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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烬天下 第238节

    大管家嫌弃的推开他,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指着侧门说道:“你俩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让二爷破例!进去大院里等着吧,二爷说等忙完了亲自带你们去呢!”

    “亲自?”萧千夜心下一惊,但见管家已经摆摆手走远了,安格望了一眼侧门后面,是一个小小的庭院,没有之前见过的那些奇怪守卫,萧千夜低声提醒了一句,两人一先一后跨入柳府,不过半柱香时间,柳浒从另一边笑吟吟的走过来,远远的对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萧千夜不敢掉以轻心,柳浒这段时间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会忽然松口放他们参观食库就已经很不正常了,竟然还要亲自带路?

    柳浒走在最前面,柳府是一个长方形的四合院,一直走过中堂往西厢房方向过去,再往后又是一个小而精致的庭院,院中的树已经被砍去,但有一口四四方方的井突兀的在正中心,两人疑惑的互望了一眼,只见柳浒走上前去,在井口侧面的扳手上用力一拉,顿时听见几声沉闷厚实的砖石挪动之声,整个井往右侧挪动了两米宽,露出下方幽暗的通道。

    “请吧。”柳浒笑眯眯的邀请两人,自己率先沿着阶梯走下去,越往下,寒气越重,萧千夜不动声色的摸了摸墙壁,发现有冰晶的痕迹,与其说是一个食库,倒更像是一个冰窖才是,继续走了好一会,一扇青色的石门豁然出现,柳浒依然是用力转动旁边的扳手将门拉开,淡淡说道:“阳川气候炎热不适合食材的保存,所以我特意命人在此挖了个地下室,重金运来冰块安置其中,这样一来就能保证新鲜不坏了。”

    安格一边“哦哦”的应着话,眼睛一刻也不停的到处找寻起来,这个食库看着还挺大,但是储存的东西并不多,除了放着很多巨大的冰块以外,看着和普通人家的仓库也没太大的区别,柳浒一双精明的眼睛半眯着,笑容里带着一抹隐晦的狡黠,继续往食库前方走,又是一扇更加厚实的大门。

    过了第二扇门两侧是海魂石打造的笼子,安格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压下胸口翻腾不已的气血抿唇看了一圈,笼子有一大半都已经空了下来,剩下的里面躺着昏迷不醒的异族人,甚至不少都是缺胳膊断腿,笼子的一角放着一碗水,就和奴隶一样被关着。

    柳浒意味深长的看着安格脸上掩饰不住的震惊,轻笑着:“这里关着的都是些常见的异族人,口味上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总有人喜欢尝鲜好这一口,眼下因为赈灾的物资迟迟下不来,我这食库都要空了。”

    安格面色凝重,怔了片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柳浒慢步走到一个笼子面前踢了一脚,里面的女人闻声惊起,立即往后面岣嵝着腰缩了缩,顿时就在严寒中满头大汗,惊恐又绝望的看着几人,柳浒冷哼一声,背对着两人,面色中凶狠之色更加浓厚,但嘴上却是热情洋溢的介绍道:“这个女人是我三年前抓的,她是白梅族的人,据说就是种在家里的梅花成了精,身上倒真的有点梅花的香气,也很耐寒,就算被关在这里也不需要给她保暖,有些食材就不行,还得用药保持体温,麻烦的很。”

    “三年……”安格吸了一口寒气,脸上神色一变再变,眼见着就要压不住胸中的怒火,柳浒用眼角不慌不忙的瞥过他,淡淡回道:“嗯,三年了,卖的不好懒得重新去抓,反正也就是饭前凉品,养她一个足够了。”

    安格紧咬着牙,面上没有一丝血色,重重喘息,殊不见柳浒轻轻笑了笑,萧千夜也是沉默不语,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其实都知道,但只要上面不管不提,他一般也不会冒然插手,然而当这些隐于黑暗的真相真正在眼前一览无遗的时候,他才终于感到一种深深的惭愧,靖城的女人,曙城的格斗馆,还有柳城的食材,他曾无数次擦肩而过,却一次也没有出手相助。

    如果不是被卷入之后的夺位之战,如果不是得知自己身上远古的秘密,他也会和所有的高官权贵一样,让这些事情烂在心底,一辈子也不会关心分毫。

    这个食库很大,放眼望去至少也有三百个大小不一的笼子,柳浒只是随意扫过,继续带着两人走过一个百米长的向下阶梯,最下方的食库门用的也是最为坚硬的海魂石,足足有二十寸厚,萧千夜这才微微吃惊,想起自己曾经为了救三郡主去过一趟缚王水狱,因为云梯受损无法使用被迫走的楼梯,当时的每一层也是用海魂石制成大门,但其厚度也不过十寸而已!

    那时候自己曾用剑灵尝试破门,但也只是在这种坚硬的材料上击出细细的裂缝,后来是依靠觉醒的帝仲之力才将门踢出一个可以过人的洞,可柳浒的食库所用之门,竟然比缚王水狱还厚实了一倍?

    柳浒负手前行,主动介绍道:“这是最后的食库了,是用来存放‘八仙宴’的原材料,不过八仙其实很难捕捉,我也已经很多年没有抓到过活的了,以前的那些要么年纪太大,要么是用的次数太多,后来都没用了,可是客人总是有需求的是不是?摆在眼前的生意我自然不能不做,没办法呀,都说无商不jian,我总得想想办法,找些其它的东西过来冒充一下就好了,我说过了,其实口味都是差不多的,客人真正想要的也只是尝鲜。”

    柳浒忽然转望向两人,一双眯起的眼睛笑的让人毛骨悚然,萧千夜往前踏了一步,拦在安格身前,这微小的动作被柳浒看在眼里,又是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八仙宴一席赚的钱抵得上一个月的流水,没有人在乎他们嘴里吃的究竟是八仙还是什么普通人,我说是就是,毕竟在柳城,我说的话比圣旨都管用。”

    场中突然安静了片刻,安格想起小妍,紧紧的握住拳头。

    柳浒的眼中怨毒之色闪过,但口上依旧漠然的自言自语:“你说你们是从东冥跑到阳川来的,运气好捡到了刚才那个稀罕物?呵……东冥和阳川先后碎裂,你俩全都撞上了,还敢自称运气好?”

    安格一惊,感觉面前的柳浒忽然有那么一点传说中“虎蛇”的感觉了,明明嘴角勾起了笑,却是阴冷的像一条毒蛇,萧千夜依然是拦在两人中间,听柳浒放肆的大笑起来,笑声在封闭的冰窟里反复回响:“运气好?真的是运气好!我一辈子都没抓到过的东西,被你们两个捡到了!原来我一辈子的努力,都比不上那么一点小小的运气!”

    “你……”安格咬牙切齿,脑门一热,这家伙!这家伙竟然是在为这件事生气!?

    萧千夜也有些意外,之前他就感觉柳浒亲自带路有那么一点古怪,原以为是察觉到他们两人的身份故意请君入瓮,搞了半天他是在为自己愤愤不平?

    “运气好……好一个运气好!”柳浒念念叨叨的,像陷入某种魔障露出极为不满的情绪,目光尖锐冷扫过两人,“既然你们运气这么好,那不如也体验一下食材的感觉?我可是专程为了你们才打开了这座食库呀……”

    话音未落,萧千夜眼疾手快一把拎住安格连续挪动脚步,身边巨大的冰窟“咔嚓”一下碎成小块,一排衣着统一的面具人恭敬的跪在地上,安格一惊,低呼道:“是之前那群守卫!”

    萧千夜警觉的往门边退,但见海魂石的大门被旁边的守卫一脚踢动开始闭合,不等他飞身阻止,又是一前一后两人同时夹击而来!安格敏捷的躲过守卫的攻击,抽出腰间的匕首奋力抵住厚实的门,柳浒眼眸微顿,没想到两个引游人身手竟然这么出色,让他引以为豪的守卫都完全不占上风,瞬间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柳浒心头立即严肃起来,他在守卫的掩护下摸到门边,来不及转动扳手,萧千夜已经窜至身前一把扣住他的手!

    柳浒大惊失色,和他四目相对之际,忽然感觉那双锋芒毕露的眼睛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但虎蛇毕竟是久经风霜的地头蛇,在手被他按住之后,整个身体重重往后砸去,他是引游人出身,身手也极为敏捷,这一撞让冰窟莫名有几分颤动,头顶赫然有白色的烟雾开始倾泻,萧千夜屏住呼吸,守卫拉开护臂上的武器匣,逼着他不得不松手连续挪步,那些锋利的小箭直接打入墙壁,顿时就出现深深的裂缝,柳浒不敢硬战抢身就要逃,守卫此时也调转了方向不再攻击,而是用身体硬生生阻断两人的路,只听一声沉闷的声响过后,海魂石的大门轰然合上!

    “糟了,门!”安格一脚踢开挡路的守卫,再扑过去之际,门已经彻底关闭。

    萧千夜躲过守卫的进攻,他虽然没有携带武器,但出手的力道大的惊人,即使是身体被改造过试体在他手下也立即败下阵去,很快就倒作一团,再也不动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转移之阵

    安格用匕首尝试划了几道,发现连刀痕都没法留下,再一转身看到倒了一片的守卫,萧千夜气都没喘大步走过来,抬手就按在了海魂石的门上。

    “你、你干嘛?”安格头皮发麻的看着他的动作,萧千夜环视一圈,冷静的解释道,“只有这扇门是用海魂石做的,刚才我们下来,算上前面两个食库,再到这里也不过往下走了两百米,既然门开不了,我就让他的食库一起塌陷好了,不过两百米的深度罢了,我倒是要看看柳浒能往哪里跑。”

    安格眨眨眼睛,好像还没听懂他的意思,但见他的手看似轻轻的搭在门上,顿时整个冰窖震动的比刚才还厉害,就在此时,从腰间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安格立即按住他的手阻止道:“别别别,先别急着拆,是我给罗公子的铜铃有反应了,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远,你可别拆了,咱俩逃出去不难,这里头还有那么多人活着呢,别一起埋了!”

    提到明溪,萧千夜眉峰一紧,不得以停止手里的力道,安格捧着铜铃,小心翼翼的辨别着方位,又对他招手说道:“听声音也在食库中,我们找找,柳浒既然从没抓到过那么罕见的人,一定是放在更为隐蔽的地方了。”

    两人寻着声音的来源一直找过去,这个冰窟比前面的要小上很多,但所有的笼子都是大的套着一个小的,形成双层结构,而冰窟的墙壁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仔细看过去发现冰里面竟然还有刚才那种守卫!安格头皮发麻的远离了墙壁,萧千夜反而主动靠近仰头思考起来,安格小声劝道:“别管那些东西了,神神秘秘的,一会跑出来麻烦。”

    “这是‘试体’。”萧千夜忽然开口,也不管他愿不愿听,无声叹着气,“先帝在的时候,曾以永生术为借口进行过许多人体改造的实验,而实验的场所除了位于帝都城的缚王水狱,四大境的大牢里也有很多很多,这群人被统一编号,注射各种药物观察反应,一部分成效显著的会被留下来进行二次实验,而另一部分失败品,就会被制成这种东西。”

    安格本来不关心这些,忽然听见这些话,顿时喉间翻涌起恶心,忍不住干呕了几下,萧千夜的目光却是长久的盯着冰里面的失败品,苦笑道:“曾经有人告诉我,记录在案的二次试体合计十七万,其中又有一万四千人被重点观察,平均到四大境的话每处都有三千个极其危险的‘怪物’,但是这些人现在的下落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被销毁了,还是又被藏起来了?”

    安格心惊胆战的看着他,一句话都不敢说,有一种深刻的恐惧情不自禁的涌上心头,萧千夜抬手敲击着冰,语气也如寒冰:“高瞻平谋反之前,曾经从阳川的大牢沉沙海暗中调走过一批这种试体,但现在看来,五蛇应该早就从高成川手里得到了不少,现在上头不想公然对付五蛇,无非也就是不想这件事暴露出去引起恐慌,这才大费周章的暗中出手。”

    他轻抚着冰,茫然地看着:“除去那些,剩下的失败品就无法计数了,安格,现在我们眼前看见的这些人其实都是失败品,你把他们脸上的面具揭开看一看,应该都是无面人。”

    安格深吸一口气,这才慢慢弯腰揭开守卫脸上带着的面具,立即又触电一样丢开,愣愣后退了几步。

    真的是无面人……眼珠被挖去,鼻子被削去,就连嘴巴都被缝合之后磨的看不出红色,萧千夜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想起当时在自己家里见过的那个无面人,心中无来由的一阵酸痛,安格沉默许久,他只是个沙匪,对高层那些复杂的斡旋斗争一贯不关心,但见眼前场景,心中难免震惊,不知道用了多久的力气才逼出一句话来:“你的意思是,柳浒身边可能还有更加危险的东西?”

    萧千夜点点头,接道:“之前在曙城聚义馆,你走之后我去参加了最后的决战,那时候郭安和高瞻平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没等比试结束就引爆了整个聚义馆,我掉到更下层之后发现所谓的‘守擂人’也是曾经实验室的试体,若是论起五蛇的辈分,郭安排行老三,在柳浒之后,他都能拥有的东西,柳浒怎么会没有?”

    安格低头看着手心的铜铃,心有所感,萧千夜也认真的想了想,两人互换了一眼神色,安格低声猜测:“柳浒说了这里已经是最里端的食库,连极其珍贵的八仙之前都是被关押在这里,但是罗公子却不见身影,这里一定还有密室,也许……也许你说的那些东西,也在一起。”

    两人立即开始找寻,柳浒原本也就是气昏了头,这才想把两个普通引游人骗进来关在里面冻死算了,结果事出反常自己落荒而逃,也没来得及再管里端更深的秘密,果然沿着冰面一直摸索,快到尽头的时候冰的颜色忽然变深,安格小心的摸了摸,他虽然是个沙匪毕竟祖上是干的盗宝这一行,任何细微的端倪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有东西。”安格敲了敲墙面,听着声音辨别着反常,退了一步说道,“后面还有暗道。”

    “我来吧。”萧千夜抬手按住墙体,真的只是轻轻一推,只见冰面噼里啪啦一阵响,露出后方又是坚硬的海魂石大门。

    “又是这种石头!”安格气急败坏的一脚踹过去,反倒把自己痛的跳起来,萧千夜也紧皱着眉头思考对策,他没有携带古尘,否则就算是海魂石应该也能轻易砍破,但眼下自己手无寸铁,要怎么才能穿过这扇坚固的门?

    铜铃又是一响,虽然不能传声,倒好像在安慰两人稍安勿躁。

    此时在这扇门的另一边,明溪面无血色的扶着墙,胸口的衣襟被鲜血染红,手臂上的伤也是阵痛难耐,他轻握着手里的玉扳指,还是固执的不肯接受灵力的运输,虽然只是些皮rou伤,但他毕竟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感受过这般无礼的待遇,眼下只是强忍着痛一言不发看着面前的绿衣女子在地上画着他完全看不懂的复杂图案。

    四周都是坚硬的海魂石,像个密不透风的棺材,压抑非常。

    岑青,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苏醒过来看到的人,竟然会是岑青。

    他在睁眼的一瞬,看见岑青用手整理着头发,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快速止住了自己的伤势,然后脱口喊出了一个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的称谓——“太子殿下”。

    他晃了一会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就是这个女人口中的“太子殿下”。

    确实,那一年见到岑青的时候,他还只是皇太子而已,他一早就知道父皇有意收服白教,于是提前让风魔的人前去协商,谁料数百年稳如磐石的白教根本没有把他的忠告放在眼里,毫无余地的拒绝了自己的邀请,本着他的性子原本是不会再次抛出橄榄枝,但是白教独有的术法实在太重要了,这才让身为皇太子的他亲自涉险又跑了一趟,但……还是一样的结果。

    明溪的双手握紧,眼中闪过雪亮的光,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不听劝导致白教覆灭的女人,慢慢勾出一抹冷笑,岑青察觉到那抹笑,却是毫不在意的抬了一下眼,端庄温和的面庞看不出有任何芥蒂,淡淡说道:“您身上的两处刀伤虽然都只伤及皮rou,但太子殿下体质偏弱,还是要小心一些,我已经为您止住了血,可别乱动了。”

    明溪蹙了一下眉,半晌才冷定的提醒:“岑青,我早就不是皇太子了。”

    岑青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尴尬的用手绞着头发,战战兢兢的道:“哦……我、我都忘了您现在已经是陛下了,我在山中隐居久了,其实外头的事也都听族人提起过,就是不长记性老是记不住,您别介意。”

    “呵……”明溪轻笑了一下,态度反而好转了不少,淡淡回道:“你不是记性不好,只是不在意这些事情了。”

    岑青顿了顿,点头低语:“我听说了很多事情,但仔细想想,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就一直隐姓埋名没有露面,这次六樗山遭逢意外之后,引游人大幅入侵,山里面好多异族躲避不及被他们抓走了,大家都很着急,可是又没有什么好办法,好在赤晴找到了我,跟我说您有意借机铲除五蛇,整顿阳川,所以我就让同伴假扮引游人把我伪装成食材送进来,也好查探一下被抓走的人都去了哪。”

    明溪目中的瞳孔骤然缩紧,有些许佩服这个孤身涉险的女人,又转头看着面前厚厚的海魂石大门,蹙眉问道:“这种石材是碧落海下独产,因其质地坚硬无比,早就被用于各地大牢使用,你一个人闯进来救人,就不怕连自己也一起栽在这里?”

    岑青捂着嘴笑了,调皮的眨眨眼睛,回道:“陛下不是也一个人来的?您如此金贵之身都敢冒险,更何况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异族人。”

    明溪闭目长叹一声,笑道:“我敢来自然是外头有人接应,你呢?你该不会指望你的同伴能从柳浒手上救人吧?”

    “我自己就能救自己。”岑青做了个嘘声,指了指地上终于画完的古怪图案,提醒道:“陛下当年那么想邀请我哥哥加入风魔,无非就是因为白教有着许多高深莫测的术法,无论是四大禁术,还是更为普遍一些的结界法术,但凡是白教的东西一定不简单,来,您站过来试试。”

    明溪将信将疑的走过去,岑青拉住他的手,丝毫也不介意这个人是飞垣的君主,脚下的法阵扩散着静谧的青光,映照着海魂石的大门上浮现一模一样的图案,明溪好奇的看着这种陌生又神秘的术法,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真的在虚空中瞬移了起来,再等他定睛回神,两人出现在大门之后,面前站着的是目瞪口呆的安格!

    第四百四十章:脱身

    明溪被冰窖里的白雾呛了一下,原以为是什么迷药,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用来制造冰的干粉,那些粉末洒在地上,不过一会就生出细细的冰珠,越来越大,慢慢凝结成冰块。

    “罗公子!”安格豁然回神看清眼前人,心中一喜,连忙迎过去拉着他围着上下看了看,又担心的指着他胸口那一滩血关切的问道:“这个伤要不要紧?我们还是赶紧出去找个大夫好好瞧一瞧,那狗日的柳浒下手也太狠了!”

    “罗公子?”岑青好奇的眨眨眼睛,缓缓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安格,总觉得这身引游人的装扮有点违和,口无遮拦的问道:“陛下怎么改姓‘罗’了?”

    这句话就像一个炸弹,让来不及阻止的明溪尴尬的咧咧嘴,安格一时没反应过来,四人互望一眼,连萧千夜都转过身去没有答话,安格紧咬牙关,眼中的关切瞬间被警惕取代,连手也是下意识的摸向了腰间的匕首,脸上的肌rou抽动,显然是那声“陛下”实在太过震惊,明溪轻咳了一声,自知瞒不下去,淡淡解释道:“安格,我确实是因为一些原因隐瞒了真实身份,但你放心,安烈图是有胆识有担当之辈,以前的恩怨我不会追究。”

    安格心中的怨恨仿佛要冲上头顶,难怪萧千夜会提醒他不要暴露身份,原来眼前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天禄商行的罗公子,竟然是飞垣的帝王,天尊帝?

    难怪他会有所谓的“高层消息”,难怪八仙庄的时候昆鸿几人会和他一起坐着吃饭,难怪萧千夜对他的态度也微有不同,搞了半天,他从一开始就在骗自己帮忙对付柳浒?

    然而,安格还是疑惑的呆了一瞬,以他的身份地位下令剿灭五蛇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为何要甘愿亲身涉险?

    明溪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觉这个人的身体此刻就像僵硬的石块一样,想起四年前父皇下令的剿匪行动,也是无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之前我曾收到过一份调查,说的是阳川的大牢沉沙海丢失一批危险的试体,后来我暗中派人找寻,只知道这些试体被分给了赵雅以外的其它四条地头蛇,但到底是藏在哪里始终无迹可寻,没想到柳浒的家里竟然还藏着这种隐蔽的食库,甚至用上了特制的海魂石。”

    他从安格身边慢步走过去,走到冰窖的墙壁边仰头看着里面还在沉睡的无面人,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顿时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他指尖流溢而出,化成一柄小剑的模样在掌心上方旋转,黑暗的冰窖一下子亮起来,那看似微弱的光竟然能将整个食库照的通明透彻,安格深吸一口气,失神的看着那柄金色小剑,突然竟有说不出的敬畏之情,摸向腰间的手也缓缓放下。

    在日冕之剑的照耀下,冰壁深处更加细小的缝隙终于也暴露在眼前,明溪对萧千夜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指着不易察觉的裂缝猜测道:“之前我和岑姑娘被关押的地方似乎是在一个密封又中空的海魂石中,海魂石是世上最坚硬的东西,如此密封之后外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但刚才岑姑娘所用的那种阵法倒是有些独特,如此一来,我想被柳浒藏起来的那些‘怪物’应该也就好找多了。”

    “岑姑娘……”萧千夜先是被这三个字吸引了注意力,他撕下脸上的胡子和假眉毛,认真的看着明溪身后的女子,岑青的目光也是凛然雪亮,忽然一阵紧张暗暗绞了绞手,明溪自然是知道两人之间的过往,主动笑了笑劝道:“别这么箭弩拔张的样子,你们早就不是敌人了。”

    岑青定定的看着,想起那一年惨烈的一战还是面色无华,连嘴唇也微微颤了一下才勉强展露出一个笑脸:“萧阁主好久不见了,之前陛下说起外头有人接应,我还在想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本事敢闯入柳浒的食库,但若是你,倒也不奇怪了。”

    明溪快速扫了一眼各怀心思的三人,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他敲了敲冰面打断几人的思绪,慢慢将话题拉回当下:“这后面应该还有类似的海魂石密室,只要找到那几个危险的试体,再对付柳浒就无后顾之忧了。”

    安格垂着脸,本来被他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搞得有些郁闷,一听见可以对付柳浒立马又打起精神,明溪偷偷笑了一下,感慨着这个沙匪还真的是一根筋,和他见惯了的那些满肚子心机鬼谋的高官权贵截然不同,倒是真心有几分喜欢这样的人,岑青左右观察了一下,日冕之剑的光泽看着十分温暖,真的是让任何蛛丝马迹都无处可藏,不过一会就又发现了三个隐蔽的密室。

    明溪拖着下颚想了想,问道:“岑姑娘,刚才那种阵法是不是可以将人送到密室中去?”

    岑青用手摸了摸,回道:“以前我曾听哥哥提起过,转移之阵大多数是被用在关押重要人或物的密室中,在密室的某一处刻下阵术的图案之后,只要知晓这个图案,就可以凭借转移之阵进入其中,倒也不算是特别罕见的东西,但是如果不知道相应的图案或是内部图案被毁,就必须用到白教专属的术法,也就是刚才我带着陛下出来的那种,不过这种方法很消耗灵力,我虽然不及哥哥,但也可以尽力尝试。”

    她有些抱歉的笑了笑,这些年她隐居深山,也很少很少再用到白教的东西,反而是族内流传的巫医之术大有进展,明溪点点头,先是用日冕之剑的光沿着三个密室的裂缝继续深入,但很快光就被海魂石彻底阻断。

    岑青暗暗惊了一下,她印象中的皇太子是个弱不禁风并且没有涉及任何武学功底的人,怎么这么久不见,这种令她有些心惊的光是怎么一回事?

    安格摩拳擦掌的靠过去,主动请缨:“你们在外头等着,姑娘带我进去,要是真有什么怪物,那就趁着柳浒不在一起拧了头,断了他的后路!”

    明溪咯咯笑着,摇摇头,望向萧千夜:“试体危险,还请萧阁主亲自动手吧。”

    安格被他的话呛了一下,本想争执,萧千夜已经走过去,岑青紧张的看着他,那种恐惧深藏心底,到现在还历历在目,让她不经有些悲凉的一笑,转移之阵再次开启,这次的海魂石密室墙壁更加厚实,果然里面平躺着一个沉睡着的“人”,萧千夜小心的走过去,掀开衣领就看到了脖子上的数字标志,是编号“一三九”,顿时想起曾在缚王水狱见到的那一百具棺材,萧千夜暗暗吃惊,这个编号已经非常靠前了,如果他苏醒,又会给满目疮痍的阳川带来何等难以想象的灾难?

    岑青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不敢作声,萧千夜揭开胸口按了下去,试体的心跳很慢,体温也很低,但的确还活着,是靠特殊的药物保持这种沉眠状态,他不敢大意,默默示意岑青转过身不要看,并掌成刀直接切开胸膛击碎心脏,最后才用战神之力无声无息搅断试体全身经脉和血管。

    岑青紧闭着眼睛,闻着身后弥漫而来的血腥味,直到萧千夜抖去手上的污血回到她身边,两人才重复之前的动作一直将三个试体全部消灭。

    两人再次回到冰窖中,都是不约而同的垂目叹了口气,看着极为疲惫。

    萧千夜似乎有些出神,面色慢慢沉静下来,终于明白为何明溪要大费周章的亲自涉险,失控状态的试体可以凭借一己之力破坏羽都的大牢天之涯,但沉睡状态的试体就如板上鱼rou会被人轻易宰割,眼下不费一兵一卒断了柳浒最大的助力,也让遭受碎裂破坏的川不至于雪上加霜。

    身为君主,他无疑是合格的,若是换成先帝,只怕是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让整个阳川陪葬也不会轻易涉险吧?

    明溪满意的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镇定和狠辣,低语:“剩下就只有地头蛇柳浒了。”

    “嗯!”安格比他们兴奋的多,一双明亮的眼眸飞扬起一抹凛冽,嘀咕道:“有这位姑娘在,我们也没必要拆了整个食库就能出去了,柳浒是因为嫉妒我俩抓了罗公子这么罕见的人才会打开食库想冻死我们,哈哈,让他自作聪明反而被我们直接抄了老底!快活,真快活,罗……”

    他兴致勃勃的说着话,一转身才想起来这家伙根本不是“罗公子”,立即尴尬的闭了嘴,明溪笑眯眯的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样子,淡淡回道:“放心,等抓到柳浒,你想拧下他的头给你哥嫂出气我也不拦着。”

    “走吧。”萧千夜无意识的抬手按住胸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徒手挖心的举动让他多有不适,这会隐隐的心悸又开始阵痛起来,岑青凝视他片刻,本已经开始在地上画着阵法图案,这会还是忍不住站起来对他伸出手:“萧阁主看着不舒服,若是不介意可愿意让我看一看?”

    萧千夜奇怪的看着她,毕竟以前是有着不小的过节,眼下对着那只友好伸出的手,他也有几分迟疑,似乎在分辨她的语气里有多少真心,岑青面色微沉,反而有些动气:“若是实在不想领情,我也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