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页

    这种千奇百怪的状况所造成的直接结果是，客厅里一直以来都备受欢迎的电视机前门可罗雀，只有精力充沛的少数选手还能安然在早晨坐在沙发前收看新闻。

    “米海尔，那么你觉得你在世界杯大赛中最大的对手是谁呢？”

    停顿五秒后，米海尔对着镜头自信回答：“我觉得我最大的对手只有我自己。”

    每个人都不由轻笑，对于参加了电视录制，又十分了解米海尔性格的选手们而言，这五秒的留白，实在是一种尴尬过度的故弄玄虚啊。但据电视台那边传来的反馈，播出的前三期节目收视飘红，所以电视台在非节目的时段里，也在不停重播着对各个选手采访的片段。

    彦佐风尘仆仆地推门而入：“各位选手，因为之前的采访片段很受欢迎，大会希望你们能够到各个城市去参加路演，从而促进四驱车运动在民众之间的普及，希望大家做好准备。”

    ……

    被突袭而来的消息砸晕，说不清自己胸腔中涌动着多少负面情绪，周妍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楼下的洗衣机总是被占用，她还有好多件衣服没洗，计划好的森林浴只能等待来年旅游再来实现，还有平和公园、城崎海岸和小丸子博物馆，都成了她的笔记本上，被打了圈又画上叉的纠结字体。周妍怅然地看向外面的桂花树，她曾经以为，半个月的漫长假期，做什么事都还来得及。

    轻轻的敲门声音响起。布雷特看着在书桌前发呆的周妍径自走进她的房间，手触上周妍披散着的长发：“在想什么？”

    周妍靠在布雷特身上：“你有没有尝试过，这种预订的计划被打乱，规划好的事情完全无法实现的挫败滋味？”

    布雷特摩挲着她的头发，声音柔和冲淡，隐含笑意：“我体验过很多次。大家都以为宇航员是一个计划最周密的职业，我在加入NASA前也曾经这样认为，而事实上，我们的生活，只有被安排了完全剥夺自己所有时间的密集训练一如预料，其他的时候，重力训练变成模拟驾驶舱练习，体能测验变成习题笔试，对我而言都是很平常的事。更可恶的，是这种预料之外的变化往往被赋予名正言顺的理由，‘你们必须要具备何时何地都能应付任何情况的能力，这些变化是对你们的压力测试’，这一句话就能把我们的所有质问挡了回去。”

    周妍无声地笑了起来。她能够想象，这样的状况对于最初的布雷特而言，是怎样的无所适从，而他如今，不止能够自如地应付种种意外状况，还能够以自己的羽翼，为队伍的其他成员遮风挡雨，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感觉到了周妍情绪的好转，布雷特继续说道：“如果说我最初的打算，是达成所有计划里期待中的愿景，但时间过得越久，我就越会觉得意料外的风景其实更加吸引人。”

    周妍合上笔记本，释然地点点头：“大会安排我去东京。”

    布雷特在沙发上坐下：“我是去冲绳，德国队去北海道。”

    周妍坐到布雷特旁边，今天是难得清爽的好天气，阳光柔和而不耀眼，布雷特侧脸轮廓清晰可见。

    布雷特抓住周妍的手：“一个星期，只有一个星期，我们就会重逢。”

    因为看见了流星雨过度兴奋，而只能选择在白天补眠的众多选手们，还尚未摆脱宿夜的困倦，就在各自队长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告知之后，纷纷认命地开始收拾起了行李。同样被分到前往东京路演的小豪气到在床上打滚，回到了东京，就意味着自在如风的日子要彻底结束了，回想到严厉的mama和珠美老师，暑假作业一点没动的小豪无疑是所有选手中最抗拒这个消息的一个。

    而小豪势单力孤，抗议无效。

    前往各个目的地的大巴车已经在民宿前停好，吃过一餐食不知味的午饭之后，大家有序地分别登上标注有队伍名称的汽车，各自出发。在人群的背后，布雷特将周妍揽入怀中，周妍几乎要被溶出眼泪。

    这种场景，这就像是不久之后，那场旷日持久的离别的提前预演。这几乎是她心里被自己人为划定的禁区，她冥冥之中，已经知道这一刻一定会到来，但她却从未演习过该如何优雅的告别、美好的再见。可现在，她的真实反应告诉她自己，大概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告别是优雅而美好的，所有离开都是难过而狼狈的。

    布雷特的声音闷闷地，在周妍头顶上响起：“虽然很多的命令我们只能服从，很多预定好的计划需要被打破，但我会尽快去东京找你，等我。”

    布雷特的怀抱带着坚定的力度，几乎要勒痛周妍的肋骨，周妍没有尝试挣脱，听着他近乎于承诺般的美好期待，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88章 依旧作天涯行旅

    冲绳的四周到处都是海, 连空气中都灌注了海风的气息。美国队宣传的第一站就在冲绳的标志性景点海洋公园。各个场馆外型各有景致，露天的水池中海豚跃起，发出悦耳水声。发布会搭起的高台下人潮涌动, 摄影记者们的快门声音咔咔作响。布雷特提前与主持人交流了今日的流程, 在发布会后，他们会前往美丽海水族馆内拍摄宣传片，他们都要换上鲨鱼服潜入水内与鱼共舞。

    布雷特听着主持人拿着话筒, 在他的耳边对他们极尽溢美之词，远处寂寞的蓝天下划过一只大雁。大概美国宇宙漫游者队这个名词听上去太有气势, 以致其他人都会觉得他们上天入海，无所不能。如果布雷特自己真的能够飞行，他大概早已抵达此时也在灯光闪烁的另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