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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罪

    次日一早,刚出洞府的疏狂峰大弟子冯子晋便被傅胤舟堵在了门口,他倒是不像其他师弟那般畏惧与傅胤舟比试剑法,但见青年冷着一张脸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背脊发凉。

    “今日不是正常练剑的日子吗,怎么突然来我这里了?”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仗着自己不用像其他师弟那样需得每日比剑凑月底分数,对傅胤舟这位叫峰内一众弟子闻风丧胆的师弟也未露半分怯意。

    傅胤舟板着张脸,从随身的芥子袋里掏出一坛子酒,递了过去。

    作为疏狂峰的大师兄,冯子晋光是看这瓶身就知道此酒是飞蝉峰峰主亲手所做的玉泉酿,用了几十种上等灵草仙果,足足酿了百年之久。此酒酝天地之精华,吸日月之灵气,对修道之人的修为大有裨益,亦能疗伤祛毒。

    只是这玉泉酿是褚峰主得意之作,少有外赠,而他手里捧着的这一坛是十几年前某次剑术大赛时的头彩,而当时的得奖者便是面前的傅胤舟。

    冯子晋深知此酒珍贵,也不敢伸手去接,只是问道:“怎么突然拿着这么贵重的东西来了?你我是同门师兄弟,不必像凡界之人那般见外。”

    傅胤舟也不管,硬是把酒往他怀里塞,塞完了就松手,冯子晋怕酒坛被摔,里面的好酒流了一地,只能伸手接了。

    见他接住了酒,傅胤舟才肯道出来意。“我昨日闯了祸,想请师兄帮个忙。”

    傅胤舟从出关到现在不过两天,冯子晋在此期间也未曾听过门内有什么大事,但见青年愁眉苦脸的样子,他立刻摆出大师兄的架势,温声道:“你先进来坐吧,出什么事你跟师兄说,师兄若能帮上忙的,自然会帮忙。”

    说着,便将傅胤舟迎进洞府,他是疏狂峰大弟子,有四百多年道行,平日里更是要处理不少杂事,峰内许多师弟有事也是第一个来找他,只是他们不像傅胤舟这般大阵仗罢了,

    傅胤舟紧跟进府,被冯子晋招呼着在府中石桌旁坐下。石桌上放了一个茶壶,他拿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只浅浅的啜了一口便放下杯子,然后便将昨日自己唐突闯进虞少卿院中找他比试剑法,结果却把另一个人伤了的事详述了一遍。

    提及苏冠容被自己划伤脖子时他顿了顿,努力将脑海中那人受伤的模样压了下去。

    听完他这番话,冯子晋的表情先是震惊,可他毕竟处理过峰内大小事宜,此事在他看来虽有不妥,倒也算不上多麻烦。

    他想了想与虞少卿同住的那名弟子的模样,不知为何却想不出那人的模样,但那人行事如何他却十分清楚,便好声安慰道:“那位是飞蝉峰的苏师弟,是跟虞师弟一道拜入师门的,我虽与他来往不多,但也听闻他这人脾气好,此事他应当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不过……”既然提及苏冠容,那难免要扯上虞少卿了,念及那另一名师弟,冯子晋不禁面露几分庆幸,道:“幸好虞师弟还在闭关,若是他知道你把苏师弟弄伤了,恐怕要跟你拼命了。”

    闻他此言,傅胤舟忍不住困惑道:“这是为何?”自己不小心伤的是苏冠容,又不是虞少卿,怎么苏冠容不来找他拼命,反而是虞少卿来找他了?

    但思及昨日那人虽受伤却没有怪罪,反而冷淡疏离的言语,傅胤舟心中又觉得有些不舒服起来。

    冯子晋解释道:“虞师弟么……也不能说他脾气差,但他对苏师弟十分照顾,也护的紧。苏师弟原是飞蝉峰的外门弟子,理应住在飞蝉峰,却被虞师弟要求同住在此。”

    傅胤舟道:“峰主难道同意了吗?”极天门各峰弟子在平时都是住在自己那一峰的,极少会有串门的现象,也因此他昨日在虞少卿院内见到那人时才不做他想,将苏冠容当做了虞少卿,贸然出剑害得对方受伤。

    “此事倒不是师傅同意的,我先前听飞鸿峰弟子说,在山门大会时虞师弟就已经说过要和苏师弟同进退。”冯子晋沉吟片刻,缓缓道出这个也算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你与苏师弟交过手,应该能察觉出他资质不佳,当初飞鸿峰孙长老也并不想收他进门的,但虞师弟硬要带着他,孙长老其惜才,最后才同意将苏师弟收了进来。”

    听闻这番话,傅胤舟下意识回忆起苏冠容的身手——门中弟子虽说也有资质不佳的,但如他那般几乎没半点还手之力的他也确实不曾见过。

    不知为何,傅胤舟涌上一股莫名的叹息。修道之人寿命随修为增长,那人既然资质一般,想来修道这条路对他来说也算不得长久,或许是几十年,又或许是这一百多年,也不知那人究竟能活多久……

    冯子晋见傅胤舟面色凝重,又念及他对剑术之痴狂,以为他是担心虞少卿知晓此事后拒绝与他比试,便提议道:“你既然无意弄伤了苏师弟,不如赶紧去跟他赔礼道歉,我觉得以苏师弟的性子应当是不会为难你的。”

    傅胤舟想了想,点了点头:“多谢师兄指点。”

    旋即施展剑诀,御剑而飞,很快消失不见。

    ……

    傅胤舟此人实在没什么耐性,正如他得知峰内来了个剑术天分极高的虞少卿便要第一时间跑去找人比试那般,这会儿从冯子晋那儿得到了建议,当即往飞蝉峰那儿御剑飞去。

    不消片刻,他已到了飞蝉峰半山,再往上便不能随意御剑,他再怎么天才也只是疏狂峰的弟子,此时也得老实收剑,改为步行。

    傅胤舟此人不止在疏狂峰,甚至在整个极天门都算出名的,不少飞蝉峰弟子也认得他,但见他突然到访却还是满心困惑。毕竟飞蝉峰多是药修丹修,与他们剑修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

    傅胤舟并不在乎旁人目光,随手拉住一个飞蝉峰弟子便问起苏冠容何在。

    他原以为那样好看的一个人在飞蝉峰应是人人知晓的,结果接连问了好几个人都一脸茫然的回问他苏冠容是谁,他们怎么没印象。

    若不是得了大师兄冯子晋的消息,恐怕连傅胤舟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找错了地方。但好在几番下来后他终于找到一个与苏冠容同为外门弟子的人,对方只对苏冠容这个名字有些熟悉,谈及相貌却只是摇头称毫无印象。

    傅胤舟也不在乎,既然得知了苏冠容所在,那他便要对方带自己往学堂那儿去。

    那弟子却慌张的摆了摆手,道:“等会儿我们要去交功课了,这一时半会的不方便,傅师兄若要找那位苏师弟,不如等我们上午授课结束了再来。”

    他说着,将手里捧着的一盆灵草往二人中间抬了抬,示意对方小心一些。

    傅胤舟顺势朝他手里看去,只见那灵草长得倒是眼熟,他仔细想了想,才想起自己昨日劈开的不正是这棵灵草吗?

    他心中一乱,又把正欲离开的弟子抓了回来,继续问道:“这是你们今日要交的功课?”

    那弟子见他这样,知道自己现下是走不了了,只好耐心解释:“这株灵草是半年前授课师傅三令五申要我们照顾好的,就跟疏狂峰要求弟子每日都要比试剑法一样,若是照顾不好,惹了授课师傅生气……”他不敢说出结果,但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傅胤舟又急忙追问:“那如果交不上这个功课,要如何是好?”

    弟子面色悚然:“我们这样的外门弟子本就不受重视,若是连照顾灵草这么简单的功课都完成不好,影响这一年的评分,恐怕后面修炼就更困难了。”

    傅胤舟道:“没有补救的法子了吗?”

    那弟子道:“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我们飞蝉峰外门弟子的成绩是看总评分的,照顾这一盆灵草只是课堂要完成的功课之一,其他还有炼丹、炼药,我听闻后面还有个综合测试……”

    “什么综合测试?”

    “我也只是听其他师兄说起过,好像是要自己外出寻觅灵草,找回来的灵草越高阶,那评测的分数也越高,应当是能提高总成绩的。”

    傅胤舟毕竟是个剑修,对灵草了解自然远不及飞蝉峰这些弟子更多,听闻此言,当即如坠冰窟,心道自己这回恐怕真没法向人家赔罪了。

    幸而弟子后面的话又将他拉了回来。

    “不过好多高阶灵草都地处险境,或有妖物守护,以前参加过这一测试的师兄都会邀请其他峰的人来组队,也不知今年是不是也是这般。”

    傅胤舟面上一喜:“也就是说,只要我与他组队,护他觅得高阶灵草,便能保住他的评测分数。”

    那弟子点了点头,又道:“不过……”那也得看苏师弟愿不愿意跟你组队才是。

    但他这话没能说出口,就见傅胤舟已经松开手往回走了,弟子一脸茫然,觉得自己似乎说了好多,但又似乎什么也没说出口,最终只能木然的抱着自己的灵草往学堂走去,将此事暂且放在心底,当做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