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页
说实话,安然得知自己要被送去晋江城充军十年,心情很是惊惶无惜。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过来后,安然都没有远离过亲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去了那么远的地方,独自一人,无依无靠,该怎么活下来。 有个阿辰一路陪着,让安然觉得特别温暖,特别安心,他也就没有坚持,接受了大家和阿辰的好意。 一场话别,大家都依依不舍。 安然只觉得这十里送别的长亭,似乎人越来越多。有不少人,不少马车,都参差零落地远远停着,无形中,把方家,安家,寄园等人围在中间。不过,大家只是远远看着,并没有围上来。 安然一扫眼,注意到人群中有个女子,穿着素白的衣服,站在车辕上,明显比别人高,比别人醒目。 安然看见了,只觉得心头一堵,心道:“这疯女人又跑来干什么?”他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却见锦奾郡主只是站在车辕上痴痴地看着自己,见自己瞪向她,她也没有别的表示。 安然不想再看见锦奾,给自己添堵,很快就转开了目光。 在安然转过目光之后,站在马车下的一个老嬷嬷劝锦奾:“殿下,你看见安公子,安公子也看见你了。回了吧。” 锦奾郡主完全不理她,就那样站在车辕上,一直看到安然离开,看不见人了,方才跳下车辕。不知什么时候,锦奾郡主早已经泪流满面,脸上湿漉漉的一片。 上了马车,老嬷嬷又劝道:“殿下,收收心,忘了安公子吧,好好跟东方公子过日子,别赌气。” 那老嬷嬷曾是服侍流华公主的宫婢,跟着流华公主来到公主府。她曾旁观过流华公主跟杜老将军的感情纠葛,也见过流华公主跟钱驸马的冷战。如今,她似乎从锦奾郡主身上,看见了昔日流华公主的身影。 三十多年前,流华公主也是以下嫁钱驸马为条件,才保下杜老将军一命,改为流放充军。三十多年后,想不到流华公主的女儿锦奾郡主,也以下嫁东方明敬为条件,保下安然一命,也改为流放充军。 三十多年前,流华公主流着泪,默默地送别杜老将军,三十多年后,锦奾郡主也是流着泪,默默地送别安然。 这一幕一幕,何其相似呀,真是母女同命啊。 老嬷嬷只在自己心头感慨,她什么都不说,只希望锦奾郡主不要像流华公主那样,从洞房开始,就跟东方公子冷战。 看看天色将近午时,该说的话,大家都说了,该叮嘱的,已经千万遍地叮嘱过了。安然向亲友和长辈们跪下,磕了三个头,愿他们保重。 然后,安然又抬手,朝那些听到消息赶来十里长亭,站在远处,默默替他送行的洛城民众们团团作了个揖,谢谢他们相送。 随后,安然戴上镣铐,跟在押解官身后,走上充军之路。在他们身后,跟着阿辰。 走了一截,安然回头,十里长亭上的人们,都还看着他,并未散去。安然停步转身,唱道: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穿越前,交通便捷,再远的地方,也并不觉得遥远,再远的地方,只要有网络,也能视频聊天。 安然穿到这个时代,交通极不发达,道路不通,交通工具落后,即便像从洛城到梵金寺,不过短短二十里路程,一去一回,就得花费一整天,还要两头摸黑。稍远一点就要走几天的路。 安然唱着这首歌,慢慢离去,他渐渐体会出,为什么古时候的人,那么多愁善感,送别,咏别的作品那么多,只因为人们见个面不容易,每一次分别,都有可能是最后一面,所以,每一次的分别,才那么的依依不舍,忧伤哀愁,忍不住涕泪沾襟。 此后的好几年,洛城民众们想起这位擅唱俚歌的花魁公子,脑子里出现的都是安然戴着镣铐,唱着歌,渐渐远去的场景,凄凉而又唯美。 冬月下旬,洛城天气已经相当寒冷了,安然想不到一路北上,天气越来越冷。 押解官押解犯人,路上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叫做克期递解。如果没在规定时间把犯人押解到目的地,押解官就会受到惩罚。 就为了方便赶路,押解官才没给安然套上枷锁和脚镣。当然,安然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大盗悍匪,不必防得那么严,只要给安然戴个镣铐,防着安然逃跑就是。 因此押解官天天起早贪黑地赶路,没走几天,安然便受了风寒,病倒了。 一般出现这种情况,押解官为了赶自己的时间,会逼着犯人带病赶路,或叫同行的犯人抬着走。 路上缺医少药,日晒雨淋,生病的犯人往往会不治而死。押解官便会把尸体送去当地县衙,经由仵作验明正身后,由县太爷出具犯人在本县暴毙的死亡文牒,交给押解官赶去目的地交差。 克期递解的规定非常不近人情,犯人如果在路上生病,熬不过去,就只有死路一条。押解官多数都十分心硬,因为如果路上担误了时间,克期未到,受罚的是他们。 大约这个押解官知道安然的名头,态度还算客气,破天荒让安然休息一天,阿辰跑前跑后给安然请大夫,熬药,伺候汤水。次日稍有好转,便又上路,一路上,由阿辰搀扶着,走走停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