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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四爷后院背了首诗(清穿) 第17节

    满眼煤渣道路上,冰冷空气中,似乎另有一种陌生的威仪弥漫四方,酝酿着它的澎湃力量。

    众人失语之际,唯有十三爷早已见惯这点小场面,准确说,这物流场面就是十三爷一手统筹经营起来的。雍王煤的销售和运输是十三爷主管,一见煤车堵了圣驾,他立刻哒哒哒打马往车队前面牵头协调疏散去了。

    康熙爷掀开銮驾厚厚的棉帘往外张望,视线在十三子骑马驱前的背影上略作停留,很快吩咐左右:“牵马来。”

    十三爷坐镇雍王煤市场,这些来往的商贾和车队还没有没给十三爷投过拜帖的,他亲自出面指挥交通,称得上是如臂指使。运输车队连人带马都温顺得紧,乖乖排队缓行,立时为御驾让出了空旷道路。

    胤祥正要返转,一回头只见康熙爷端坐马背,连忙垂头行礼。康熙爷扫过他一眼,点了几个幸运商人上前问话,进价几何,售价几何,卖得怎么样?这些都问完了,康熙爷才带着皇子和臣子,从正门直入圆明园。

    凌霄格格暂时还不配康熙爷带着大清政治中枢来围观——但点石成煤的生产线配。康熙爷不顾舟车劳顿赶来,也就是为了看明白他四儿子是怎么变出这么多煤的。

    众人一进挂了蜂窝煤厂牌匾的院子,就见壮年男子们列队站着,最前头一个穿蓝色棉褂头戴金钗的姑娘正给他们训话,隐约能听到“穿戴劳保”“现场工具归位”之类半懂不懂的话,神气很是威严,与唯唯诺诺的女人们大不相同。男人们都乖乖静听着,看起来很服气的样子。

    那姑娘挥手叫他们散了,转身看见康熙一行立刻变了脸色,连忙躬身走过来。她一躬身方才那股洒脱自信的神气就没有了,大家都认得,这是宫里练出来的礼仪。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姑娘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康熙品出些不对,不动声色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万延春,在雍王府当差伺候格格。”

    “哦。”康熙在生产现场信步走着,“这里是你在管事?”

    万延春不知道怎么跟康熙爷描述工厂的一切,好在宫中对宫女严苛的训练让她几乎下意识答了主子的话:“奴才是这条生产线的管事,在这里叫组长。”

    组长?康熙揣摩着这个称呼,要她跟在身旁为自己讲解生产线,亲王阿哥皇亲重臣都只有走后面听着的份儿。

    以大清现在的生产力,凌霄临时鼓捣出来的生产线很简单,康熙很容易就看明白了,通过脚踏车轮,带动搅拌的杠杆、压孔的模具和传送的履带。

    大清不是没有这样集体协作的手工业,旁的不说,做瓷器的工序可比这复杂多了。但康熙还是立刻明白了这套东西的创造性,这不是个技术活,简单粗暴,对cao作者没有要求,不需要学徒十年,有手就行。只要原料充足就能一直一直出货,尤其是人停机器也可以不停,那产量就更没数了。

    不远处煤堆成了小山,一辆辆小车穿梭来往,一边堆砌,一边拆卸。

    “格格要求产线随产随清,但上午出了些纰漏。”万组长很羞愧地说,“因此才堆积了半个时辰的产量。”

    大清整个政治中枢:“……”

    四爷眼瞅着汗阿玛还能绷得住,但冤种兄弟们脸色都已经绿了,区别无非是浅绿深绿而已,不禁在心底悠悠长叹了一声。

    万延春本来在他书房伺候,这才跟凌霄混了几天呐,跟她主子一样噎死人不偿命,脑子已经坏掉了。

    今日康熙带来的人着实多了一点,纵然圆明园的厅堂也算大,也没这么多座位分配给理应有座的贵人们。于是康熙一人坐着,两侧站满亲王阿哥公卿贵胄。

    ——等凌霄格格。

    一刻钟之前不少人虽然不说断定雍亲王胡说八道,也要合理猜测一下是不是他怕“功高震主”,所以把功劳和民心往外推给自己格格,大家嘲谑雍王瞎推功给一个格格也得看她能不能撑得起来场面。

    是,凌霄格格是个大才女,大家都承认,文学家和实干家那是两码事儿。

    你四爷战战兢兢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也不能太离谱吧,男人和女人更有天渊之别。

    实地考察完一圈,听听现场工作人员口口声声格格格格格格,大家的心态就逐渐有些失控。

    大概?似乎?也许?

    ……他妈的雍王煤不会真是你后院格格整出来的吧!!!

    “老四。”康熙问雍王,“你月初上的折子怎么没提西林觉罗氏?”

    我当然不提了。我宝藏大孙女犹如我掌上明珠,明珠能随意让人看吗。

    老四现在就是一个后悔,看看这屋子里站着的人吧,从皇三子胤祉到皇十七子胤礼,大孙女叔伯祖宗两只手都数不完!他四伯祖泯然众人了!

    这么一群人聚一起天下什么事定不得,结果在这儿巴巴等着见我格格,这合理吗?!

    “回汗阿玛,当初格格试制雍王煤,又自动请缨开办蜂窝煤作坊,儿臣……儿臣只当是她人小贪玩。只是蜂窝煤毕竟新鲜些,儿臣不敢私享,具折敬上。”

    四爷解释完,意犹未尽,格外要说详细些,必要在场每个人都理解他的清白与无辜:“汗阿玛试想,若您初见蜂窝煤样品,可敢想象一月来之变化?”

    实在没想到掏点零花钱哄格格搓煤球能轰动北京城,蜂窝煤这么多,声名这么盛,可一丁点都不是儿臣所愿,儿臣冤枉啊!

    回想当初格格给我画饼忽悠我砸钱给她开厂子,谁敢想才几天就能占领四九城煤炭市场。假如你是我,你信吗?

    我就问你你信吗?

    他这番半真半假的实话一说,全场从老皇帝到随行侍卫都□□沉默了。

    吃软饭还叫屈,得了便宜还卖乖,太不要脸了!!!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大家看四爷的眼神开始变了,你这是什么命啊,上辈子在地藏菩萨身边儿念了五百年往生经吗?!什么天命之子啊!

    三爷尤感锥心之痛,他这几年呕心沥血,奉皇父之命兴冲冲修书,结果不知从哪儿蹦出个凌霄先来一阙浣溪沙出尽文化风头,又不声不响弄出个雍王煤来!

    三爷不破防谁破防,尤其破防的是,如此人才是被包办婚姻进的雍王府,差点就到他诚王府了!什么王昭君毛延寿行为!

    偏心啊汗阿玛!你给老四指的蔡文姬还是个财神爷!

    三爷心痛到无以复加,看都不想看幸运儿老四一眼,他现在只求一件事,这位格格可千万别长好看喽,求一个貌若无盐三爷心里还能平衡点。

    “启禀主子,凌霄格格在外候见。”

    “宣。”

    门帘一挑,一个青年女子低头进了门。

    她穿着简练,辫发盘头,一点文饰也无。抬起头来眉目舒展,整个人透着那么一股子欣悦,不像王府侍妾,像个小富人家没心没肺的大闺女。

    大清政治中枢集体注目,这格格却恍若不见,只惊喜望着康熙蹲身行礼,“凌霄给万岁请安。”

    她声音饱满凝实,透着真挚和激动,康熙语气不由和蔼了几分:“起身吧。”

    康熙从这激动的声音里听出些勃勃生气,再细打量这位西林觉罗格格,虽然没有什么装饰,还不如方才万氏的穿戴来得体面,但一双黑眸湛然有神,绝无半分畏缩僵硬之态。

    旁人也各有思量,只有世宗爷一看他大孙女和圣祖爷互相打量,整个人危机感嗖一下就拉满了!

    第20章 我劝天公重抖擞

    康熙突击视察圆明园蜂窝煤厂的时候,厂长凌霄正在开总结会。

    会开到一半,被拉到了康熙面前。几分钟的路途不够通气,足够凌霄调整心态了。

    ——什么?我亲祖宗的亲爹来了?

    康熙是终极大boss,但雍正才是她永远的基本盘啊!就比如说此时吧,她和康熙之间隔了四爷这个“中层领导”,康熙管得了四爷管不了她呀,老皇帝再厉害还能插手自己二十几个儿子之一的后院的第三等级格格?

    不合规矩~老皇帝要脸的呀~

    实在闲得慌可以和后宫再生几个娃。

    凌霄在来的路上飞快敲定了见康熙的基调,得在四十三面前演出见祖宗的激动欣喜,她在带清混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大孙女人设。

    至于康熙?他爱咋想咋想。

    人生如戏,全他妈靠演技啊!

    此时凌霄听康熙问是不是她整出了雍王煤,暗暗在心底又补充一条表演纲领,还得抢四爷功劳免得面前老皇帝犯疑心病!

    那可劲儿发光就完了。

    凌霄于是笑眯眯和康熙回话:“在王府镇日无事,我就瞎琢磨,怎么能让火烧得更旺一些呢。”

    全大清政治中枢:这个前后句中间有什么逻辑关系吗?后院女人没事儿不是应该绣绣花看看书吗?

    然后想起来她还是个大清才女,才得不能再才了……你们才女没事儿不伤春悲秋就琢磨这啊!

    康熙倒是饶有兴趣:“琢磨出来什么?”

    “气!有空气才能燃烧!”

    凌霄命人取来一个盘子,当众将一根点燃的小蜡烛固定在盘中心,又浅浅在盘中倒了一层水。

    她拿起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如果我现在用杯子倒扣住蜡烛,您猜……”算了您别猜了,猜错了咋整,凌霄干脆利落把杯子往上一扣。

    密闭空间中蜡烛烧尽了氧气,缓缓熄灭,气压作用下,杯中水位上升,明显高出杯外一小截。

    卧槽!什么神奇戏法!

    康熙睁大了眼,皇子大臣们也忍不住走近仔细查看。

    十三爷也满眼好奇,好奇之余望着凌霄脸上又挂了笑,不愧是他大孙女,四哥担心凌霄在御前的答对那真是杞人忧天。

    只有世宗爷,无心看戏法,心里酸得要命。

    这什么玩意儿,我没见过!大孙女没有给我变!怎么,只有圣祖配有这个待遇呗?

    “咳。”雍亲王努力咳嗽了一声,可惜大家实在震惊,没人理会,四爷只好自己黑着脸从后面伸出一条胳膊帮凌霄端稳了盘子。众人这才意识到离雍王格格太近了,讪讪地退开些许。

    出头质疑的又是三爷。——排行前头的几个阿哥作为康熙爷实际上的好大儿,父子关系一贯是亲近的,尤其皇家讲究兄友弟恭,这场合也就三爷作为哥哥能嘴四爷几句了,弟弟们是没资格发言的。

    三爷愤愤道:“你这是什么戏法,地哪有天高?女岂比男尊?水焉能上流?”

    在读儒家经典入脑的三爷眼里,水倒流便是扰乱天地基本纲常,在皇帝面前做这样的戏法,戴帽子说你悖逆都不冤枉啊!

    可惜他还没把帽子扣完,凌霄已经把蜡烛重新点燃了,把玻璃杯递到他面前,斩钉截铁:“你扣你也流!”

    三爷:“……”

    三爷正犹豫间,四爷已经拍一拍凌霄握杯的手,从她手里拿过杯子怼到三哥面前,冷峻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一行大字:男女授受不亲!

    三爷:“……”

    五爷跟三爷四爷年纪相近,心态又平和,见他们这样子噗嗤一声就笑了。您雍王爷跟我们这儿秀恩爱来了?

    我这儿子醋劲有点大啊,康熙脑海里划过这个想法,吩咐说:“老三。”

    三爷便谨遵圣谕,纡尊降贵地将杯子倒扣在盘子上面,眼睁睁看着小火苗呼哧呼哧灭了,水哼哧哼哧上涨了。

    三爷心好累,就这凌霄还要问他:“您怎么称呼?”

    三爷眼睛都睁大了,气呼呼道:“本王诚亲王!”实际上的皇长子!

    “哦。”凌霄顺手把盘子给四爷拿着,自己做实验总结:“刚才诚王爷复现了实验结果,大人们回家自己做实验也必然是这个结果,这就是自然的规律!那么既然有空气才能燃烧,如果空气多一些,在煤炭上戳一些孔洞,让煤多接触一些空气,是不是可以烧得更旺呢?”

    “皇上,这就是我试制雍王煤,哦,蜂窝煤的思路!”

    康熙看着年轻格格神采飞扬的脸,一时竟不知说什么,这是朕六十年来第一次见识到的,一种很新很新的人才……

    “挺好的。”康熙干巴巴地夸奖她。

    凌霄一点不客气地接话:“我们四爷也超好的,把圆明园都拿出来给我团煤球呢。”

    这种为上司表功的话康熙听到耳朵起茧,但这次格外有丝微妙感,老四不但是她上司,还是她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