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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照夏古琴的计划逃跑路线,他们直接从魔月氏的地盘进入大唐,那么,蓓姬怎么办? 照蓓姬的意思, 她愿意隐姓埋名跟随安然回家过日子。不过她一贯被养得娇纵任性, 又不谙人情世故,只怕用不了多久,她的身份就会暴露出来。她的身份一暴露,事情就严重了。 而在安然看来, 目睹了那么多的唐人百姓惨死在番突人手下, 他心头没法放下对番突人的敌意,对番突格格, 他没法不介意。 再加上蓓姬太过单纯天真,他自觉没信心,没能力能守护得了蓓姬一世平安。喜欢蓓姬,并不一定要娶她,安然情愿让蓓姬生活在草原,生活在她的族人中间,生活在她父母的守护下,无忧无虑,快快乐乐。 “我们在离开番突人的地盘,进入魔月氏地盘以前,把格格送去边界附近的番突人的聚居地。那些牧民会把他们的格格送回那克部的。”进入魔月氏地盘后,他们就没有放下蓓姬格格的机会了,就只能带着蓓姬南行。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一行人,急匆匆地往东南而行,因为害握有追兵,大家都努力打熬着驰马,每天休息的时间极短,人人都极其疲累。 连凌肆都抱不动夏古琴了,两只胳膊酸胀得要烂了一般,只得转叫凌二柱抱着骑马。只纪蕴还咬着牙,坚持要带着安然骑马,他自己心知肚明他坚持的是什么。 蓓姬这一路极是乖巧,没喊累喊苦,没发娇嗔,没出幺蛾子,仿佛只要能呆在安然身边,她就知足了。 她每天跟大家一起策马狂驰,跑得灰头土脸,遮掩了她清丽明净的容貌,她洗一洗,依旧笑颜如花,清华出尘。泥土染黄了她浅蓝的华贵衣衫,她换上唐人男子衣衫,活脱脱一个娇俏又英气的少年,不损她高洁无垢的气蕴。 安然远远地看着蓓姬,眼底爱意越来越浓,可是,他也越来越不能面对蓓姬。每当面对蓓姬清纯的笑颜时,安然总能感觉到自己的卑微,像个盗贼一样,盗取了不该属于他的珍贵东西。 一行人疾驰了八九天,快到边境之时,离别骤然而至。 当蓓姬知道安然要把她放在番突边境,托牧民送她回去时,大哭着,求安然带上她,她紧握着安然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最后,还是凌肆恶人做到底,强行把蓓姬的手扯开,横抱起来,骑上马,准备送去远处一处看上去人数颇多的番突聚居地。 在凌肆打马离去之前,安然挣开纪蕴的扶持,翻身下马,跪倒地上,朝蓓姬磕了几个头,说道:“殿下,你保重,忘了小人!”自始至终,安然都叫她“殿下”,在他心头,蓓姬格格高不可攀。 可是,安然称呼蓓姬格格“殿下”,和称呼锦奾郡主“殿下”,在安然的心目中,含意是完全不同的。 安然说完,便上了纪蕴的马,纪蕴马蹬一碰,立即带着安然驰向前方,凌肆也带着蓓姬向牧民聚居地驰去,各自朝不同的方向奔出老远了,安然还能听见蓓姬哭着叫他:“阿安!带我回家!不要丢下我!阿安!” 第二天,一行人终于越过边界,进入了魔月氏的地盘,大家又微微朝魔月氏的地盘里深入了一些,直到遇上盘桓在魔月氏地盘外围的魔月逃奴,打了一场,大家才没有继续深入,保持着这个深入程度,转而向南。 直到这时,大家的紧张心情才略略放松了些。至少番突不敢率大队人马越界进入魔月氏的地盘追捕他们,就算硬要追,也只能派小股队伍。不过以纪蕴五人,凌肆四人的实力,千人以下的队伍,他们都不会害怕。 队伍在魔月氏境内休整了一番之后,大家按正常速度一路向南而去。本来,能够顺利救出安然和夏古琴,大家应该高兴才是,但是,大家却都提不起情绪来,一路上,心情都很是低落。 凌肆几人想着军乐队就这么散了,死的死,逃的逃,留的留……那留在番突的人,也忒没有骨气了,可他们在大唐境遇凄惨,也不能怪他们不愿回归大唐。 安然自是为了蓓姬而感伤。纪蕴目睹了安然跟蓓姬的分离,更清楚安然跟他不是一路人,他除了顾影自怜,知道他这辈子,只能跟安然做兄弟。 夏古琴倒是很看得开他跟杨胡茄的分离,不是一路人,不如早点分手,他本就是个冷清之人。 现在他心头更多的是在暗自盘算着自己的未来,逃回大唐,当然不是为了继续做军伎,那么,他的前路在哪里?在心头暗自评估之后,他把目标锁定在纪蕴身上。 夏古琴亦是罪臣家眷,因生得瘦小,十二岁时被误为九岁童子,就近充入伎坊,逃过一命,成为军伎,此后一直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等待逃脱时机。 他为人极是聪明,没有跟纪蕴耍心眼,直接道出自己的身份和身世,希望能借这个被掠北地的机会诈死逃脱,情愿投效纪蕴麾下,生死追随。 纪蕴并不是个收破烂的,不是随便什么人来投效都会收留。但夏古琴在这逃亡路上已经表现出了他的才干和能力,纪蕴又听安然转述了夏古琴对阿辰之死的精辟分析,觉得夏古琴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其敏锐的观察,慎密的思维,颇有可用之处,便收下了这个已经年过三旬的江湖新人,等回了荆州,纪家庄给夏古琴捏造一个新身份自不在话下。 凌肆听了,半开玩笑地道:“小夏呀,我们凌家几个哥们轮流把你一路从青梨雄营地抱回来,咱们还有两年的同袍之谊,你转眼就投靠老子的仇家,你真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