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栗总刚好喜闻乐见不是、雪中送炭。

    来接谢阑的车在半路出了点儿问题，栗总刚好喜闻乐见不是、雪中送炭。

    不过外公家的车都挺朴素，清一色红旗。

    他跟谢阑在后座、副驾上的桃子忿忿不平。礼貌地把电话那头好一通挤兑，水灵灵的水蜜桃变成了浑身带刺儿的毛桃、还挺有意思。

    “也就是它了、换别的节目组我真要弄死他们，这种低级错误也能犯。”

    挂上电话也忍不住补两句，转头冲着栗总星星眼：

    “还好遇到栗总了！”

    这话确实没错。不然谢阑得在贵宾楼被一众服务员围观，然后冒着被认出来的风险坐网约车。

    救苦救阑栗世音2.0

    车子停在酒店大堂，已经有带着工牌的人翘首以盼了。

    栗睿有点儿想跟下去。

    “谢谢。”谢阑说，又补充了句：

    “附近记者比较多，下次再请栗总吃饭。”

    直到车子开出一公里，栗睿还在纠结“他怎么又开始叫栗总了呢”？

    “阑哥，你刚刚…睡着了？”

    一进房间桃子就忍不住问——某人的灼灼目光她隔着老远都招架不住、她怎么就这么不信谢阑能泰然睡了俩小时呢！

    谢阑看了她一眼，摘下口罩。

    “我在飞机上从来睡不着，问这种废话。”

    就知道。

    啧，真纵容。

    “排到我们得八点了，你先休息、我还在楼下。六点他们来接，我先去核对一下行程。”

    “嗯。”

    大明星看了眼微博，果不其然谢阑抵京参加联排的消息挂在热搜趋势——两张拍他从车上下来的动图量已经过百万了。

    不过栗睿全程缩在车厢里，应该没事。

    每年三十白老爷子都是在大会堂过的。往年夫人还在时老两口会一起去现场看春晚、和许久不见的战友们见见面聊聊天。后来夫人先走了，陪他的人就变成了女儿一家。

    今年又加上了栗睿。

    现任一把手不会来，他们就占据最佳位置。这种晚会的导播都是人精、镜头在什么时候给到哪位观众做出什么反应都是提前选定商量好的。像白老爷子这种级别，躺着看戏嗑瓜子都行、绝不会被拍到。

    所以栗睿心安理得地刷微博。

    过去一周他过得挺老年，每天除了陪外公喝茶下棋钓鱼遛弯儿、就是捧着手机刷谢阑。低调拍戏四个多月的大明星一营业就成了舆论暴风眼——谢阑抵京，谢阑二次联排，谢阑称很期待春晚舞台等等热搜层出不穷，还有一堆站哥站姐在零下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几小时、就为拍到第一手的大明星——尽管那人一直眼镜口罩帽子不离身，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

    【啊啊啊啊啊我谢老板是不是瘦了怎么看起来瘦了好多啊我宝拍戏辛苦了呜呜呜】

    【看到眼睛了啊啊啊啊我死了哥哥眼睛杀我！！！！！】

    【能不能先给我看一眼活的寸头啊哥哥工作室那段视频快被我舔化了谁懂！！！！】

    【纯路人，这是天仙下凡吗？】

    栗总被评论感染，也忍不住回了个抱着心的表情。

    十分痴汉。

    这种舞台最能反应咖位。谢阑排在零点前最后一个，表演完都不用下场、直接跟主持人一起倒数。

    今年是建交周年、他的待播剧也和那个时代背景有关，节目单出来后还上了个热一、特别是配合不久前的寸头造型，如何演绎这首经典战时情歌成了观众眼里本届最大的看点。

    和他搭档的是位国字号的美声艺术家，大裙摆女高音、一开嗓就赢了满堂彩。

    【田野小河边　红莓花儿开

    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爱

    可是我不能对他表白

    满怀的心腹话没法儿讲出来】

    栗睿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总觉得有点儿紧张。大明星穿了件改良的中山装，美艳被遮去大半、显出一身英气潇洒。他缓缓开口，混着手风琴的低吟娓娓道来：

    【河边红莓花儿　已经凋谢了

    少女的思念一点儿没减少

    没有勇气诉说　她尽在彷徨

    让她的心上人自己去猜想】

    “我跟你外婆就是在战场上遇到的，”

    可能是旧日的歌曲唤醒了遥远的记忆，白老爷子语气有些哽咽。

    “那时候穷，鬼子装备都是美式、我们连子弹都没有。平时就捡石头打弹弓练，战场上打一枪就得中一个鬼子。我听说现在网上吹什么神枪手，哪有神枪手啊、都是逼出来的。”

    【田野小河边　红莓花儿开

    我与一位少年漫步树林外

    可是我俩终究要分开

    满怀的离别话儿无法讲出来

    满怀的离别话儿无法讲出来】

    “那年在哪来着？东北狼牙子山里。狗日的鬼子都要投降了还他妈在老林里埋雷，炸没了好多兄弟。我运气好，被挡了一下、就擦掉块儿rou。你外婆那年才十四吧，第一次上战场当后勤、看到满地血糊烂慌的吓死了。我送个弟兄过去、还没开口呢她就冲我哭，看我满身血、以为我要死了。”

    【去年此时此地，黄昏天边外

    我与少年初见，云影共徘徊

    一丛红莓花儿悠然独自开

    青春的时光一切诚可待

    青春的时光一切诚可待】

    “我以前没想着结婚生子什么的。早年是个胸无大志的二世祖，被局势逼着扛枪拿炮。狗日的洋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国都保不住成什么家？但就是那天吧，我瞅见她那个样子、哭得直哆嗦、手忙脚乱地给我包扎、还问我疼不疼。我就突然想明白了，打仗为了什么？拼的命都不要了为了什么？不就为了天下太平，姑娘能笑小孩儿能闹吗？乱世总要有人去结束的，眼前的小姑娘总要有人给她擦眼泪。”

    【多年以后我俩各自会怎样

    是否还能想起此刻的相爱

    青春不复返啊，时光不再回

    愿你铭记此刻红莓花儿开

    愿你铭记此刻红莓花儿开

    愿你铭记此刻红莓花儿开】

    白老爷子经历了最动荡的岁月。家国破碎、战火纷飞，世界分崩、时代巨变……他是幸运的，全须全尾地活了下来、有爱妻相伴、有儿孙满堂，还能在晚年坐在灯火辉煌的礼堂中看后辈们热闹。

    是那些已经化为时代尘埃的战友和伙伴们，用他们的生命和热血、换来了如今的平和安宁。

    十。

    九。

    八。

    七。

    台上开始倒数，栗睿抬头看了一眼、捕捉到了谢阑的目光。

    一触即分。

    六。

    五。

    四。

    他也是幸运的，生于富贵之家太平之年、被人爱着也有爱的人，还能在新旧之交与所爱一同贺岁。

    三。

    二。

    一。

    “外公，新年快乐。”

    谢阑，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