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舍不得

    郑妍也看向门口，笑着冲宋兰沁介绍：“这是我家老大，考完试才有空回来看我。”

    最后一句是调侃，说时还故意瞥一眼沈东勖，埋怨中又带着无奈。

    宋兰沁将沈南熠递到郑妍手上，目光打量着沈东勖，笑着回：“长得像你，比照片里还俊。”

    郑妍当然没给她看过沈东勖的照片，但二楼入口的墙上挂着很大一张全家福，和谐美满的一家三口，是她不论怎么努力也奢求不来的。

    郑妍想起什么，转头对沈东勖说：“这阿姨的儿子跟你一个学校呢，六班的，你认识不？”说完又看向正在冲奶粉的宋兰沁，确认道：“是六班的吧？也读理吗？叫什么名字来着？”

    宋兰沁刚想回答，沈东勖却先开了口，他才不关心人家儿子叫什么呢，他只想知道这人是谁，在他印象中家里好像也没这号亲戚啊。

    “这位是？”沈东勖适当地打断且礼貌地询问。

    “啊？我没跟你说过吗？”郑妍拧起眉，将一孕傻三年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是请来家里的母婴护理师。”

    说通俗些，就是从月子中心请的月嫂。郑妍四十好几了还生二胎，身体状况自然比不上一胎的时候，无法同时兼顾好自己和孩子，无奈之下只好托人介绍，请了位驻家月嫂。

    仅是一瞬间，沈东勖心中所有的烦躁和不安全部消散不见，他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他爸没出轨，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沈东勖如释重负，连带着看郑妍怀里的沈南熠都觉得顺眼不少，瞧那可劲儿吸奶嘴的样子，惹得他“哼哼”两下傻笑出声。

    郑妍惊喜地扭过头，笑意含在嘴角，沈东勖立马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听见郑妍问：“晚上在家歇一夜吗？明天再回学校？”

    沈东勖没回答，郑妍见他迟疑，知道他不情愿留在家里，退一步又说：“先下楼吃饭吧，到时候让你爸送你。”

    “好。”沈东勖点头。

    郑妍有专门的月子餐，看上去清汤寡水，实际上营养颇高。

    按理说月子餐都该由月嫂准备，但打一开始沈正安就主动承担了主厨重任，每天都根据宋兰沁搭配的食谱买菜做饭，半个多月里厨艺突飞猛进，已经到了连陈姨都竖起拇指夸赞的程度。

    “这个猪蹄炖豆是你爸最拿手的，你尝尝。”郑妍笑着说，“今年的年夜饭就交给你爸了。”

    沈正安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儿子你尝！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老爸做的菜吧？”

    沈东勖打量一眼那猪蹄炖豆，色香倒是挺俱全，他竖起筷子夹来一尝，睫毛微扇，竟被这美味意外到了。

    郑妍也在一旁期待着，瞧他露出这表情，莫名得意地说：“还不错吧？你爸手艺就是行！”

    “好吃吗？”沈正安非得亲耳听到儿子的回答。

    沈东勖实话实说：“好吃。”

    “好吃就少吃点，多留点给你妈，她得补。”沈正安说。

    这菜下奶，郑妍还在哺乳期，多吃有益。

    沈东勖轻笑一声，满是自嘲，他真是疯了才会怀疑他爸对他妈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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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户露了条缝，风在窗外咆哮，柯让盯着试题卷的最后一题，难度超纲，毫无思路，思考途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起了呆，直到方梓明伸手过来敲他桌子，他才稍微回过神来。

    “你这笔杵在题前已经快十五分钟了吧？非写出来不可吗？”方梓明皱眉道。

    自习课前俩人约好了一起刷题，写完数学写英语，他都已经做到第二篇理解了，他同桌却还在纠结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

    “你说最后一题为什么这么难啊？”柯让撑着脸问。

    方梓明“啧”一声，“这做题可不就是闯关么，难搞的肯定得放后边儿啊，要是上来第一题就难的你抓耳挠腮，你还写得下去吗？”

    不无道理，柯让看着方梓明，“那这题你写出来了吗？”

    “你问我？”方梓明气笑了，“再给我一个脑子我也不会啊，你懂不懂有个词叫放弃？”

    “放弃吗……”柯让含着这个词，嘀咕在唇间。

    方梓明又说：“在某些方面，放弃也是一种选择，你可以用思考这题的时间去检查其他做过的题，有舍有得，这样多好。”

    柯让沉下神色，开始反复琢磨“有舍有得”这四个字。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在想什么呢？”方梓明凑过来。

    柯让问：“有舍一定有得吗？”

    “啊这，不一定吧。”方梓明一顿，“你不对劲啊，周末过得是有多不愉快？今早一来就耷拉着脸，一副看上去就活不长的样儿，我老早就想问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柯让张了张嘴，出门前他照过镜子，忧愁和烦躁都写在脸上，活像死了没埋，一看就是心里有事。

    他深吸一口气，扯开嘴角冲方梓明笑道：“你再说一遍，我什么样？”

    “得了吧你！皮笑rou不笑的，天王老子来了你也是一副活不长的样。”方梓明转过身，朝后桌女生摊开手，“小袁，把你那臭美的小镜子借我用一下。”

    袁珂被他打断写题思路，咬牙切齿地从桌肚里掏出一个小圆镜，递交到手心并警告：“下课再还，我写题呢你别打扰我。”

    方梓明比了个OK的手势，又转身将那小圆镜举在柯让面前，“你自己照照看？”

    他举的位置不对，镜子里映得是窗外的树枝和蓝天，柯让伸手拿过镜子，朝里扣在桌面上，才说：“下午出成绩，我怕没考好，数学最后一题太难了，我没写出来。”

    他拿沈东勖搪塞他的理由来搪塞方梓明，不同的时间地点，这理由倒是都符合情境。

    “怕什么呀，都已成定局了，而且就一题而已，对你影响不大的。”方梓明无所谓地说。

    听到“已成定局”这四个字，柯让一怔，之后的话都没听进耳朵里。

    是啊，已成定局了，就算沈东勖不知道他爸的出轨对象是宋兰沁，可柯让知道啊，他是整个复杂关系里唯一一个明白人，也知道这事儿想瞒住沈东勖根本不可能，就算他费劲心思拆了宋兰沁和沈正安，但只要他还和沈东勖在一起，那么沈东勖早晚会见宋兰沁，早晚会知道，早晚会分手。

    他无疑会是被甩的那个，又是被甩的那个。

    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却总是被抛弃的那一方，自尊都被扫落在地，柯让不甘心，但要让他说分手，他又舍不得。

    为什么他的恋爱不能有好结果呢？

    倘若真的有舍有得，那他放弃了沈东勖之后，会得到什么呢？

    思来想去，柯让想到的最能安慰自己的答案，或许就是一场不那么伤自尊的分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