头看了看天色。 家里宴请,玩乐的嬉戏一般都安排在下午,这才早上呢! 陆玲嘻嘻笑,挽了王晞的胳膊,道:“除了滑稽戏,二婶婶还安排了杂耍和皮影戏。要是有人觉得太闹,可以去听堂会。”她得意地道,“我就知道你没见过,所以要等了你过来才让开始。”又抱怨,“你来的也太晚了些。” 说话间,王晞看见襄阳侯府五小姐挽着位肤白貌美,身体微微有些丰腴的三旬妇人走了进来,她不由笑道:“我可不是最晚的,你看,还有比我晚的。” 陆玲笑着没有说话。 王晞突然意识到,陆玲并没有把襄阳侯府的人当朋友。 她有些内疚,觉得自己辜负了陆玲的好意似的,忙补救般地拉了陆玲:“我还是第一次来清平侯府做客,什么也不懂,今天哪里都不去了,就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指东我决不往西。“ 陆玲被逗得哈哈笑,拉了常珂:“四jiejie你也来!”没有要常凝一块的意思,但还是交待了一句场面话:“二jiejie今时不同往日,肯定要陪着侯夫人和长辈们一起说话的,我们就不耽搁二jiejie了。” 然后拽着王晞和常珂跑了,留下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郁的常凝,直到襄阳侯府的人走近了,问她“刚才好像看到了陆家大小姐”,她这才恹恹地“嗯”了一声,沉默地在母亲身后站定。 王晞这边却叫道:“我还没有给二太太道贺呢!” 陆玲咯咯笑,道:“二太太最好不过了,你且放心,她才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生气呢!” 可王晞还是想见见清平侯府的二太太有什么不同之外,值得陈珞专程叮嘱她。 第一百一十章 军饷 清平侯府的戏台子搭在一片平整如演练场的地方,宽敞,开阔,看戏的棚子则扎在戏台子的正对面,容纳百来号人一点也没有问题。 王晞几个人到时,还没有一个看客,全是在那里服侍的仆妇。 王晞有些意外。 不管怎样的建筑,都是因为需要而建的。 王晞忍不住问吴二小姐:“你们家平时会宴请很多人吗?” 吴二小姐点头,笑道:“我们家兄弟姐妹多,联姻也多,红白喜事的时候,就这都坐不下,我们还得跑到旁边的阁楼去听戏。”说着,还指了指不远处几个二层小阁楼。 难怪长公主寿筵的时候,她会带着她们去阁楼。 王晞抿了嘴笑,当时情景浮现,觉得对吴二小姐又亲近了几分。 常珂看着咬了咬唇。 她从小沉默惯了,有事习惯先观察再委婉地开口。可这段时间她和王晞接触的多了,却觉得像王晞那样有困惑就直接问更让人舒服。 她要不要也学学王晞呢?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在听到吴二小姐直爽的告诉王晞她们家的房子也不太够,这个看戏的地方平时是演武场,家里有事的时候,就会搭成戏台子之后,她定了定心绪,问起了陆玲:“太夫人今天怎么也过来了?是不放心你吗?” 按理,太夫人是长辈,又是孀居,来给清平侯府七太太拜寿的话,有失长幼次序。 陆玲被娇养着长大,也是个事无不可对人说的性子,闻言笑道:“我家只有我一个,我要是出了门,我祖母在家里连个陪着说话的人都没有。清平侯府家里每次请客,都会单独下帖子给我祖母,请我祖母来家里做客,和太夫人说说话。” 难怪! 常珂恍然。 陆玲却已毫无城府地继续道:“还好太夫人给我祖母下了帖子。淑妃娘娘不知道何事得罪了皇上,昨天晚上被皇上训斥了不说,三皇子和五皇子也都被禁了足,富阳公主哭得稀里哗啦,不敢去求长公主,让贴身的嬷嬷来求我祖母去长公主府给淑妃娘娘说项。” 说到这里,她撇了撇嘴,还道:“淑妃娘娘就是这点不好,什么事都是轮到需要的时候才烧香。富阳也学了她这毛病。她求我祖母就求呗,她是年纪轻轻,我祖母总不能看着她担惊受怕的,可麻烦就麻烦在她还让送了一车的厚礼过来了。你们说,我祖母要是接了,成了什么了? “只好给她退回去了,还要避出来。” 陆玲语带不满,却让吴二小姐几个惊出一身的冷汗。 吴二小姐是觉得陆玲太没有戒备心了,王晞几个则是担心自己听了这样的话会不会被牵连。 “这滑稽戏可是你抱着七婶婶的胳膊求来的,”吴二小姐生怕陆玲继续说下去,忙打断了她的话,道,“你可别说你又没兴趣了?不然就算是七婶婶要维护你,我也要去祖母那里告你一状。” 陆玲朝着吴二小姐做了个鬼脸,乖乖随吴二小姐往观戏的花廊去。 王晞不动声色地配合着吴二小姐,笑道:“只有我们几个就开锣?“ 唱一场戏可不便宜,不管是谁家,这样都是大手笔了。 王晞看不出她们几个有哪里值得清平侯府这样的看重的。 “当然!”吴二小姐笑着,道,“这可是我七婶婶专门为阿玲请的,就盼着她能安安生生地在我们家玩一天了,别一来就吵着无聊要回去。” 陆玲脸色腾地红了起来,赧然地道:“那,那不是我小的时候不懂事吗?我长大了什么时候乱跑了?” 吴小姐只是抿着嘴笑。 陆玲不好意思地乱拉人,拽着的是常珂也无所谓地往花廊跑去。倒是常珂,猝不及防地被拉了个趔趄,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一面随她跑着一面道:“你拉错人了!” “常四姐跟我玩。”她脸红红的,和常珂撒着娇。 常珂最喜欢娇滴滴的小姑娘们,哪里抵抗得住,只能摇着头和她率先去了花廊。 吴二小姐和王晞直笑不说,吴二小姐还怕王晞误会,悄声向她解释:“这次我们府里都很感激江川伯,要不是他帮着我们家在皇上面前周旋,今年军饷怕是没那么容易拨下来。所以我们家里的人都比较照顾阿玲。” 王晞听了直皱眉。 军饷是个国家的根本,但层层发下来,肯定会有人会打主意,甚至是挪用一部分,但从皇上这里就开始推迟拖延,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种事她本不应该打听,可她和吴二小姐一见如故不说,吴二小姐对她也很坦诚,她要是还藏着掖着,就没有把吴二小姐当朋友了。她忙道:“怎么会这样?你们家的军饷是常这样?还是偶然会这样?” 吴二小姐显然也对这件事非常的狐疑,道:“从前虽也有推迟,但都多是出在兵部或是户部,皇上这里,还是第一次。” “那皇上是什么意思?”王晞心里更急了。 通常上位者这么做,要不就是下属令他不快,要给他一点教训;要不就是故意刁难,想要换将。 清平侯府镇守西北这么多年了,朝中又没有听说出过什么绝世名将,皇上万一真的对清平侯府不满,既是清平侯府的灾难,也是百姓的灾难。 吴二小姐见了心中一暖,觉得她没有看错王晞这个朋友,说话也就更直率了,道:“皇上觉得闽南的战事更重要,想让我们家自己凑集一部分军饷,挪一半军饷给天津卫那边的船坞。我祖父觉得也行,可又怕皇上觉得我们家拥兵自重,难免犹豫,还好江川伯出面,给我们家解了围。” 王晞骇然。 皇帝不是把天津卫船坞的钱私下挪给了七皇子生母宁嫔的娘家人吗? 难道这件事清平侯府和江川伯都不知道? 王晞紧紧地抿着嘴,好像这样,就能帮陈珞保守秘密一样。 吴二小姐却误以为她这是在为清平侯府抱不平,轻声安慰她道:“这种事我们家也不是一次两次遇到了,能不伤筋动骨的解决就好,其他的,徐徐图之吧!” 王晞心里乱糟糟。 难道这些皇帝就不能都有个轻重缓急?军国大事,不是最重要的吗? 还有,皇上到底是因为要给宁嫔娘家凑私房银子打清平侯府军饷的主意呢?还是真的看清平侯府不顺眼了,要清算他们呢?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给王晞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她哪里还有心思看什么滑稽戏? 王晞好不容易才打起精神来应酬身边的来宾,在吴二小姐有意相帮之下,不仅认识了几位长辈在兵部任职的小姐,还见到了施家的靠山,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俞钟义家的女眷。 特别是俞钟义的一个孙女,和她相谈甚欢,大家还约了过几天去江川伯府赏花,也算是她来清平侯府的收获。 至于今天的寿星吴家七太太,王晞也见到了。 她是个瘦高瘦高的女子,身材极其细条却不是那弱柳扶风的楚楚动人,而是如松如柏般的挺拔清俊,皮肤更是女子间少有的蜜色,柳眉杏眼,笑起来豪爽而又明快,有着女子的妩媚,又有着男子的英姿。站在那么多或明艳或清丽的贵女间,却犹如鹤立鸡群,让人一眼就不会忘记,再也难以挪开。 王晞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惊呼:“她是哪家的女儿?” 在她的印象中,女孩子好不好,很大程度取决于是什么样的家庭教养出来的。 吴二小姐已经对这样的惊呼和赞叹看得太多,不以为然,很是淡然地笑道:“七婶婶的父亲是西宁卫都指挥使,她是家中独女,自幼被当成男孩子养大,骑马射箭、行军布阵比我七叔还厉害。交际应酬、人情客往比我母亲还玲珑。我七叔花了很多的心思才把我七婶婶娶回来的,对我七婶婶视若珍宝。” 说到这里,她想起什么似的笑了几声,这才道:“我七叔从此成了西北有名的趴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