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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汁

    “啊,您是来应聘的吗?”一个穿着考究的男人出现了,几乎是在我按响门铃的同时。

    我来不及回话,就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进了门缝。

    “我们等您很久了,贾先生。”他腰背挺得很直,说话毕恭毕敬,就是普通话不太标准,像个外国人。

    “请原谅我的失礼,因为真的,从知道您要来的消息,我就一直盼望能见到您。”他一只手贴在胸口,微微躬下身子,显得很虔诚。

    看着他银白的发顶,我有一瞬间的失语,若是一位长者我可能还倍感荣幸,但他分明很年轻,这种做派,真让人隔应。

    “我想你误会了。”我僵硬地把手抽出来,他好像还要行吻手礼,真,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我只是来应聘住家家教的。”

    “没有出错,是在等您。”他笑眯眯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为我打开车门,“我先带您去见夫人吧。”

    我满肚子疑问,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踏进了车,一直没考驾照,但我几乎知道所有豪车的模样,这台宾利慕尚早已停产,国内同色系的都屈指可数,然后这家人,用来做庄园里的代步车……

    在找到这里之前,我有在网上好好搜索主人家的名字,但关于他们的新闻却少之又少,我也是亲眼所见才知道,在寸土寸金的s市,还能有人开辟出这么一个大庄园,学长是怎么搭上的这条线?

    一路上,那个男人详细地跟我说了他家少爷的脾性,告诉我他什么时候该吃药,什么时候该午睡,并且一再地叮嘱我,不要害怕不要紧张,更不要说谎,只要我坦诚相待,就一定能应聘成功。

    一时间我都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来应聘的,就像考前被塞了全套答案,到考试了反而就兴致全无,明明我还没有决定非要做这个,住家家教……

    “在我之前失败很多个了吧?”好不容易抓住他断句的间隙,我抓紧追问,“介绍我来的人说,主要还是看鹿……,看少爷的意思。”

    他低下头,发出来一声胸有成竹的笑,“我了解少爷,您就是他喜欢的那种,看到您的照片我就知道了,能陪少爷度过难关的人非您莫属。”

    “照片?”我心里腾升起一股莫名的警惕,学长把我照片给他们了,或者是,他们自己调查的?只是应聘一个住家家教而已,我老底都被他们摸清了么?

    完了,本来为了应聘成功编的谎话,什么自己有丰富经验,有师范专业的旁听经历……通通不管用了,我走投无路的近况完全暴露,现在处在劣势了!

    “例行检查而已,贾先生的履历很漂亮,夫人看了也觉得很满意的。”说着,他打量了一下我的上衣,目光停在我来下巴尖上,我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喉结滚动之际,我看到他微微侧过身,眼里露出一种近乎克制的情绪,他压低了声音,“还缺一样东西。”

    他解下了自己的领带,很自然地拉近了和我之间的距离,“请不要动。”还是很周到的,充满礼节的声音,却隐隐带了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深蓝色的领带套上我的脖颈,规整的暗纹像鱼鳞一样游过他的指尖,他的指节真是莫名的纤细,给我整理领口的时候,不期然触碰到我的后颈,我不由打了个寒颤,他的手还真是跟雪一样冷,跟他脸上挂的笑容完全不一样。我暗暗感叹,还好今天穿了件白衬衫,不然他是不是还得把衣服脱给我。

    “可以自己来么?”他捏着领带的两边,抬头问我,我突然发现,作为一个男人,他的睫毛真是不一般地长,而且也是白色的,就是眼睛,他冰蓝色的瞳仁边缘却隐隐透出红,细看来很是诡异,他是戴美瞳了么?

    在我想七想八的时候,他叹了口气熟练地帮我系起了领带,“以后在少爷面前是一定要系领带的,以后我可以慢慢教你。”

    他无奈的表情怎么说呢,有种不期然的可爱在里面,他的面相是很明显的亚裔,轮廓不是很突出,但如此奇特的瞳色和发色在这样的脸上就显得很不合时宜,就好比一个按个人喜好拼凑起来的玩偶,让人看了是既惊叹又怪异,我暗自腹诽,怎么大户人家的仆人连身体硬件都要全面发展,那我这个应聘还有活路?

    “你是管家?”问话时呼出的热气似乎吓到了他,他往后一退,连带着我的身体也往前移,我用手撑住皮质的坐垫,抻着脖子往后退,他有些惊诧地抬头看我,发丝扫过我的鼻尖,痒丝丝的。

    好,我收回前言,他这一板一眼的也不算太讨厌。

    他失礼地颔首,“我只是有幸服侍过少爷几天,也就只能帮这么多了。”终于松开了领带,我自己又理了理,觉得系的有点紧,刚想上手松一松,他就制止了我,“这样就好。”

    我只好任这条精美的领带箍住我的脖子,试着喘气,实在有点难以呼吸。

    车停下来已经有段时间了,他领我穿过一道道大门,东折西拐地走了至少有八百米,地上是看不出缝隙的地毯,鲜红的底色上是往前延伸的藤蔓,随着走廊的方向分叉、蜿蜒,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一进来他就不说话了,沿路碰到的几个人都是正装打扮,他们有条不紊地做着手里的事,对我们的到来充耳不闻。安静,太安静了,或者说这就是有钱人家的风范?

    终于,他停在了一扇白色的雕花大门前,“接下来无论见到什么,都请您保持冷静。”他的声音很轻,轻到我分不清他是在警告还是在命令我。

    他没有转身,但在我下意识的点头之后,他推开了门。

    都不用先敲门的么?

    骤然看到屋内的陈设,我确然的惊慌了,红色,简直是满眼的红色,宽阔的空间里叠放的东西全都是一个颜色,甚至能让人感觉到不适的视觉错位感。水红色的吊灯下,一位穿着鱼尾裙的女士偏过头看我,她长长的黑发卷曲着,波浪一般地垂到脚下,那是火海里唯一的一点灰烬。

    她的美丽很难用言语形容,只能说在如此艳丽的红里,她是凌驾于所有的存在,因为有她,这奇异的场景反而变得和谐了起来。窗帘并不是遮光的材质,树影摇摇晃晃地透过来,像水波纹一样扩散到两边雕刻成藤蔓的窗框,那理应是雕刻,毕竟没有什么藤蔓可以这样的规整,鲜红,缠绕出如此错落的美感,使立在当中的人虚幻地像一幅遗失已久的画。

    “你有一个meimei。”她轻轻瞥了我一眼,有些慵懒地背过身,“和meimei的感情很好吧,是叫,悦霖?”

    危机感涌上心头,我向前走了一步,马上就被身边的人拦住。我只好稳住了心神,温顺地放低了姿态,“我meimei还没到懂事的时候,对我做什么事情还不了解。”

    闻言她饶有兴致的又看了我一眼,坐到了铁制的高背椅上,支着下巴,她手腕上的几根镯子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的语气有些随意,“我儿子也不懂事,你照顾meimei也有经验,可以帮我好好照顾小祁么?”

    “当然当然,这也要看您和少爷对我满不满意。”我谦卑地把头低下,我想应该没人能抵抗得了此等美人的要求,恍惚间我近乎是本能地把话应了,这该死的男性本能,我算是知道历史上为什么会有烽火戏诸侯了。

    然而小悦,她话里话外是在拿小悦威胁我了么……虽然我是走投无路才来这里碰一碰运气,但也没想要把我的所有都赔进去。来这里之前我也考虑了很久,把钱转够四千到微信上,更多倒像是赌那一把眼缘,别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如果我可以呢?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被心头一种好胜的情感驱使,走到了这里。

    但我真的做好接受这项工作的准备了么?

    “他会对你满意的。”

    踌躇间我抬头看她,她看我的眼神就很满意,我回头看那个男人,他也朝我点头,很是笃定的样子,我一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现实,只感觉满屋子的红裹成了漩涡。

    照常理,学长说的靠眼缘的工作,临时拉我凑人数的工作,怎么我一踏进这里,就好像是早就被内定了一样,我稳cao胜券,这可能么?

    我惶惶然被他领到所谓小少爷的门口,他打开门,我紧张地一脚踏了进去。

    “好苦,真的好苦!”一声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声音传来,我被惊得当场立定。

    跟在我身后的男人快步走进房间,穿梭在几道珠帘之间,但叮叮当当的脆响完全遮不住内中,那惹人遐思的喘息。

    好像是被捂住了嘴吧,喉咙里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身体的碰撞声,衣服布料的摩擦声,竟然都清晰可闻,至少是有两个人的,但其他人没有出声。

    那声音就好像是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一样,我的耳膜被挠得发痒,心脏被一种莫名的欲望揪住了,焦躁地抱起双臂,这小少爷玩得还挺花……

    “放开我,你会后悔的!”

    喘息声戛然而止,白发的仆人略带抱歉地拎出几台录音机,“少爷的恶作剧,让你见笑了。”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他手里的录音机倒是很古典的那种大部头了,现在还挺难见到。

    “之前来应聘的都是被他吓走的,只是没想到这次的内容这么的……”

    “没关系的,我是个正常人,对这些没什么偏见。”

    男人微微皱起眉,把录音机收进柜子里,他解释道,“少爷从小身体不好,吃的苦也是我们这种人难以想象的,以后还请您多多包涵。”

    我点头微笑,暗地里嗤之以鼻,一个被惯坏的娇少爷吧,明明得天独厚,还非要怨天尤人,就是一朵开得太盛的花,早早地从中心开始溃烂了。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不,好像是别的什么高科技产品,他拨弄了一番,转而又气定神闲地带我去书房找他的小少爷了。

    说是书房,其实正位于花房之中,入目是无尽的鲜花,粉白鲜红地,好像无视了季节的更替,从从容容地一路开下去。

    而我看到的少年亦是如此,与走了一长段路,被领带勒得脸红脖子粗,甚至白衬衣上渗出层薄汗的我相比,他不像是身处夏天,穿着长长的丝绸睡衣,腿上还搁了一条红色的绒毯,当然,那毯子跟那篮桃子一起掉地上去了。

    我揽着他的肩膀,他脸上还有残余的笑容。

    为什么要笑呢?

    很可笑么?

    少年反手覆在了那只水蜜桃上,那桃子破了的皮刚刚被我捏出了一手的汁水,现在这汁水也到了他手上。

    黏腻的,发甜的桃子气味。

    我刚要松开手,他忽然就着手里的桃往前推,整个人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

    一股迸裂的果rou印上胸口,我竟然被他推的后退了半步。而他生生止住了自己向前的动作,像是不想多跟我接触似的,并没有因惯性冲进我怀里。

    水仙花终于落到了地面,我这才发现他并没有穿鞋,水蓝色的丝绸睡裤拖到脚跟,只露出前半段肌理匀称的脚掌,他实在还是个带着稚气的少年,脚尖略略发力泛出来的红都分外惹人怜爱,踩在鲜红的地毯里,脚掌被短绒簇拥着,像刚冒出的那截白茎,水洗过似的。

    少年像是要说什么,但稍微走了一步就停住,水蜜桃在地毯上摔出的汁水,他恰好踩上了。

    他抬头望着我,那双小鹿般圆润的眼里,我真的很难想象到他有在想什么坏事,半响他朝我张开了手臂,“你抱我回去洗澡吧。”

    我有点错愕,他这是真把自己当宝宝呢,虽然他有够漂亮,有够娇弱……

    “少爷,还是我……”银发的男仆躬身上前,少年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他就垂着手定住了。

    “wrence,你先去准备下午茶吧。”

    “可是少爷……”wrence好像还有话要说,但少年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朝我倾了倾身子,摆动手臂,就像鸟类争斗前拍打翅膀一样,他仰着头问,“你抱得动吧?”

    wrence像是很焦急地盯着我们,见我顺从地抱起他,才松了口气。

    少年窝在我怀里,真就像一只雏鸟一样轻盈,他揽住我的脖子。

    “我叫鹿祁。”

    “我知道。”

    “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