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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憨王脑子本就不甚好使,更将耽搁好阵子功夫。 加上他一思及离楚之日渐近,心绪不知为何愈发繁杂……鬼使神差下,素来急躁的吕布竟奇迹般拿出了十成耐心,安然等待着那憨子称帝之日。 一等憨子称帝,他便可以收复余下疆域为由,名正言顺地请征那位处奇峰峻岭中、并不怎为中原诸侯重视的巴蜀了。 吕布未料到的是,自己这一等,竟就是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功夫转瞬即逝,他难得生出的那点连自己也不乐意承认的离愁伤感,几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更叫他脑壳发疼的是,一年前还营出走的便宜老哥,竟是个十足的劳碌命。 纵无需去兵营领职,也成天抱着那堆除他外无人愿碰的积灰古籍不放。 甚至一边醉心研读,一边就自身领兵打仗的心得,兴致勃勃地编撰起新兵书来! 看着自发地给憨王日日忙活、劳心劳力还乐在其中的韩信,吕布悚然而惊。 他娘希匹的,自个儿与这靠打仗也能成仙的,果真不是一路人! 吕布一时大意,被韩信捉着干了几天活后,就再不乐意无事去这劳碌兵仙的府上串门了。 然而他在自个儿暂居的府上,也称不上清净——三不五时就要么被那范老头儿上门问策,要么被那压根儿不熟的陈狐狸眼sao扰,二人动辄与他打些机锋。 实在惹得他一个头两个大,避之不及。 如此境遇,着实叫吕布离愁逐渐消散,变得度日如年。 又实在过于惦记那一直窝在巴蜀、却似被人遗忘了的刘耗子,这日实在坐不住了,急匆匆地跨上玉狮,入了宫去。 等他一路长驱直入,刚闯入殿,就与领受侯位与郡守职的众人面面相觑。 群臣神色平静,吕布面容凛凛。 他这会儿倒后知后觉了:这几日项憨子的确频召他入殿议事,不过他嫌麻烦,全称病推了未来罢了…… 而他冲入殿中,生龙活虎的模样,哪似身体有恙? 饶是脸皮厚实如他,此时目光也不由游移了阵,流露出几分心虚。 项羽神色却始终淡然,捕捉到爱将面上那缕为难之色后,更是不假思索地描补道:“奉先身体欠安,却仍挂心国事,不愿静养,实是可贵。” 此言一出,在场人都不禁暗暗心惊。 谁能料到,素来寡言的项王,竟会主动为爱将解围! 甚至都称不上解围——明眼人都能看出,大王分明是在睁眼说瞎话! “谢大王。” 吕布眨了眨眼,按下吃惊之色,也不假模假样地推辞,仗着无人知他耳根发烫,当真爽快落座了。 一人面皮厚、气势足,另一人又心甘情愿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王心思昭然,在场的人精,又岂会不识趣地揭穿。 在暗自惊叹一番大王对爱将这极致宠信外,面色依旧如常,继续议事了。 吕布听着听着,那股子尴尬劲儿渐渐散去,理智回炉,顿让他觉得不甚对劲。 怎这议了半日,却只字不提憨子称帝、或那即位礼的事儿? ……该不会是项羽又犯了憨劲儿,折腾这么一大圈,还满足于只做个霸王,扭扭捏捏地不肯称帝罢? 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浮上吕布心头。 他甫一皱起眉头,才刚陷入沉思,就被不时向他投去目光的项羽给察觉了。 项羽心念微动,耐心等正发言的那人讲完后,果断出声道:“奉先可有话要讲?” 大王此言一出,吕布身上就满聚了在座人的目光。 他眉头拧得更紧,下意识就要否认,结果一抬眼,接触到那憨子带着明显关切的目光时,到嘴的话一下就改了。 ——罢了罢了。 吕布将心一横,一边暗骂这憨子着实好命,一边却又在此刻彻底做出决定,要全力再推这不知为何犹疑不决的项羽一把。 以免夜长梦多,坏他大计。 在众目睽睽下,吕布面色冷沉,闻言忽站起身来,行至殿中,直面项王。 他生得极高大,加上一身征战多年凝练出的杀气,及常居上位、自有的强悍魄力,都十分引人注目。 众人不禁一怔,倒不觉这吕大司马会对项王不利,只不知缘何忽然站起。 他们正疑惑着,吕布下一刻竟毅然一掀袍袂,俯首躬身,额点地,竟是结结实实地向座上项羽行了跪拜的重礼! 此举一出,众人皆惊。 若换做旁人对项王行此大礼,那任谁也不觉稀奇。 偏这吕将军是个直爽又傲气的脾性,平日向大王行礼,大多只拱手敷衍了事。 而项王极爱重他,倒从不计较这些,久而久之,楚营上下对这唯一敢对大王失礼的吕爱将,也是习以为常了。 项羽眼底满是震愕,全然不解从不屈膝的爱将缘何跪他。 他下意识地步下台阶,于众目睽睽下俯身,亲自上手搀扶。 以他天生巨力,这用了五成力的一扶,竟仍未能将人扶起,足见吕布心意之坚。 项羽迷惑道:“奉先?” 吕布铁了心要把这憨子拱上去,这会儿更是连一直看重的颜面都狠心豁出去了,哪会顺着起身? 他非但未曾起身,连头也不曾抬,心里默念着这憨子平日待他不错、临走前最后回报一次大的决心,铿锵有力道:“先时秦主暴戾不仁,大王顺应天意,领兵诛之,居功为首;后安万民,平定四海,功盛德厚,世人皆知;臣下功绩微薄,却因大王宽仁加惠,屡得进封,心下感激涕零,恨不能为大王基业肝脑涂地、日夜输送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