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 第17节
盛如馨一下车就戴上口?罩和鸭舌帽,将那些好奇与探究的目光隔绝在外面,跟着?郁凇走进?他选的这家旅馆。 名字很?气派——山海大旅馆。 里面有些一言难尽。 看着?郁凇跟店老板在那边定房间,盛如馨原本还想着?要跟他一起?外出过夜,忍不住多想了一些有的没的。此时看到这种情?况,那些幻想中?的旖旎心思?顿时荡然无存。 她一点都不想住这里,若不是被口?罩挡住大半张脸,肯定能看到她满脸的嫌弃。 乡下物价低,一个单人间过一夜才80块钱,店里全部都这种,没有高档房。 郁凇很?快办好入住,拎着?盛如馨的行李箱,领她上二楼。 狭窄昏暗的走廊两侧都是一些房间,拿钥匙打开对应的门,郁凇将行李箱提进?去,回头看着?盛如馨:“乡下条件有限,这家旅馆算是最好的了,将就一下吧。” 盛如馨从?鼻子里嗯了声,不想说话。 郁凇:“你?在这里休息吧,我去镇上看看,早点查完,早点回去。” 看着?房间里那张床上铺的颜色泛黄的被单,还有墙上那些斑驳的可疑痕迹,盛如馨连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她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郁凇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两人拿上随身物品出门。 两个保镖要跟着?,被盛如馨拒绝了,看他们那一身黑,跟在后面像□□似的,怕吓到人。 从?旅馆出来,已经是正午了,太阳挂得老高。 “饿吗?”郁凇问盛如馨,“要不先吃饭?” “不饿。”盛如馨连忙摇头,她可不想吃这里的东西。 郁凇也没再问,领着?她向西边小路上走去。 他今天没穿西装,黑色冲锋衣搭配蓝牛仔裤,脚上踩着?登山鞋,看起?来柔和许多,不像平时那样冷冰冰的。 盛如馨跟在他后面,悄悄打量他高大的背影,失去了高跟鞋,她在他面前似乎更矮小了。 明?明?她也是个近一米七的高妹,却?总是被他衬得像个小矮子。 前几天似乎下过雨,路上略微有些泥泞,盛如馨迈着?大步,一下下踩着?郁凇走过时留下的脚印,走着?走着?,忽然撞上他的后背。 不知?道他怎么停下了,还好撞得不重。 盛如馨轻咳一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这一条小路已经走到头,前方横着?另一条小路,路对面有一排排农村自建房,样式看起?来都差不多。 最头上那一家,靠路的矮墙上开着?一扇窗,屋顶上的烟囱里冒着?烟,似乎是个厨房。那扇窗紧闭着?,玻璃内挂着?红红绿绿的碎花窗帘,挡住里面的光景,什么都看不到。 “那个,就是以前的张家?”盛如馨猜测。 郁凇低低地嗯了声。 “你?在这稍等。”他说着?,穿过那条小路,走过去敲那一家的大门。 过了好一会儿,那扇锈迹斑驳的铁门才缓缓打开,里面是位中?年妇女,腰间系着?围裙,似乎正在做饭。 郁凇跟她说了些什么,那妇女满脸警惕的样子,似乎害怕他是坏人。 大概是怕她锁门,郁凇抬手按住门框,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终那妇女摇摇头,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了。 郁凇默默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然后又去敲几家邻居的门。 那些邻居也多种多样,有的热情?有的冷漠,也不知?道他打探到了多少情?况。 盛如馨站在那里等累了,于是便在路旁的一垛木柴上靠坐着?,从?兜里摸出手机拨弄着?。 可惜这镇上信号不怎么样,打个网页都很?费劲。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郁凇大概是把对面那一排屋舍的人家都打听过了,缓缓迈步走回来。 “怎么样了?”盛如馨站起?身。 郁凇摇头:“听邻居说,那家男的叫‘张刚’,或者‘张世刚’,不确定究竟是哪个名,也不知?道是哪个字。女的大概姓陈,在镇上棉纺厂打过工,别的就不知?道了。” 盛如馨琢磨道:“只?有这些,恐怕不太行吧?” “我想去镇派出所查查户籍。”郁凇盯着?前方,略微踌躇,“只?是没有正规理由?开出来的介绍信,他们恐怕不会给查。” “先去试试吧,说不定这边镇上管得不严呢?”盛如馨提议。 郁凇点头:“中?午了,派出所大概已经下班,下午再去吧。” 盛如馨看看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多,即便她不想吃这里的东西,却?也感觉到饿了。 “先去吃饭吧,将就吃一点。”郁凇四下打量一圈,领着?她沿原路返回,“ 我记得这边有家老字号的油饼鸡丝汤,味道还不错,不知?道还开不开了。” 盛如馨跟着?他往前走,小路走到头又向右转,便回到来时那条“中?心商业街”。 这边有一些种子站、理发店、成衣铺之?类的,也有几家东北炒菜、拉面馆之?类的小饭店,一个个门头灰突突的,玻璃上蒙着?厚厚的灰尘,好像从?来不曾擦过似的,墙根下趴着?懒洋洋的土狗在那里晒太阳,几只?黑爪芦花鸡大摇大摆地在路上散步啄食,悠闲得好像退了休的老大爷。 盛如馨看着?看着?,恍然有种穿越到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感觉,令她惊讶,又令她新奇。 她打开相机,边走边拍照。尤其是那些年代很?久远的老房子和店招牌,拍起?来很?有悠远的历史感。 正走着?,只?听郁凇在前面道:“到了,还在。” 盛如馨抬头看到一家小店铺,门头上挂着?一块老木头招牌,上面简单明?了地写着?“油饼鸡丝汤”几个大字,门口?有不少人在那里排队买油饼。 有风吹过来,能闻到葱花和油饼的干焦香气,看来这家老字号的确还不错,不然也开不了这么多年。 郁凇领着?盛如馨走进?店里,问老板要了两碗鸡丝汤和一斤油饼。 老板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手脚麻利地招呼他们,还不耽误给门口?排队的人称油饼。 店里的桌椅都是很?廉价的那种,泛黄的桌面上粘着?一层黏糊糊的油。 盛如馨皱着?眉头满脸嫌弃,刚想提议换家店,郁凇已经弯下腰,用?纸巾把那桌面和塑料凳子来回擦了好几遍。 擦干净以后,他将纸巾丢到旁边的垃圾桶,回头看着?她:“坐吧。” 盛如馨嗯了声,弯着?唇角坐下了。 自从?他们进?店以后,门口?排队的那些人便一直盯着?他们打量。 不怪那些人好奇,实在是他们两人外形太出众了。即便盛如馨戴着?口?罩和帽子,单看露出的眼睛就能知?道她肯定是个美女,那一头黑亮柔软的长卷发披散在肩后,太洋气了。 再加上坐在她对面的郁凇那俊得令人发指的脸和通身冷冽的气质,想不看他们都难。 “不好意思?,二位稍等啊。”店老板说一口?方言,笑脸道,“鸡丝汤已经煮上了,油饼还要等下一锅。他们来得早,我先给他们称。” 郁凇:“没事,不着?急。” 正在排队的人也很?热情?,笑道:“更多自愿在叩抠君羊武二四旧零八一久尔我也不着?急,先给帅哥美女吧。你?们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尝尝我们这儿的油饼,香着?咧!” “那也成。”老板手脚麻利地称出一斤油饼,送到盛如馨他们桌上。 郁凇没急着?吃饭,站起?身走到门口?,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分给排队的那些大哥大爷们。 “你?们从?哪里来?”排队大哥点上烟,问道,“怎么到我们这穷山沟里来了?” “从?海城来的。”郁凇道,“过来……找个亲戚。” 他说着?,又问道:“大哥,你?认不认识后五巷最头上那家,以前住着?姓张的?他是我表叔,来找他有点事,没想到他已经搬走了。” “哦……你?说张刚啊,他家搬走老久了。” 郁凇客气道:“那您知?不知?道他家搬哪里去了?” 排队的人纷纷摇头,都说不知?道,没听说过。 后面一个排队的大娘突然道:“他家是偷偷生孩子去了。他家婆姨肚子多少年都没动静,后来又有了。突然搬走,肯定是躲到乡下生孩子去了。” “他家那个女娃不是抱养的吗?”后面有人问,“他们自己再生一个,镇上管超生的也管不着?吧?” “什么抱养的,那女娃是他们偷偷买来的。”那个大娘一脸神秘道,“还不是怕计生办去查,他们连夜跑路了。” 那大娘说完才想起?来,旁边站着?的郁凇似乎是那个张家的亲戚,当人家的面说坏话,顿时尴尬的有点臊脸。 郁凇自然不会生气,又问那大娘:“那您知?道他家那个女娃后来去哪了吗?” “不知?道。”大娘摇头,目光躲闪,“肯定跟着?他们搬走了。” 见?那大娘藏着?掖着?,不肯再说实话,郁凇将她请到一边,低声道:“大娘,不瞒您说,我们这次来就是想找那个女娃。您要是还知?道什么,麻烦一定告诉我吧。” 他说着?,又从?兜里摸出一叠粉红色的现金,卷成一卷,塞到大娘拎着?的菜篮里。 “哎呀!这怎么使得!”大娘连忙拒绝,要把钱还给他。 后面那些看热闹的人悄悄瞅着?,都艳羡坏了,纷纷嚷嚷着?让大娘知?道什么赶紧说。 可是大娘却?有些害怕,一劲儿地要还钱。 郁凇按住大娘的菜篮,诚恳道:“大娘,麻烦您了。我是张刚家的亲戚,那女娃是我meimei。我真不是坏人,可以给您看身份证。” 看到他拿出的身份证,上面的照片的确和他本人一样,也或许是被郁凇那满脸的期盼打动了,大娘拉着?他的袖子又走远了一些,悄声道:“你?那个表叔啊,可不是什么厚道人。他婆姨怀孕以后,他们就暗地里打听,要把那个女娃送走。听说他婆姨七个多月的时候去医院照过,是个男娃。他家搬走以后,那女娃还不知?道送去什么地方,我是真不知?道了。” 郁凇眉头紧拧着?,一时间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大娘见?他脸色不太好看,连忙又要把钱还给他。 郁凇按住她的菜篮,默然道:“大娘,您就踏实拿着?吧,谢谢您跟我说这些。” 他说完便转身回到店里,鸡丝汤已经上来了,满满两大碗摆在桌上,热腾腾地冒着?白汽。 盛如馨看他神情?落寞,便知?道他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见?她盯着?自己,郁凇很?快缓和面色,拆开一次性筷子递给她:“吃吧。” 盛如馨接过筷子,摘下口?罩,慢吞吞地拨弄着?大碗里的几根鸡丝,实在有些下不去口?。 她平时要保持身材,很?少吃油饼和鸡汤这种东西,而?且还是在这种卫生不敢保证的小店。 见?她似乎不想吃,郁凇又站起?身,去后厨那边要了两个还热乎的水煮蛋,然后从?旁边货架上拿了一瓶牌子比较常见?的纯净水。 “吃这个吧。”郁凇走回桌边坐下,将鸡蛋和水放到盛如馨面前。 她有些意外地嗯了声,拿起?鸡蛋在桌边敲碎,慢慢剥蛋壳。 郁凇低着?头吃东西很?快,但是看起?来丝毫不粗鲁。 只?见?他大口?吞咽着?,不一会儿就把鸡汤喝了半碗,油饼也吃了不少。 盛如馨剥完鸡蛋,咬了一口?没滋没味的蛋白,看他又喝了一口?汤,忍不住问:“真的很?好吃吗?” 郁凇抬头看着?她,用?下巴点点她面前的鸡丝汤:“要不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