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谁的规矩
急报送入宫时已是后半夜，当值宰辅正在宫内值房打盹，接到消息后，“唰”就站了起来，顾不得收拾打翻的一盏凉茶，立即派人去请另外二位宰辅。 二位宰辅收到消息，一点不敢拖延，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就往外赶，一边穿衣裳一边喊来心腹管家连夜去送信。随后，六部尚书也被仆人从睡梦中叫醒。 半夜里，炎夏朝八位高官急匆匆赶入宫中。 紧急商议过后，九位手握天下重权的大人不敢擅专，直接联名一道简短的奏章，附上刚送来的急报，一并送入宫中。司礼监秉笔太监接到消息，顾不得礼仪小跑着去求见老祖宗黄瑾。 最后，皇宫深处，黄瑾也被从熟睡中叫醒，然后连夜派人把消息急送入青园，等待圣裁。 惶惶不安。司礼监几位大太监，三位宰辅六部尚书，这一晚整个炎夏朝的最高权力全都留在含元殿里，焦急地等待着皇帝现身主持大局。 从急报上看，此次流民作乱比上次宁王叛乱要严重的多。这次大乱非同小可，波及范围极广，居然同时在叶封道和江南道两道起事。 炎夏朝天下共分十道，东南四道由于雨水丰足资源丰富，历来是朝廷财赋重地。如今炎夏朝正是财政紧张之时，东南两道同时发生变乱，这消息对朝廷来说实是雪上加霜的噩耗。 一直等到天亮，老皇帝武治也没能从他们翘首以盼的那道门出现。 他们连夜的等待，只等来了一名传旨小太监。 这次皇帝表现的异常淡定，只派一名小太监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口谕：“朕有三千铁甲，翻手可灭此撮尔小贼。” 三位宰辅不愧是久历风浪，听到口谕之后，立即明白了皇帝的心意。三千铁甲，指的是谁，再明显不过。三位宰辅可是在不久前刚刚亲眼目睹了那三千精锐的无敌威风。 转过头，三位宰辅各自对着仍是一脸懵懂的同僚们讲明皇帝的意思，瞬间的寂静过后，含元殿里立即就炸开了锅。 大家众口一词，纷纷高呼：“陛下圣明！”。 是啊，有那用铁棍就能横扫数万禁军的三千精锐在，此次乱事根本不足为虑。 户部尚书想的则是，“三千兵卒，这粮草调度怎么也要比上次平宁王之乱要轻松容易的多。待会儿谁要是敢不同意，就是老夫的仇人！” 兵部尚书想的则是，“三千兵卒，到时候统计核实战功也容易。不用我来回跑细了腿，待会儿谁要是敢反对，就是老夫的冤家！” 天将亮时匆匆赶来的诸皇子们更是不敢反对，已经成年封王的几位如今还在他爹手底下讨生活，儿子敢反对老子，怕不是明着告诉别人自己要造反。尚未封王的年少皇子们，此时满脑子都是那天三千铁甲精锐的赫赫神威，他们心里已经把那三千铁甲精锐当成了自己崇拜的偶像，更不会反对。 雍王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他统领户部，深知此时朝廷的状况，实不宜再大动干戈。 廷议只用了一个小时不到，诸王大臣们就一致通过了皇帝的圣意，立即拟旨发往西郊禁军大营，着令其整兵待发。而且为表郑重，此次宣旨由兵部尚书罗事瞻亲自主持。 此时天刚蒙蒙亮，东方的天空正泛着鱼肚白。 禁军东营的集合号随着天亮响起，兵卒们纷纷穿衣集合。 封霄云带着兵卒们跑了两圈，就不得不中途离开，来见兵部尚书。 眼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三品将军腰板笔直站着接旨，兵部尚书罗事瞻白胖的面颊抽动一下，浑当没看见，闭着眼念起了圣旨。 圣旨内容就一句话，令封霄云即刻整备三千精锐禁军，择日南下平叛，不得有误。 兵部尚书罗事瞻摇头晃脑念完圣旨，却久久听不到熟悉的“臣接旨”三个字，纳闷的睁开眼睛，只见面前的年轻将军正伸出手，张口就冲着自己问道：“粮饷！”两个字，又硬又脆，却是兵部尚书一生的痛处。 “小将军末急，粮饷之事乃是大军出征重中之重，朝廷绝不会耽误。”罗事瞻信誓旦旦打着包票。 下一刻，封霄云伸手拿出一份平时与七公主府往来的清单，递给这位兵部尚书，“这是我们这个月的粮饷，本兵大人看着办。” “老夫职责所在。”罗尚书痛快接了过来，一点儿也没犹豫，拿起来象征性看一眼，然后整个人瞬间就被冻僵在秋风之中。 “这，这，这……”两片嘴唇张开又合上，罗尚书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自从七公主武凝婉被老皇帝骗走之后，来自公主府的供应也从此断了。如今已是十一月初，该按时到达的粮饷却迟迟不来，封霄云当然不肯让麾下兵卒饿着肚子上战场。他正思索该去武凝婉府上看看还是去见一见黄瑾呢，兵部尚书就送上了门，来得正好！ 好半天，罗尚书终于从震惊中缓醒过来，颤巍巍问道：“小将军莫不是在玩笑？三千兵卒何需如此多的粮饷？这些怕是足顶十万禁军一月所需。” 封霄云把脸一变，道：“怎么，朝廷是想让我们饿着肚子上阵？我手下儿郎个个都能以一当十，自然也得吃十份饭菜，领十份饷银！” 罗尚书直接就在脑子里大喊：“反了！反了！”嘴上却一个字儿也不敢说。面前这位，可不是他敢惹的。 眼珠子一转，罗尚书急中生智，开始用他在官场厮混百年才悟出来的无敌秘籍“拖”字诀，神色一变和颜悦色道：“小将军莫急，待本官回去禀告三位相爷，再做决断不迟。”他这招使出来，配合那一脸和气的白胖样貌，确实能唬住不少出入官场的新手，轻易赢得他们的信任。 罗尚书拿着这张清单返回三位宰辅的值房内，留下清单，立即找个理由转身溜了。看过清单之后，三位宰辅忍不住当场在心里暗骂一句“老滑头”。 这位封将军还真是敢开口，这么多的钱粮，朝廷一时如何拿得出来。就算能拿出来，也必须拿不出来，不然这个口子一开，天下的将军都这样开口讨要，让三位宰辅的威严往哪儿搁？ 关键时刻，到底是当了多年宰辅的朝廷重臣，政治经验就是丰富，立即用出与“拖”字诀齐名的两大绝学之一，“推”字诀。首辅大人佯装恍然大悟道：“老夫记得，一直是皇家内务府负责供给这些兵卒粮饷？” 其他两位宰辅心中暗道一声“不愧是首辅大人，反应就是快，我不如也。”嘴上一致应和道：“正是！” 很快，这纸清单就被送到了内廷，送到了秉笔太监的手里，内务府总管是他的孙儿。 秉笔太监秦林狠声在心中痛骂三宰辅一顿，然后一拍大腿，去找自己的靠山，老祖宗黄瑾。 黄瑾接过清单，苦笑一声，暗叹该来的早晚躲不过，转身又送进清园。 老皇帝武治哪里舍得自己掏钱，他也舍不得再花闺女的钱养兵，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管臣子们要钱，一道旨意发给三位宰辅，让他们“酌情办理”，朕只问大军何时能够开拔。 “酌情办理”，这四个字，里面的学问深了！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臣子们理政多年也不是吃素的，接到圣旨后立即摆出一副为国效力，公事公办的嘴脸。 三位宰辅和司礼监大太监们纷纷拿出百余年在官场中修炼出的本事，你来我往你推我让，算起了细帐，简直细到每一个铜子儿都要扣出来，掰碎了，揉开了再算一遍。真是国之栋梁，真是国之楷模。三位宰辅把着国库，司礼监管着内务府，互相斗来斗去一句话，绝不肯多掏一个子儿，能少掏一个是一个。 天知道这几位国之栋梁，个个富可敌国，平时过个生日，都能入账数千万银币。 哎，国事岂可与家事混为一谈。国事再小，也不能有一丝毫马虎！就算是一个铜子儿，那也是国家的钱！我等若是处置不当，就是于国有亏，罔顾圣恩，罪该万死。 最后一干朝臣们算来算去，总算是勉强商议妥当，国库和内务府各出一半，按照一般禁军粮饷，凑出三千份，先让大军开拔再说，毕竟军情如火不容耽误。 此时已过去五天时间。 十几车粮饷运到禁军营中，罗尚书交割完，迫不及待道：“封将军，这下大军该开拔了吧，粮饷已经齐备。若再按兵不动，三位宰辅那里，怕是无法交代。” 封霄云看着手里这份只有十分之一的粮饷清单，抬头看一眼罗尚书，冷着脸一言未发。 可怜的罗尚书居然就此被封霄云给吓住，狼狈后退几步，调头一溜烟跑了，去找三位宰辅告状。 这种时候，三位宰辅还有心思跟自己耍这套官僚做派，封霄云心中的怒火顿时沸腾起来。当初他从南面返回时，就察觉大量被战火波及的灾民没有得到妥善安置，是个不小的隐患。如今这隐患已然变成燎原大火，三宰辅却不管不顾仍是往常那官僚做派，肆意克扣粮饷，互相推诿扯皮。 封霄云差点被气乐了，自己不过是要求发足上个月积欠的粮饷而已，三位宰辅居然派兵部尚书义正言辞前来质问，还真是当惯了宰辅，高高在上惯了。 心中带着怒火，封霄云立即行动起来。先返回家中，托白老师去玄玑阁讨要炎夏朝几位宰辅和兵部户部，还有几位司礼监大太监的资料。虽然愤怒，封霄云却并未失去理智，思维冷静在行动前先进行调查。 花了一天时间，封霄云一页页看完了这些炎夏朝高官的资料，心中怒火愈甚。从那些资料中封霄云已经知道，四大边军的兵饷，每次都要思位天字大将军亲自低三下四讨要，而且还要送与这些朝中大佬足够多的好处，才能拿到六七分。 “想把我也按在这些污秽的陈规陋矩里一并浸没，尽管来试试！”封霄云狠狠朝着空气挥了一下拳头。 第二天天一亮，封霄云就出了门，经过斜对面七公主府门外时，封霄云敏锐察觉到几个守门的女侍卫脸生的很，之前自己从没见过。 心中一动，封霄云转身向着武凝婉府门走去。 “站住！”封霄云还未及走近，就被两名女侍卫高声喝止。 “烦请二位通禀一声，禁军副指挥使封霄云来见。”封霄云气气说道。 “什么禁军副指挥使，我不认得，快滚！七公主抱恙在身，一概不见外！”两名看着脸生的侍卫言语很不气。 封霄云本打算路过问候一声就走，一听这话，立时改了主意。他知道武凝婉闭门不出，多半是老皇帝的命令，本来并没打算如何。但这两名女侍卫的口气，却让他心中开始有些担忧武凝婉现在的处境。 眼瞅两名面带横rou的女侍卫不打算放自己进去，封霄云也没多费口舌，直接亮出旋云风暴，把这两名王阶女侍卫的灵气全部抽干。两名女侍卫身为王阶强者，平时也傲的很，突然间全身灵气被抽空，整个人当时就吓倒在地。 顺利来到府内，府内侍卫都是熟悉封霄云的，一看到他立即做出遮拦的架势，却用眼神示意封霄云只管往里走（闯）。 封霄云一路来到内院，发现这里的侍卫又是生面孔。 其中那新来的侍卫长，赫然是一位帝阶女修者！ 这位侍卫长本领够高，人也狂傲，张口就道：“哪儿来的毛贼，居然敢擅闯公主府，见到我还不束手就擒，免得多吃苦头！”由于阴阳太旋的缘故，封霄云四灵气修为极差，看着勉强就是个宗境，在她眼中确实与一般毛贼差不多少。 封霄云懒得跟她废话，悍然抢先出手。 一路杀进武凝婉府内，封霄云已看出多半是老皇帝武治软禁了武凝婉，至于原因，封霄云心里模糊间亦有所猜测。而这一点模糊的猜测，现在彻底引燃了封霄云心中怒火。 这位帝阶女修者实战经验非常丰富，察觉到体内灵气急速流逝之后，非但没有慌张反而立即决定速战，要赶在灵气耗光之前，拿下封霄云。 没有任何征兆，封霄云突然感到体内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撕裂力量，自己的身体好像瞬间要被从内部撕碎一般。 帝阶女侍卫长已在无声无息间打出的蕴含天地法则真威的一击，足以致命的一击。 世上万事万物有始就有终，有成就有败，自从有文明记载流传的那一天开始，这一规律就从未变更过。这一法则真威，正是冥冥中控制着所有世界运转的基础法则真威之一。 按照不周世界强者命名，这条法则真威全称为“万物始成，万物终焉”乃是三十六天威中排在前十位的顶阶法则真威，号称据有“无中生有能创天地，毁灭万物一切归无”的不测神威。 这位帝阶侍卫长所使用的天地法则真威，正是其中后半“万物终焉”。不过似乎她并未能彻底悟透这一主宰级别的最基本法则真威，若是真正的“万物终焉”一击，凭现在的封霄云绝不可能抵挡得住。这位女帝阶修者所领悟的，大概是是威力稍次于“万物终焉”的不完全法则真威“万物崩坏”。 许多帝阶修者在机缘巧合下领悟到过强的一种法则真威，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由于不能完全掌握某种过强的法则真威，在实战中往往会退而求其次，运用自己能掌握的不完整的法则真威对战。这就是一些次级法则真威的由来。 虽然名为次级法则真威，但由于本质上仍是主宰级别的高级法则，虽不完整，实战威力却远超一般法则真威，所以这类掌握次级法则的帝阶修者，战力皆十分强悍。 这一击来的突如其然毫无征兆，封霄云在完全没有防备之下已经中招。一瞬间，封霄云的心脏猛地泵起，大量血液瞬间流遍全身，整个脸由白皙猛变为紫红。浑身所有肌rou在这一瞬间骤然紧缩，全身骨骼更因两股力道的强行拉扯，发出咯吱的声响。 最终，凭着经师父不请老人亲自锤炼过得强悍躯体，封霄云硬生生受住了这一击。 咬牙咽下肺部被撕裂流出的一口温血，封霄云在三个呼吸间就重新稳住了身形，体内那些被撕裂的脏腑创口也在这三个呼吸内迅速合并，阻止内脏血液继续溢出。 看到面前这个看着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居然看上去毫发无伤就受住了自己全力一击，这位女帝阶强者当即双目一张，心中剧震。 封霄云稳住体内伤势，猛然抬起头双目变得赤红如野兽般盯着面前的对手。 刚才那一击，在击伤他内腑的同时，不知怎么同时激发他体内那道野兽般的凶猛意识。封霄云此时只觉自己浑身暴起一股杀戮的渴望，狂怒的想要撕碎面前的对手。 下一瞬间，封霄云的身体已随着那股狂暴的野兽意识动了起来。 对面的女帝阶强者看到封霄云向自己冲来，立即做出防御攻击，想要阻碍或者 改变封霄云的前冲攻击方向。然而却没料到面前这个年轻人有着她从未见过的灵敏身形，脚步一错，腰身晃动间就已躲过了她的攻击。 封霄云急速接近女帝阶强者，然后踏步发力，全身力量传导在右拳，由下而上凶狠一拳打在了她的下巴上。 “噗！”一口血，连带着几颗粉碎的牙齿，洒向天空。 帝阶女侍卫长被这一拳打得倒飞出去几十步远，直到撞断庭院内一颗合抱粗的紫桐木，才勉强停了下来。 封霄云一拳击出，乘势整个人如恶鹰般飞扑追杀过去，浑身杀气骤然爆出，就要格杀这名女帝阶强者于当场！ “住手！”紧要关头，一声封霄云熟悉的声音传来。 武凝婉穿着一身雪白的练功服，带着几名侍卫从侧门匆匆赶了过来。看她额头莹莹的汗滴，刚才应该是在修习秘术，大概是听到护卫禀报，来不及换衣服就急急赶了过来。 封霄云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整个人顿时恢复清明，那道凶兽般的意识瞬间消失不见。 略有些狼狈地停住急冲，封霄云转身循声望去，用不太气的语气问道：“是不是你爹把你软禁了起来？”封霄云心中已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要带武凝婉一起走。 武凝婉挥手示意众侍卫退下，那位帝阶女侍卫长也在一名侍卫的搀扶下，恭敬退了下去。 “是我自愿在府内修习秘术，我要尽快领悟天地法则真威，迈入帝阶。”武凝婉等众侍卫都退了下去，迈步走向封霄云，在离着他只有一步远的位置停住，开口解释道。 封霄云感到有些意外，张开口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改为：“我即将南下平叛，这一去怕是许久不能回来。” 武凝婉闻言面色一滞，显出几分渴盼，旋又被她强压了下去，故作淡然道：“祝你得胜归来。”疆场纵横驰骋千军拜服，才是她的梦想。 封霄云张口欲言，最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干脆转身离去。但走到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回头说了一句：“你若有事，可随时谴人给我送信。我……”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那句话，一拱手，走了出去。封霄云并不知道那一夜老皇帝武治到底与武凝婉说了什么，才导致她甘愿放弃自己的梦想老实待在府内苦修，只在心中隐约觉着那并不是什么好话。 离开武凝婉的公主府之后，封霄云故作悠哉地在城内闲逛，这里走走那里看看，一日间把官员居住的东城区看了个遍。 三千精锐按兵不动，指挥将军还有闲暇在城内闲逛，甚至还在自家大门外来回经过，收到家仆送来的消息三位宰辅立即被封霄云激怒，急急派人来营中，质问封霄云到底要打算干什么。 封霄云实话实说道：“而今粮饷不足，大军无法开拔。我正在想法筹集粮饷。” 听完仆人带回的这句愣头愣脑的话，三位宰辅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有什么办法凑集粮饷？此事就连本相也束手无策。” 很快，第二天一早，三位宰辅还有兵部罗尚书就知道了这位年轻将军的办法。 三位宰辅按照习惯，天不亮就起床，在侍妾伺候下洗漱穿戴，准备去上早朝。坐在轿子里顺着静谧的老路没走多远，就听到外面传来几声闷响。接着轿子就重重落在了地上。 轿门的帘子撩开，露出一张年轻的俊逸笑脸。把三位宰辅和兵部尚书吓得不轻。 天亮城门开启之后，封霄云用四个麻袋把三位宰辅和罗尚书装在一辆板车上，也不多加遮掩，任凭四位当朝高官的脑袋露在麻袋外面，就这么大摇大摆准备出城。 九门提督衙门。 “报！老爷，舅爷！大事不好！昨夜入城的那位小将军，绑了三位宰辅和罗尚 书，带着十余个兵卒押着大车，正要从西门出城去了！”一名提督府兵卒慌慌张张跑来禀报。这位守门兵卒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这么大胆的人物，很有些被吓着了。 九门提督李国舅闻言，把手里的春宫折扇“啪”一收，“走，随本舅爷去看看热闹！” “舅爷，咱们不是去救下三位宰辅和兵部尚书？”这名报信兵卒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就你话多！你要是打的过他，你去救人！”李国舅笑骂一声，脸上尽是戏谑的笑意。 临澜府内，总捕头武秉正听到巡街小捕快的仓惶禀告，立即站起身，急急赶往西门。 封霄云不紧不慢赶着驮兽，拉着大车吱吱呀呀往西门走着。 “站住！”一声正气凌然的高喝，匆匆赶来的礼亲王武秉正高声喝止。 封霄云循声转过身去，见来人是素来刚正的礼亲王武秉正，拱手就要行礼。 武秉正却抢先冲着封霄云一礼，表现出对强者应有的尊重，牢牢按照他家的祖训行事。 封霄云赶忙还礼，道：“礼亲王何事喊住小子？” 武秉正肃声问道：“封将军，何故绑架三位宰辅和罗尚书？” “我接到你家皇帝旨意，即将南下平乱。奈何粮饷不足，大军迟迟无法开拔，今欲借三位宰辅和罗尚书的脑袋，筹措粮饷。”封霄云说的一本正经，显然就是这么打算的。 三位宰辅见到礼亲王来了，顿时心里有了靠山，齐齐高喊道：“大胆！本官乃是炎夏朝堂堂宰辅，你一个三品将军焉敢如此，快快放了老夫！” 封霄云转身拱手道：“好说好说，只要三位宰辅老大人发齐我麾下三千儿郎这月的粮饷，再按照这个单子上凑足钱粮，本将军立即放人！” 轰，封霄云话一说完，整个街道立即炸了。世世代代生活在临澜城的老百姓活到今天，还是头一次遇到绑票三位宰辅和一个尚书这种新鲜事儿，看热闹的心立即被激起，纷纷围拢过来。 “你……”三位宰辅被封霄云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花白的长髯直接飘了起来。 礼亲王武秉正颇知朝廷国库底细，劝道：“而今朝廷府库欠收，一时间确实拿不出许多粮饷，你又何必如此。三位宰辅都是国之重臣，岂能不知战事紧迫？你且放了他们，本王保证，日后必会发足你的粮饷。” 礼亲王言语之间，居然丝毫没有追究封霄云绑架朝廷大臣之罪。 封霄云嘴角扯开一个轻蔑的笑容，道：“王爷久居上位，不知下面疾苦。而今国库日渐干涸，这四位大人的府上，可是越发丰足。实不相瞒，我欲与四位大人做个买卖，只要他们府上各拿出一千万金币，三十万石米粮，我就放他们回去。如若不然，就休怪我心狠。另外，小子已送信给黄瑾，令司礼监六位大珰头，凑足三千万金币，一百万石米粮送入我营内。若是不然，到时休怪小子杀将进去，血洗司礼监！” “你！你好大的胆子！焉敢如此蔑视朝廷法度……”礼亲王武秉正听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大胆妄为的年轻人。上次这封霄云当街打杀朝廷四品侍郎，礼亲王就以为他是天大的胆子，却没想到，最终还是低估了他的胆量。 “说的好！”九门提督李国舅懒洋洋晃着手里春宫折扇，迈着浪荡的步子来到封霄云对面，开口却是一句赞。 “这临澜城上下，皆说本督行事荒唐！小子，本督比起你来，可差着远哩！”这个时候李国舅居然还有心思随口与封霄云胡扯。 封霄云居然还与他搭话道：“不敢当，不敢当。” 礼亲王武秉正差点没被这二人的一喝一唱气得当场吐出一口老血。 封霄云又看一眼武秉正，道：“王爷莫不是又要拦我？”说着话，旋云风暴伴随一道黑风出现在头顶，沉沉旋转不停。 武秉正登时愣了，这时他才想起来，面前这个小子，临澜城内的强者怕是拦他不住。除非请两位老祖联手……然而若真如此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万一事后惹了他的师父来问罪，又该如何交代…… 礼亲王武秉正反复权衡，始终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 “提督大人？”封霄云又看向九门提督李国舅。 “我打也打不过你，拦也拦不住你。还能怎样？”李国舅翻个白眼，一身无赖气质外漏无余。 “封将军！速速放了本相。本相在陛下面前定然为你美言几句，减免你的罪过！”危急关头，一位宰辅依然不忘高举官位作为自己的护身符。 封霄云根本不吃这套。 车轮吱吱呀呀，三位宰辅和兵部尚书，四位堂堂炎夏朝的最高大官，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封霄云绑出了临澜城，绑入了西郊禁军大营，并留下话，让其家属带着钱粮来赎人。 雍王收到消息后，立即给自己麾下的官员发出指示，让他们上书告封霄云谋反，论罪当诛！ 其余皇子王爷表面纷纷袖手作壁上观，但言语间是毫不气，都打算趁机落井下石。泰王甚至在心中盘算趁此机会收拢封霄云为己用，在最后关头出手将其救下，令封霄云感恩戴德投靠自己。 刚平静没两天的朝堂上，一时又冒起滚滚硝烟。 此事发生之后第二天，皇帝的旨意就从青园传进了司礼监。原来之前黄瑾收到封霄云的告知之后，不敢慢待当时即把此事密报给皇帝。 也不知是年老之后懒得说话，又或者是想要与群臣儿子们玩猜谜，老皇帝这次的旨意同样看着让人费解，圣旨上只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八个字。 朝堂里，诸皇子王爷和朝臣们看到这圣旨，立即各自猜测起来，最后居然猜出好几种截然相反的结果，各执己见争得厉害。 黄瑾到底服侍老皇帝一辈子，深知这位圣上的禀性，很快就对司礼监做出暗示。司礼监秉笔大太监秦林接到老祖宗黄瑾的暗示，长叹一口气，派心腹去自己的外宅，开始准备钱粮，并特意挑选质量上乘的驮兽大车装运钱粮。 很快，内朝的行动就被外朝察觉，所有朝臣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想起了今上继位之初的第一桩震惊朝野的大案。 老皇帝武治登基之初，由于多年来诸皇子争斗不已，国事糜烂不堪，国库消耗的空空如也一粒铜子儿也拿不出来。当时新君武治继位之后发下的第一道奏章第一句话，就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后面一句就是：“尔君囊中羞涩，尔臣自该倾囊相助。”随着这道圣旨，上一任皇帝留下的四位辅政大臣无罪被抄家，家产籍没入库。 老皇帝武治当年登基后第一个年号是“嘉圣”，当时临澜城大街小巷就有流言：“四辅跌倒，嘉圣吃饱。” 想起这桩陈年旧事，朝臣们心中登时惊愕，也不知作何感想。 然而朝臣们不知道的是，此事若是寻根究底，却要归咎于炎夏朝开国太祖高皇帝。 炎夏朝太祖高皇帝起于草莽之间，一班打天下的兄弟皆是幼时玩伴，或邻里乡党。因而武家太祖皇帝建国之后，就秘密留下训诫给子孙后代：“朕起于微末之间，承苛政虐民之乱世，聚拢精锐，历十余年，始创今日之局面。朕观前朝亡国因由，多亡于草莽百姓之手。尔等切记，将来若国事艰难，只管挤出这般臣子的油水，切不可过于逼迫百姓。” 猜透圣旨之后，满朝哗然。 雍王指甲几乎要把手掌扣出血来，心里忍不住闷声喝问：“父皇，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如今这道圣旨一下，从今往后臣子之心皆与您相背啊！” 傻小子，你却忘了你爹当年一句话就抄了四辅臣的家，此后几十年天下读书人还不是对朝廷科考趋之若鹜。如鸡一般，记吃不记打。还不是养出了朝上忠心耿耿近百年，朝下良田万万顷，家中广厦千万间，大庇上千姬妾俱欢颜的三位宰辅。 炎夏朝开国太祖武皇帝一席话说得好：“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锺粟，书中车马多如簇。”四句话，道尽了读书的作用，却也道尽了读书人的最终目的，道尽了帝王役使读书人的手段。 为君者，抓住了这四样作为奖赏，何愁没有忠心耿耿的臣子可用？ 雍王，明显还是修为不够深。 随着这道圣旨一并发下的，还有一份密旨，责令雍王闭门读书思过，重读当年太宗皇帝重责臣子，使高宗皇帝有恩于臣的武家皇族旧事。 朝堂，重新安静了下来。 在这一片寂静中，三位宰辅和兵部罗尚书，灰溜溜一路溜回城，返回各自府中，一气称病三天，才略解了心中羞恼。 山海村，亲眼目睹整个过程之后，师娘封绮萝白了一眼不请老人，故作不悦道：“瞧瞧你教的好徒儿！行事蛮横勇直蔑视一切世间规矩，简直与你当年一模一样！” 不请老人随即高呼冤枉：“老夫可没教他这些！这都是他天性如此，过去世旧习所致。” 封霄云带着三千精锐，点起两万禁军充作随军丁壮押运粮食，押着装载数千万金币的驮兽大车，挑选风和日丽的一天，悄无声息拔营南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