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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楼烨这次的气生得格外长,自那次那一句“多此一举”之后,他便没再跟卫绾说过话。 卫绾原本打算待琼林宴之后找楼烨道歉的,奈何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永安侯得了重病,楼夫人身为嫡长女,自是急得不行,次日一大早便带着楼烨与楼嫣然回齐州探望父亲。 卫绾的道歉一事也只得歇下。 不过楼烨不在了,卫绾也松快了一些,打算过两日出城看看他娘,顺便同他娘报一下喜。 当年卫歆被楼烨赶了出府,在上京无处立身,只得出城在郊外雇了一间小院子安身。 楼烨一直不喜卫绾与卫歆有联系,怕卫歆将卫绾带坏了,卫绾因为他娘对嫣然做的事,心中也一直有愧,没敢再忤逆楼烨惹他惹生气,只是每月偷偷地托冯老板帮自己将银子交给他娘。 卫绾做好打算,次日一大早,带了些银子傍身,便出府了。 卫绾雇了一辆马车出城,之前听冯老板说他娘换了新的院子,卫绾将新处所报给马夫,两人废了些时间,才找到那处院子。 是一处新修的院子,位置有些偏僻,看起来像是一处私人庄子。 小院外观别致雅静,院前还种满了他娘喜欢的桃树,一排排的粉色,透着春意。 卫绾微微有些愣,这院子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模样…… 身边马夫催促,卫绾才回过神来,递了车钱,又央马夫莫忘了申时来此处接他。 马夫笑笑,“小公子放心,我也不是不讲信用的人,收了你的定金,一定会来的。” 卫绾也笑,道了声谢,这才转身去敲门。 开门的是位年轻姑娘,见门外是个清秀公子,不由得有些疑惑,“你是谁?” “我是……”卫绾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找错地方,想了想,还是问道,“敢问姑娘,这座小院里头是否住着一位名唤‘卫歆’的女子?” “是我家夫人,”那姑娘上下打量了卫绾一番,“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你来这里做什么?” “在下姓卫,单字绾,是你家夫人的儿……”卫绾不知为何,说到此处突然顿住了,“姑娘能否为我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外头有个叫‘卫绾’的,求见夫人?” “行吧,你在这等着。” 不过一刻钟,院门便开了,先前那位年轻姑娘在前头引路,“随我来吧。” 卫绾心下松了一口气,暗笑自己是想多了。 还未走到主院,里面便传来稚子断断续续的读书声,声音朗朗清脆。 卫绾心头正有些疑惑,便见前头引路的姑娘停下了步子,“夫人就在里头,正陪着小少爷识字,你进去便好了。” 年轻姑娘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卫绾垂了垂眼帘,在原处静立了一会,这才抬步向院中迈入。 里头,一树粗壮桃树下,零零散散或站或坐着几个人。 一夫子模样的老先生正点着书本,教着一个孩子读书,那孩子聪明极了,老先生只教了两三遍,便能认下大半字来。 他们侧边,一貌美妇人靠在软椅上,由着身后的侍女捏肩,目光慈爱地看着正读书的孩子。 卫绾一时看得有些发怔,原来他娘也会有这样温婉柔情的一面。 庭院静静,桃花纷纷,间或几声稚子郎朗的读书声,眼前这一幕这般融洽美好,哪怕是再出现一个人,都是多余的。 卫绾愣愣地看着,一时间不知是进是退。 不多会儿,院中似乎是完成了今日的授课,私塾先生起身,朝那貌美夫人告辞。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卫绾听见私塾先生夸那孩子聪颖、悟性高,说是个可塑之才,若是勤学苦读,将来定能高中,金榜题名。 貌美妇人捂着嘴说哪里哪里,然而眼睛都笑弯,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 而后又给了老先生一些银钱,说着辛苦先生了云云,最后才让侍女将老先生送出去。 卫绾就站在院口,侍女和老先生要出来,两边自然避免不了地遇见了。 侍女“咦”了一声,这才引起了貌美妇人的注意力,她面上笑容淡了些,挥手让侍女继续送老先生出去。 等里头就剩下这三人的时候,貌美妇人才开口,“你怎么来了?” 卫绾抿了抿唇,“来看看娘。” “真是孝顺,都几年了才想起来要看我,这会儿又不怕你那三哥哥生气了?”卫歆瞧了一眼卫绾,冷笑一声,“我还以为当年我十月怀胎怀的是个假胎呢!” 卫绾知道他娘还在为当年被赶出楼府的狼狈事耿耿于怀,因此只得沉默着不去触他娘的霉头。 “算了,还是这幅懦弱的模样,早就知道指望着你是指望不上的。”卫歆嫌弃道,转而见到向自己走来的孩童,脸色又转晴了不少,“方才那教书先生的话你也听到了吧,凌儿这才四岁,就识得那么多的字,将来啊,定是个状元的料……” 卫歆喜道,语气中是藏不住的骄傲。 卫绾喉中一哽,本想来同他娘分享的喜悦一时间有些说不出口了,他顿了半晌,这才有些艰涩地问他娘,“这孩子……是阿娘的吗?” “自然,”卫歆奇怪地看了卫绾一眼,似乎是对他这样问很疑惑,“你娘我难道还会闲得去捡个孩子来养?” “娘……嫁人了吗?怎的我一点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哦,那我应该是忘了同你说了吧,”卫歆无所谓道,转而又感慨,“这出来了也不算全是坏事,你娘我这般年轻,如今穿金戴银的,要什么有什么,还不用看人脸色过活,哼,真当他楼府是金窝银窝呢,这般稀罕!” 卫歆生卫绾生得早,如今也才三十出头,她容颜貌美,面皮又嫩,单是看容貌,多数都只会以为她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 卫绾想着,当初他娘被赶出楼府的时候,确实还很年轻,再嫁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况且他娘一个弱女子一人在外头生活,他这个做儿子的没有本事护住她,寻一个能护她伴她的男人也很应当。 是的,很应当。 他娘嫁人了,再生一个孩子也是正常的。 这个孩子是因为良缘才有的,是被赋予期待和爱的,他娘怀这个孩子时应该是被好好对待的,如今面上也不见一丝岁月带来的皱纹,而不是像当初怀着他一样,孤立无援地面对着困窘的生活和眼神觊觎的男人。 所以这个孩子得到他娘的温柔注视也是应当的。 况且,这个孩子生得粉装玉琢,特别是一双明亮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一眨间透着灵动,一看便是个机灵的孩子,一点也不像幼时的他,木纳胆怯。 若是他来选,他自然也会更喜欢这样灵动的孩子。 卫绾脑中机械地分析着。 是的,他明白,他也能理解。 可是,当他看着他娘在他面前弯腰给那个孩子擦脸,温声软语地问那个孩子累不累的时候,他的眼眶还是发酸了。 现在明明院中就只有他们三个人了,明明从血缘上来讲都是最亲近的人,可是卫绾却感觉他面前有一堵无形的墙,他怎么插也插不进去。 卫绾在屋里用了顿午饭,后头屋里还说了什么,他差不多都忘记了,只记得最后他娘对他道:“凌儿的父亲今晚要过来,你在这不大好,你要看的也看完了,我过得好着呢,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了。” 然后卫绾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院子漆红色的大门已经在他面前关上了。 卫绾怔怔地在门外立了良久,神色中带着一点迷茫,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来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的。 不过做什么都无所谓了,反正也不能再折回去敲门。 卫绾看了看天色,离他同马夫约定的时间还早着,他也不知道他娘的新相公什么时候会回来,但待在这里等肯定是不大好的,万一凑巧撞见了,岂不尴尬。 算了,慢慢走回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做。 若是在路上遇到了马夫,便直接让他接上自己掉头就好了。 羊肠小道上没什么人,卫绾一人独自走着,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今日日光还算是暖和,就是风稍微有些大了,吹得卫绾眼睛又有些酸了。 走了半会儿,期间倒是有一辆马车经过,不过不是卫绾今早约好的那辆,卫绾朝后头看了一眼,驷马高车,应当是个显贵人家。 卫绾没过多留意,继续走自己的路。 只是怕他走到城门了,也没到申时,后来卫绾便没抱希望能遇上马夫,自己一个人低头闷走着。 然而这次没走多久,身边便停了一辆马车。 “小绾?” 车上的人惊讶道,声音听着有些熟悉。 卫绾抬头,竟又是祁钰。 祁钰招呼卫绾上来,本想问他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却见他眼眶红红的,“怎的哭了?谁欺负你了?” “不是,外头风大,吹的。”卫绾声音低低的。 祁钰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朝外头看去,外头枝叶花草不见摆动。 卫绾又道:“是真的风大。” 鲜少见卫绾这样委屈别扭又强作坚强,祁钰觉得有些好笑,“好,我看外头风确实挺大的。” 他习惯性地揉了揉卫绾的脑袋,放轻声音,问道:“现在在马车里了,可有觉得风小了些?” 卫绾低着头,只觉得脑袋上那只手干燥温暖,很久没有人问过他风大不大了。 卫绾忍了忍,只觉得鼻头更酸,他将脑袋压地更低了些,声音闷闷的,他问:“如果是很大的人……比如、比如像我这般大了,还哭的话,会很丢人吗?” “不会。” “……真的吗?” 卫绾抬头看祁钰,一双漂亮的杏眼湿漉漉的,像是装了一只迷茫小鹿。 祁钰叹了一口气,伸手揽过卫绾,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里,而后揉着他的头发安抚,“我应该没有骗过小绾吧?” “如果哭的人是像小绾一样的话,做什么都不会丢人的,毕竟小绾这么好,谁不喜欢呢?” 怀里的人没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将脸埋在他的颈肩里,肩膀小幅度地耸动着,而后,祁钰感觉到肩膀处一片湿意。 42 那日祁钰将卫绾送回楼府,体贴地没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几日后,卫绾收到了同窗的邀约——大家同年进士,同朝为官,也算是一种缘分,正好乘着这段空闲的时间聚聚,彼此增进些感情。 卫绾有些不善交际,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 正巧祁钰在他身旁,便鼓励他去赴宴,又道:“我那日正巧在醉云楼有宴,届时小绾不妨与我同去,若是觉得不适了,出来寻我便是了。” 听祁钰这么说,卫绾才觉得有些安心,回信应下了邀约。 赴宴那日,卫绾坐上了祁钰的马车。 到了醉云楼,才发现两边的宴会正好是对着的,隔得不远。 祁钰好似一个宽和的兄长,拍了拍卫绾的肩,“去吧,莫怕生,有事出来寻我便好了。” 卫绾点了点头。 雅阁里,已经有二三十个衣着整齐的公子落座,正行着飞花令,氛围热闹。 有主事模样的人见卫绾来了,走过来领他进来,见卫绾模样年轻,不由得感慨,“真是年少有为啊,卫兄今年还未满十八吧?这般年轻轻轻的,便一举中第,将来前途不可估量啊!” “哪里,楚兄过誉了,卫绾不过侥幸罢了,哪里及得上楚兄昨日金榜题名,明日又洞房花烛,人生三大喜事尽占其二。”卫绾有些受宠若惊,忙谦虚道。 卫绾记忆不错,认得这人正是琼林宴上受赏的探花郎,姓楚,名子羿。又听祁钰说起过,探花郎在琼林宴上便被工部侍郎相中为女婿,已定下了亲事,只待寻个黄道吉日完婚。 楚子羿显然也是自得,被卫绾夸得春风满面。 “走吧,里头已经开始一小会儿了。” 卫绾加入大众,跟着行了几轮飞花令,也被罚着饮下几杯酒,最后实在是受不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告饶着退了出来。 众人谅他年纪最小,也没为难他,没有恶意地调侃了他几句,便随他退出了。 卫绾找了个角落,拿了罐未开封的酒罐子和干净的酒杯,独自饮酒。 他有几分借酒消愁的意思,清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慢慢地,只觉得胸中烧得guntang,前几日的苦闷也似乎被烧得清减了些。 卫绾难得这样叛逆一次。 在楼府他是万万不敢这样放纵的,如今楼烨不在了,也没人管着他,卫绾更是不愿错过这样的机会,当下只想一醉方休,四大皆空。 后头不知道怎么的,众人开始相互敬起了酒,卫绾也被敬了几次。 卫绾虽然有借酒消愁,一醉方休的念头,但到底还是不大放心,也不敢放任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醉得不省人事。 待察觉到自己酒量差不多了,连忙停了杯,寻了个借口先行告辞。 其余人挥了挥手,也没在意他的去留。 卫绾踏出雅间,吹了会凉风,让自己清醒些。 天色已经不早了,也不知道祁钰那边结束了没,若是没有的话,他离开也应当同祁钰说一声的。 恰巧见祁钰的贴身小厮邬应立在雅间门外,卫绾走过去同邬应说明来意。 邬应点点头,进去传话。 不一会儿便出来了,贴近卫绾,小声道:“我家世子在里头被缠着,脱不开身,想请小公子进去帮个忙。” 卫绾有些愣,他能帮上什么忙? 邬应笑道:“小公子不必担心,只管进去,装作凶一点的模样便好了。” 卫绾仍有些疑惑,却被邬应悄悄推了进去。 里头几人的目光刷刷看了过来,看那几人衣着皆是华贵,便知身份不是一般的。 卫绾有些紧张,又想起邬应交代的话。 罢了罢了,都已经是这样了,估计也不能有再糟糕的局面了。 卫绾鼓起勇气,“殿、殿下还未好吗……” 在卫绾原本的设想中,他这句话不说是气势汹汹,也应当是平常的询问模样,然而事实是,他这句话说得干巴巴的。 他是底气不足,但听在旁人眼中,却是埋怨委屈了。 几人转头看祁钰,但见祁钰眼中笑意融融,霎时明了,眼中瞬间换上了暧昧的神色。 “怪不得世子爷今日心不在焉的,我道是什么,原来是有小美人等着啊!不过世子爷你也真是的,既有佳人作伴便应早早说啊,我等几个又不会笑你重色轻友!这下好了,小美人亲自寻了上来,惹得我等几个都成了罪人!” 一眼睑下方有颗美人痣的俊俏公子调侃道,其余几人轻笑了起来。 那俊俏公子而后又向卫绾拱手赔不是,“都是在下几人的错,让美人生气了,在下先自罚三杯,望美人莫怪。” 说着,那俊俏公子便豪爽地饮下了三杯。 卫绾愣愣地立在原处,有些搞不清情况,但看里头几人神色暧昧地打量着他,便觉得有些不舒服。 “行了,瞎说什么呢,只是新认的弟弟罢了,你莫将我的人吓走。”祁钰这才慢慢出声道。 “哦——原来是弟弟啊。” 几人笑道,却没把这说辞放在心上。 笑话,祁钰哪里是什么古道心肠的闲人,没事去认个弟弟。 只怕是此“弟弟”非彼“弟弟”。 “相逢即是缘,弟弟既然来了,喝一杯认识认识?” 几人说着,便要拿了个新杯子,倒了一杯清酒。 一人探手去够自己的杯子,掌面作似不经意间掠过杯面,忽而杯中清酒泛起几点涟漪,很快又重归平静。 祁钰眉头不经意间皱起一下。 那人不着痕迹地朝祁钰递了一个深意的眼神,而后端起那白玉杯,递给卫绾。 白玉杯子如脂凝,里头琼露清清,几乎能映出倒影。 卫绾不大想接。 即使是当着他的面,命人拿的新杯子。 陈道一事仍历历在目,卫绾真的有些怕了这些不相熟的人给自己递杯子。 他犹豫地朝祁钰的方向看过去,那人却好似不经意一般,侧了侧身,恰巧挡在了卫绾面前。 气氛已经有些怪异了,这是祁钰的场子,卫绾不想让祁钰难做,便接过杯子。 他正想着要不就喝了这杯,反正祁钰在这里,若是自己真醉了,祁钰也会带自己回府。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扣住了杯面。 卫绾抬头,祁钰不知何时起身了,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 “他酒量不行,之前便喝了不少,这杯便算了吧。”祁钰淡淡道,话是对着里头那几人说的。 递酒的人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笑嘻嘻道:“也行也行,既然弟弟喝不了,那便不强求了,只是世子爷要提前离席……老规矩,可得自罚五杯啊!” 祁钰皱了皱眉,眼中含着警告。 那人无辜道:“这可不是我故意刁难世子爷的啊,之前楼三要提前离开,可也自罚了五杯,世子爷可不能耍赖啊!” “不过世子爷要是喝不了的话,让弟弟喝了这一杯,看在弟弟的面上,我们也不再计较。”另外一人补充道。 卫绾心中叹了一口气,要么他喝一杯,要么祁钰喝五杯,但看祁钰身上酒气也不淡,这五杯若是急急接连落肚,祁钰便是海量,怕是也得被灌倒。 他自己醉了倒还不打紧,若是祁钰醉了,可真有点难办了。 应如何选,这还不明了吗? “我来吧。”卫绾小声道。 “可还喝得了这一杯?”祁钰眼眸深深,凝着卫绾。 卫绾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应该可以吧,若是我醉了,世子爷可不能将我扔在街边。” 祁钰顿了顿,不知是否是因为卫绾先前便喝了许多酒的缘故,此刻他一双眸子若春水泛泛,眼角还带着点薄红。 祁钰看了片刻,慢慢收回了扣在杯面的手,“不会。” 卫绾仰头饮下这一杯,里头有人拍掌赞好。 祁钰似乎还要同那几人说些什么,卫绾立在一旁等着,渐渐地,便觉得脑袋有些发晕,连眼前事物都出现了重影。 他原本估计着自己的酒量,再喝下一杯没什么的,没想到喝的这一杯正好似压倒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一般,醉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卫绾难受地蹙起眉头,又觉得屋里突然闷热了起来。 似乎是有人揽住了他的腰,问他了些什么。 卫绾闭着眼,无力地靠在那人的肩膀上,无意识地用脑袋乱蹭,吐出的气似乎都是热的。 “难受……”卫绾轻喘了几下,话中带着些哭腔。 “我带你下去休息。” 祁钰低声道,而后同里边的几人说了几句,这才带着卫绾离开。 祁钰抄起卫绾的膝盖弯,将人抱起,走了几步,最后还是调了个头,朝着四楼的雅间走去了。 卫绾揽着祁钰的脖子,脸贴在他颈侧,只觉得那颈侧较之自己的脸凉了许多,便将脸贴得更近了,但似乎还是感觉不够,硬是转着脸蹭动不止。 祁钰脚步一顿,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而后步伐更快了些,一脚踹开一间空房。 “小绾,这下可怪不得我了。” 祁钰叹了一口气,将人放了下来,按在柱子上,勾起那尖尖的下巴,对着那水色的红唇便吻了下去。 卫绾脑袋懵懵的,只晓得被动承受。 他初时还能张开口容祁钰进去,甚至是被带着回舔了几下对方,后头便觉得有些呼吸不畅了,难受地摇头躲着,最后被追得没办法了,逼出了几声含糊声,那人这才放过他。 祁钰捞起卫绾,以免他腿软地倒下去。 卫绾不给亲嘴巴,祁钰便亲他的下巴、耳朵、脖子。 祁钰的唇似乎带着一些魔力,每过一处,那处便红了一分。 最后祁钰埋首在卫绾锁骨上窝处舔咬,痒痒热热的,把卫绾弄得更难耐了。 “小绾,绾绾……身上怎的这么香?” 祁钰埋在卫绾锁骨处深吸了一口。 卫绾身上味道很好闻,淡淡的酒味和一股不知怎么沾上的清香混杂在一起,意外地让人过瘾,想闻更多。 衣襟被祁钰弄开了,露出半截精致的锁骨。 祁钰细细舔吻了一番,同时手也跟着从下摆处探入,摩挲着敏感的细腰。 “啊……” 卫绾低喘了一声,缩了缩身体,奈何身子后面就是木桩,想躲也不知道往哪里躲。 祁钰笑了一下,不顾卫绾的抗拒,重新吻上他的唇,正待索取更多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异响。 祁钰回眸,一双犀利的眼睛锁住外头的人——外头立着一个灰衣小厮。 那小厮被吓得脸都白了,噗通一声跪下,慌张道:“小、小的是醉云楼的小二……爷,您要的醒酒汤好了。” 祁钰神情阴冷,没出声。 “嗯……好热……” 怀中卫绾突然出声道,蹭着祁钰的衣襟,眼角红得像是染了胭脂。 祁钰捏了捏卫绾的后颈,以示安抚,这才抬眼看着门外那个小厮,冷声道:“将东西放在门外,而后带上门,出去。” 那小厮连连应是,带上门,没几瞬,外头仓皇而逃的脚步声便听不见了。 “初见绾绾以为是聊斋中的小书生,没成想,是那狐狸精,当真是会蛊惑人,连个小二都被蛊地以下犯上了……”祁钰在卫绾脸上轻咬了一口,以示惩罚。 卫绾醉得厉害,自然是听不清祁钰说的什么,只是拉了拉衣襟,难受地泄出几声哭腔。 “好好好,”祁钰投了降,将人抱起,向床的方向走去,“这便给绾绾解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