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页
“涓生和子君是自由相爱,但为什么自由恋爱最后还是这个后果?是因为贫穷吗?鲁迅在书里说的‘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这句话究竟对不对?” “老师我认为是对的。” 鹤西朗本来是想来个自问自答,不料被一个男同学半路截胡了。 他干脆停了下来,让对方继续说。 “我就特别理解涓生的心态,我前女友花钱特别厉害,我一个月两千块生活费,我要给她花一千,而且逢年过节还要我送奢侈品。” 汉语言文学专业本就女生多,听他这么说立刻就不乐意了,七嘴八舌的反驳着。 “那是你女朋友的问题,我和我男朋友约会我还AA呢。” “就是,明明就是你女朋友的问题,你以为谁都把男朋友当提款机啊?” “呵呵,找个不花你钱的,没准儿你又嫌弃别人不好看。” …… 学生们你一句我一句,把刚才发言的男生骂了个狗血淋头。同学们讲了一会儿,这才发现鹤西朗没了声音,尴尬的闭了嘴,课堂逐渐恢复了安静。 鹤西朗问:“讨论完了?” 同学们整齐划一的点头。 “那我们继续上课,‘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这句话,完全是错的。” 全场哗然。 鹤西朗解释:“爱情、性、婚姻,这三者是不同的。爱情不等于婚姻,婚姻要有所附丽,但是爱情不用。爱情只是某一瞬间的感觉,不是一个常态,所以涓生说,‘爱情必须时时更新,生长,创造。’” “张爱玲在《倾城之恋》里,认为白流苏和范柳原之间没有爱,这是错误的,是她自己出了问题。” “张爱玲是一个彻底的虚无主义,从小生活在缺爱的环境里,她不能理解范柳原对白流苏的那种爱。文中白流苏不知道范柳原究竟喜欢她什么,范柳原的表达,白流苏不理解。” “可如果当初范柳原对白流苏没有好感,那就不会有以后的故事,张爱玲把一见钟情的爱情给切断了。” 学生们瞪大了眼睛。 鹤西朗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声音说:“两人是因为真爱才在一起的,后来分开是因为有别的原因。但是并不能说他们分开后,就否定了他们之前存在的爱。” “因为文化的错位,范柳原和白流苏对爱情有着不同的理解。范柳原是因为恋爱想结婚,而白流苏把结婚当做改变自己命运的手段。但你们要知道,爱情只是一个状态,而不是一个结果。结果跟过程没有关系,爱的程度与过程也没有直接关系。” 第11章 第十一章 从这一堂课开始后不久,同学们就开始疯狂写笔记,两节课听到后半段,不少人都写了满满两页的笔记了。 甚至有同学直接开口:“老师,慢点儿,我们来不及写。” 这位同学的建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附和。 鹤西朗被逗笑了:“这些都不是重点,你们没有记笔记的必要。” 同学们纷纷摇头,奋笔疾书:“这才是精华。” 金浔峰一向不记笔记,是教室里少数抬头看向讲台的人。 十月中旬,蓝天碧瓦,金秋灿烂。一阵风吹进教室,掀得书页哗哗作响。看着讲台上的鹤西朗,金浔峰突然觉得心跳得有些快。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这翻滚的书页一样,一颤一颤,轻飘飘的。 他突然有些后悔逃课了。 鹤西朗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时间长了,任何爱情故事的结局都不美妙。万事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变化,不是到了盖棺定论的那天,谁也不能保证是永恒。瞬间即永恒是狡辩,因为人们知道永恒太难,长相厮守要经历太多的考验,所以他们退而求其次,觉得遇见了,爱过了,这样也就是永恒了。” 虽然嘴上说着不用记笔记,但鹤西朗还是停了下来,等大部分同学写完才继续讲课。 “在娟生和子君在类似婚姻的过程中,爱情消亡了,子君认为忙于家务后的涓生,不再看书,思想上没有了之前的闪光点。但一个人追求爱情的过程中,是需要有人在背后承担责任的。娟生让子君承担了责任,最后却反来指责子君变了。” “说到家务对子君的改变,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找波伏娃的《第二性》来看看。”鹤西朗拿了根粉笔掰成两截,用缺口那头在黑板上写下了书名和作者。 他的字很有意思,不是常见的行书和行楷,有点儿像瘦金体,劲瘦爽利却有筋有骨,一撇一捺一弯钩,似乎都有别样的韵味。 “波伏娃有个观点,她认为家务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工作,‘干净的东西变脏,脏的东西又被擦干净,周而复始,日复一日。家庭主妇在原地踏步中消耗自己:她没有任何进展,永远只维持现状。’” “老师,既然你说他们的爱情在柴米油盐的生活中消亡了,那么他们之间的爱情怎样才能维持下来呢?” “这是个好问题,究竟是什么维持着爱情?”鹤西朗停了下来,故意买了个关子。 果然学生们被他调动起了积极性,伸长脖子等着他的答案。 没想到鹤西朗自己却摇头了:“我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台下一片嘘声。 “同学们,感情是没有标准答案的,这个问题要靠你们自己琢磨啊,” 鹤西朗一副失望的表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恋爱模式,我怎么知道你的感情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