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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阁老跟桂太君收养纪蕴,知道他血仇在身,待他严厉,又不失慈爱宽容,教他成人,教他成才,又给了他自己选择人生道路的机会,纪蕴视之如亲生祖父祖母一般。 尤其纪蕴从方阁老那里学到了很多为人处事的方法和道理,可以说,世上没有方阁老,就没有他纪蕴。 可是,像安然说的那样,是他没有处理好江湖恩仇,把方阁老和桂太君连累而死,他的悲伤之中夹杂着更多的愧疚之情。 然而,事已至此,纪蕴再愧疚,却什么都不能挽回。他能做的,只是通知荆州那边,叫青辞远停了袁家庄的建造,丧期之中,不兴土木,必须要等出服之后再修。 方阁老和桂太君落葬之后,纪蕴便带着青陌儿一身素服返回了荆州守丧。他暗暗发誓,天涯海角,他一直要抓到凌肆! 可是,捉到凌肆之后呢?要杀之报仇吗?凌肆何尝是杀害桂太君的凶手? 任何习武之人,看见有人朝自己冲过来,都会抬手推挡,这是出于本能。 事实上,纪蕴知道凌肆在一挡一推之间并没有用上多少劲力,因为桂太君是摔倒之后滚下台阶的。 凌肆若是稍稍使力,桂太君就会飞跌出去,当场殒命。 何况凌肆当时正全副心神跟自己对峙,说不定,根本就没看清楚朝他冲过去的人是谁。 如此说来,凌肆对桂太君之死,又负有多少责任呢? 纪蕴不想去想这些,他只是固执地想抓到凌肆,甚至没想过抓到凌肆后,要拿凌肆怎么办。 安然回到寄园后,继续一如既往地看上去正常,实则无比消沉。 盛夏之时,梁小峰给安然带来个消息,靖平侯杜昱铭老将军在元州巡视驻防情况时,中暑而亡。因路途遥远,天气炎热,无法把杜老将军的遗体运回洛城,只得就近下葬,或是等天气冷了,再迁葬祖坟。 熙宗皇帝已经令让杜宁启袭了爵位,在家中设置灵堂供朝堂众官前往凭吊。其时,杜宁启的第四子刚降生不足百日,为之命名为“思祖”。 安然因有重孝在身,不能亲去杜家致祭,使叫梁小峰和阿辰代为自己向杜宁启致意。 “小五,你说,杜老将军辞世,丽龙八城有兵无将,东北局势怎么办才好?”梁小峰也看出了安然的消沉,便常常来逗引安然说话,至少希望有什么话题能够引起安然的兴趣。只要能引起安然的兴趣,他们就可以慢慢引导安然走出低谷。 安然唇角微微一翘,笑意若有若无,转头看向院子里,说道:“不知道,那是圣上cao心的事。” 梁小峰不气不妥,继续说道:“你说,圣下会不会再派一个将领去丽龙八城驻守?自从和亲失败之后,那克部落几乎兼并了番突各部,番突人对咱们大唐越来越嚣狂了,听说杜老将军之所以会大热天跑去巡防,就是番突人不断南下侵袭,不光是冬季才南下抢劫了,这丽龙八城,不派个大将驻守,只怕很快就会被番突人拿下……” 丽龙八城是安凌墨花费了无数心血督建的,梁小峰猜测,或许安然不希望自己父亲的心血被番突人毁于一旦,会有兴趣? 安然只管看着院子里,仿佛院子里有什么景色美不胜收一般,心不在焉在回应着梁小峰:“哦……” 梁小峰:“……” 梁小峰只得另找话题:“听说,前几天,东方阁老又一次向陛下上书,请求让锦奾郡主下嫁完婚。” 一边听闲话的木尘笑道:“啊,又上书了一次啊?我数数……这都是东方大人第三次向皇帝陛下上书,请求让郡主完婚了。” 他对朝堂斗争和大事没兴趣,倒对皇家的私事秘闻十分感兴趣,猜测道:“那个什么锦奾郡主,听说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郡主,是流华长公主的女儿,长公主没留下儿子,太后把外孙女儿接进宫,就翻脸无情,夺了长公主留给钱驸马的食邑,人走茶凉啊,这事儿做得忒不地道,听说啊,钱驸马对女儿的亲事一句话都说不上……皇家啊。” 梁小峰笑道:“木尘,你感慨个什么劲儿?小五,我倒是听说,这次东方阁老上书请嫁,理由就是说钱驸马爷忽然染了重疾,好像快不行了,想看着女儿尽快出嫁。东方阁老也想借郡主出嫁,给亲家冲冲喜。” 不管那钱驸马怎么被皇室中人排挤轻视,可他是流华长公主的驸马,是锦奾郡主的父亲。钱驸马若是死了,锦奾郡主作为一个未出嫁的在室女,必须为父亲守丧三年。 当然,东方思远奏折上没有表达出来的意思,大家也心知肚明:眼着锦奾郡主都快满二十岁了,再守三年孝,就二十三岁了,女儿家的美好年华都要过去了。 东方明敬的兄弟都生几个孩子了,东方明敬作为长子嫡孙,是东方家最重要的一支血脉,急需传承香火,不能老是这么被郡主吊着。 东方思远这个时候上书请嫁,也是向皇家发出最后通告:如果皇家再次找理由拖延婚期,只要钱驸马一咽气,东方家就要请求退亲。 东方明敬从锦奾十六岁等到十八岁才被赐婚,又等到锦奾快二十岁了,前前后后等了锦奾郡主将近四年,也算仁至义尽了。 若是东方家在锦奾父丧之后,提出解除婚约,并不算过份,就算是皇帝也无话可驳。四年又三年,人生中有几个七年,经得住这么折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