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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节

    他压低声音,兴奋的说:“大人,您这是来端县令的窝的?来的好啊!宝应人民有救了!”

    “县令?我们只是路经此地,并不知道这里的县令出了什么事,你简单说说。”

    呼延锦看到徐之衡的时候,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主意,等到徐之衡说起县令,他倒有了法子。

    徐之衡最喜欢让他说话的人,因为在家的时候,老爹、老娘都总是叫他“闭嘴”。

    他笑眯眯的说:“大人,您问我就问对了,宝应县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不是你刚才自己说的吗?宝应县令他干了什么让你如此痛恨的事?”

    呼延锦是督察院右督察御史,本来就有职责,对现任官员的履职行为进行督查。

    更何况,这可是花荞的属地,每年收上来的赋税虽然不及长公主本身的俸禄,可这也是她父皇给她的一笔收入。

    关键是,只要搞些事出来,总比一潭死水更容易制造,帮助吴先生逃走的机会。

    多重因素,使得呼延锦兴致勃勃的,和徐二哥聊了起来。

    “您知道,宝应现在是严县令当家,这两年永乐朝改洪熙朝,洪熙朝改宣德朝,京师、地方官员屡有变更,尤其是……南京官员!”

    呼延锦点点头,不错扬州属于南直隶,由南京直管。

    “这官来官往,一个职位,往往要重复孝敬不同的两三个人,严县令手上的银子肯定就不够花了,可长公主那一份又不能少,他只有来加倍压榨我们百姓。”

    徐之衡愁眉苦脸道:

    “我们徐家是宝应首富,被挤出去的就更多。我和我父亲是农户,加上老三是京官,我们就幸免于难,可我大哥就惨了,他是商户,又与我们分了家,这两年都算白打工了。”

    “那好办,我让督察院来人查严县令的账,皇上最恨人贿赂,尤其是要严查南京各衙门,严县令知法犯法,能叫他吃不了兜着走。不过……”

    正在激动搓手手的徐之衡急忙问:“不过什么?”

    “不过,你得帮我点一把火。”

    呼延锦的主意已经在脑子里打转:先造势救了吴先生,自己再顺手查办了严县令,这样,在皇上面前,便找不出什么破绽。

    徐之衡憨笑道:“呵呵……大人,您这是在逗我玩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草民哪敢去放火啊?”

    “不是让你真的去放火,是让你到宝应百姓中煽风点火,让大家起来反对严县令加征税赋,那本官就有理由介入了。”

    “哦……对对对!有道理!太有道理了!”徐之衡眯缝起眼睛笑道:

    “我这就敲锣打鼓去!”

    第403章 制造混乱趁机脱身

    徐之衡说着就要站起来,找面锣敲去,呼延锦连忙叫住了他:

    “哎……徐二哥,敲锣太费劲,你忘了,整个宝应县,最有威望的是什么地方?”

    “县衙啊!”

    “你再想想?”

    “我们老徐家啊!”

    “家家的读书人最想去的地方,里面出童生、秀才的地方?”

    呼延锦真想用锤子敲开徐之衡的脑袋看看,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脑袋里装的都是啥?

    “哦!!我知道了,是我们望南私塾啊!真是太有威望了!现在连扬州的人,都想到咱们宝应来上私塾。我跟您说啊,我这个位置,还是我大哥……”

    呼延锦一听,赶紧打断他:

    “所以,你要回私塾去发动大家对不对?都是读书人,哪个读书不是为了成才报国、光宗耀祖?”

    “对!大人,您就等着看我如何煽风点火的吧!”

    徐之衡把自己的书袋一夹,昂首挺胸的走出去了。

    旁边桌坐着的锦衣卫,都用敬佩的眼神看着他:只有大人这种心怀坦荡的人,才会在自己危机重重的时候,还想着百姓!难怪,我们张大人这么高冷的人,也跟他成了朋友。

    呼延锦叫过两个锦衣卫问道:

    “你们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话,小的叫阮充,他叫魏蓝。”

    “阮充、魏蓝,你们刚才也听到了,宝应县的严县令,打着朝廷的旗号,私自加征税赋,中饱私囊。现本官命你们悄悄潜入府衙,找到严县令的账簿证据。”

    他看着他俩,目光坚定又不可抗拒:“你们干好了,本官亲自向皇上给你们请功。”

    这个小旗的人,从旗长到校尉,都认识呼延锦,都知道他们老大和呼延大人是哥们,那是因为,正旦节去千里驰援长陵,他们是张樾的近卫。

    他们十个人跟着张大人、呼延大人冲锋陷阵、血洒疆场,那还不是一般的感情。

    阮、魏二人被他一鼓动,立刻站得直直的,抱拳道:“得令!”

    他们刚走一会,盛永华回来了,他在路上碰到了阮充、魏蓝,他们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盛永华点头道:

    “去吧,小心行事。若问起来,就是说是我命你们去的。”

    看罗毅还没回,盛永华赶紧说到:

    “呼延大人,您虽不认识在下,但我们都认识您。上次打长陵,我们也是跟着张大人去的。

    这位新来的罗毅罗大人,连张大人也没见过,我们虽不能不服从他的命令,但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能做到的,我们绝不会推辞。”

    呼延锦这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们有些眼熟,却又不认识。他们并不是平时张樾带在身边,为皇上办事的那几个。

    他笑笑说:“宝应县是宝应长公主的领地,这里的县令违反大明律,本官是不会坐视不理。现在本官手上无人可用,所以,你们能支持本官做好这件事,就已经是为皇上、为长公主,也为宝应百姓办了件大好事。”

    盛永华见他不提让他们放走吴先生,只说查县令的事,顿时轻松起来,拍着胸脯道:

    “大人放心,我们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查人正是我们强项!”

    “查人?查什么人?”罗毅从外面走了进来。

    呼延锦刚才就已经发现门边的光线略微变暗,到了却不进来,不是罗毅是谁?

    他将事情解释了一遍:“看来宝应县民怨很大,刚才还有人经过,说是书院的学生号召大家起来反对县令增税增赋,我怕影响我们的大事,所以让他们去查一下真伪。”

    “原来如此!难怪刚才在私塾看见人声鼎沸,还以为他们要谋反叛乱,所以多盯了一下。不过,这是地方的事,与我们无关,我们还是赶紧办了皇上的事,回去交差完事。”

    罗毅没有这种与地方衙门打交道的经验,他更不想多一事影响自己完成任务。

    “那不能这么说,对现任官员考察、举劾,是本官分内之事,怎可当做没发生?这样吧,你先说说吴先生那边的情况。”

    呼延锦不过是给他有些思想准备,并没打算让他替自己做决定。

    “他一个耄耋老头还能怎样,独自在东厢房里。外面学生集中在学堂和学堂外的院子,我们是不是等到外面人都走了,再……”

    罗毅没觉得这次任务有难度。

    若是呼延锦杀了吴先生,他们就十二个人回去,若是他敢放了吴先生,那他们就杀了吴先生和呼延锦,十一个人回去。

    “不,事不宜迟,这些闹事的人,说不定就是吴先生鼓动的,早些解决,以免酿成大祸,我们就在边上,却让暴乱发生,这恐怕也不是皇上想看到的。”

    呼延锦站起身往外走,经过罗毅身边淡淡说了句:

    “要不要跟来,你自己决定。”

    罗毅当然要去,他让其他几人藏身在屋顶,和东厢墙外的大树上,自己和盛永华到了东厢屋顶。

    他轻轻拿开两块瓦,从屋顶向下看。

    呼延锦没有用他们穹窿山的暗号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进去。

    屋里的吴先生看上去比两年前老了很多,呼延锦进来,直到他唤了一声:

    “先生!呼延回来了。”

    吴先生这才认出他来,赶紧放下手中的毛笔,露出一丝惊喜:

    “呼延?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先生,您的手……”

    就这一下,呼延锦已经看到,吴先生的手一直在颤抖。再扫了一眼他写的字,纸上都是在写同一个字,就像他小时候刚学写字时候一样。

    “这手已经好不了啦,我只是想看看它还能不能控制。你看,就这样左手帮它一下,它就还能写,只不过,写出来的字,已经看不得了。”

    说着,吴先生又拿起笔,左手略微按着右手,写给呼延锦看。

    呼延锦一看,先生写着两个字:有人?

    他进来没敲门,吴仁就猜他是被人监视的,不过,也可能……是他觉得,现在已经没这个必要了。吴仁决定还是问一问。

    呼延锦替他拿下手中的笔放好,说到:“先生说的没错。若是不能写,就不要写了。”

    他将吴先生扶到椅子上坐下,将罗毅刚刚给他的匕首放在桌上,转身去给先生倒了一杯茶,低声说到:

    “皇上查到您身份了,让我来杀您。现在外面学生闹哄哄的,你借口出去跟学生讲话,赶紧走。私塾出门右转第一家客栈,掌柜会把您藏起来,我会拦住那些锦衣卫。”

    呼延锦在徐之衡离开后,就给了掌柜两张银票,让他把吴先生藏好,过后再来送走吴先生。

    吴先生笑道:“这个皇帝怎么跟他祖父一样?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那你……岂不是很难?”

    “我自有脱身办法,几个锦衣卫拿不住我。您先走,现在就走。”

    第404章 可回头不可往回走

    吴先生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位已经长大成熟,却依然赤诚坦荡的脸。初见他时,他只有八岁,跟在吾辰良的身后,便已是明媚少年。

    他的眼光扫过屋顶,心里已然有数。

    他喜欢焚香,以前,是为了和寺庙里的建文帝感同身受,点的时间长了,他就有些依赖这个味道,只有闻到香烟味,他才能感觉心安。

    烟往上走,屋顶缺了一块瓦的地方有风,一眼看过去,就算他老眼昏花,也能看见只有那一处的烟在流动。

    在呼延锦的眼里,看到的却是吴先生脸上那双眼睛,已经悄悄变小了,夹在皱纹中,就像即将熄灭的烛光。

    他笑着问:“花荞……还好吗?我恐怕等不到喝你们的喜茶了。”

    呼延锦鼻子一酸,若是好好的,他们成亲的时候,吴先生是可以代替自己的父亲,坐在长辈的座位上,接受新娘子敬茶。

    父亲已经不在了,就差一点点,自己就能带他去过,只属于自己的生活。在梦里,他不止一次的梦见,父亲走的那个夜晚,若是当时守在父亲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