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三投名状
危机暂时解除，塞缪尔他们都放松下来，刚才看到苍殊受伤便吊起来的心立刻就要忍不住飞过去，却在叫出文森特的名字时，被丘利特拦住了脚步。 “丘利特…导师？”塞缪尔一脸不解。 佩尔看了看丘利特，又看了看已经与那两名军官交谈起来的苍殊，一瞬恍然，是自己关心则乱了。不过，丘利特导师这样，是知道X大人的身份了，还是以为文森特身份神秘而已呢？ 关于这后一点，塞缪尔也慢一拍地意识到了。文森特身上一直藏着很多秘密，与不少地位不俗的虫相熟，文森特身份不简单这个事，就连学院都有猜测，更何况他们几个了。 而雷蒙，则闷不吭声观察着丘利特：微垂着脑袋，神色晦涩不明。总想要不动声色去看向文森特那边，却似乎又在隐忍回避，但怎么也按捺不住某种带着震惊的热忱…… 发生了什么吗？就在刚才的战斗中，发生了什么呢？雷蒙思忖着。 … “大人您受伤了，我这就让您的随行医生下来，他就在战机上待命。或者——”这位军官看了一眼苍殊身后的同伴，他当然知道雄子大人非常投入这场微服游戏，可能需要避开这些虫的视线，“或者您先随我们登机，让医生为您处理好伤口。” 他说话声音不大，同样是出于配合苍殊隐藏身份的需要。 苍殊用指节抹了一下颧骨上的伤，这才觉得痛感明显。伤口其实不深，只要没毒完全不值得放在心上。哦，还是有一点要注意的—— “信息素外泄明显吗？”苍殊问。 被回话的军官克制着激动：“有一点。” “那还好。”看来抑制剂的效果还正强。在这里信息素外泄可就糟糕了，异虫虽然对虫族的信息素感应没有雌雄虫之间那么敏锐，但也是能感应到的。 “这点伤稍后处理就行，现在最重要的是抓住偷潜入境的外族，这是军人的第一要务吧，我的事先放一边。” “可是……” 另一只看上去更沉默稳重的军官也劝阻到：“这里交给我们就行了大人，我们的人手已经足够，您还是先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要紧。排除军事威胁固然重要，而您对整个虫族而言同样……” 忤逆着苍殊的两只虫都很忐忑，别看他们振振有词。 不过苍殊只是很亲和地微微一笑，但决定却不容分说：“这份心意我心领了，我也不只是任性而已。如果是其他敌人我当然放心你们，不过连生物波探测都找不出来的树人族，一旦叫他们完全潜入森林，你们还有信心一定能抓到他们吗？我身为虫族的一份子，既然有点办法，当然乐意为此略尽绵薄之力。” “这……”两位军官面面相觑。 他们怎敢在此直言不讳地质疑，一只雄虫能有什么办法呢？ 苍殊却没工夫再跟他们嘴炮耽误下去，说得漂亮不如做的好看。 “你们站开一点，然后分别向左向右转。” 看来这位雄虫大人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了，那只好他们妥协。两位军官按照苍殊的指令，在塞缪尔他们不解的目光下，照做着行动。 然后苍殊一步向前，站到他们之间，抬起双臂，一掌按在一位军官的后脑勺。 按上脑后的手掌很是温柔，但两位军官还是不禁一颤。奇怪的举动实在让虫莫名其妙，却也只能静观其变。 雄虫大人冷静而似乎带着安抚的声音响起：“尽量信任我，不要胡思乱想和情绪过于起伏，不要抵触我的精神力。接纳我对你们的精神联结。” 精神联结！？ 二虫一凛！震惊之下更是困惑，能够得到雄子的精神联结固然是莫大的荣幸，可怎么会无缘无故在这种情况下…… 而且，刚才雄子大人的声音，似乎不是“说”出来的，而是直接响起在他们的脑海里？这…这是已经进入他们的精神体了吗？ 他们都是第一次接受精神联结，却没听说过这种情况啊，原来雄子的“声音”能直接脑内读取吗，还如此清晰？ “这与你们知道的精神联结有所不同，现在就不解释了——开始了。” 说罢，指令一到，两名军官优良的反应让他们对尚不明所以的状况即刻精神绷起。 然万没有料到，下一秒，让他们震撼到呆滞的，是仿佛越过眼睛直接投映在大脑视觉处理系统里的景象，而且简直是一瞬间塞进来了无比庞杂的信息，爆炸一般走马观花地在脑中流溢而过！ 大脑有些超负荷，头痛，太阳xue都鼓胀了起来。 “忽略那些不重要的，别去注意。”雄子大人的声音提醒到。 苍殊在放出精神力时，也留了点注意在这两只虫身上，果然很有必要，这两只虫的承受能力比克里斯差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克里斯一直陪他训练所以耐受了，还是本身克里斯的精神强度就要高上许多。应该是都有吧。 苍殊这一招，是前几天刚掌握的。 但并非是突然的灵感或发现，而是在2V2对战赛的决赛前，他与希利尔练习精神联结时，苍殊就想到，既然他可以共享希利尔的视觉，那么，反过来是否也能让雌虫共享他所看到的呢？这是个很自然的联想不是么。 但是，仅仅是共享视觉的话，那实在没太大意义，雄虫的视力比起大多数雌虫来都没有优势。但是，用精神力去“看”的话，就另当别说了吧？ 对战赛后，苍殊便是奔着这个方向去与克里斯展开训练的。一如既往进步神速，然后在前几天，算是卓有成效了。 当下，除了那两名军官被脑海里的信息大爆炸夺去了全副心神外，旁观的四只虫则感受到被苍殊铺展出去的精神力轻拂、浸润的微妙的舒怡之感。 隐约觉得，刚才战斗中似乎也有过这种感觉，不过当时情况紧张，哪里还注意得了这些。 佩尔和丘利特当然都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了。特别是丘利特，更是懊恼苦笑，自己之前怎么就那么迟钝，明明他…破绽那么多。 不过，马后炮再机灵，当局时谁能不迷？谁又能想到呢，一名雄子会伪装成雌虫混在虫群之中，谁能想到呢，雄子，原来也能是这样的…… “恩？”塞缪尔皱眉思索。 站在他身边的雷蒙弯下腰来低声问到：“怎么了吗？” 塞缪尔细细感受，不确定到：“你有感觉到那种，就是很舒服、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吗？” 雷蒙点头。又忽而一顿，他似乎是料到了什么，制止了塞缪尔接下来的话：“这个稍后再说吧，先保持安静。” 塞缪尔虽然是个吵闹的性子，但绝非不识大体，怎么说也是个贵族。虽然看不懂苍殊那边在搞什么，但不适合被打扰还是知道的。于是他点点头，暂停了这个话题。 而那边，两名军官听到脑海中一声“找到了”，便终于不用再在庞杂的信息中饱受煎熬、感官混乱了。 轻松只一瞬而过，当他们“看”清楚自己脑海中的画面都是什么后，便立刻凝重起来。 那些画面正是隐藏在森林中的树人族，而且，跟rou眼完全无法发现的“隐身”状态不同，现在他们“看”到的树人族，分明清晰得纤毫毕现！ 这就是精神力能感知到的世界吗？ 还有刚才，因为大脑负荷太大所以没能好好感受，雄子大人精神力反馈给他们的，何止是“视觉”啊，那些味道、触感……都与他们平时感觉的截然不同，更加清晰、细致、深刻，难以形容。 不过现在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 他们明白X大人的意思了。 于是立刻，双双cao控终端和耳麦指挥起了在森林中到处搜寻树人族的部下，一虫负责一边，一条条指令不断下达。随着被精神力发现的树人越来越多、脑海里的画面一个一个增加，他们也忙得全然心无旁骛了，但始终井然有序，并不慌张。军人的素养果然如丘利特判断的那样，十分卓越。 同时，随着目标人物被逐个发现锁定，苍殊也不用再广撒网地铺展精神力了，而是将精神力集中在一根根线上，始终追踪着树人即可。这样，便能最大程度节省精神力，由面转为线，缩小面积而增长距离。 但距离再增长也是有限度的。 “我能探测的距离只有一千米左右，所以要快了二位。” 是……等等，一千米？？！ 不是说A级雄虫的精神触须离体只有几米左右吗？这个惊天的差距是怎么回事？？ 但是再震惊，也不适合在这时候震惊了。 “是。”军官们不能像雄子大人一样用精神力对话，这一字是低声说出来的。然后再无分心，动作更是加紧。 … 三十分钟后，战机的引擎声远离了这片区域。 当然苍殊知道，该留下来暗中保护他的，不会全部走光。 而那两位军官，目前仍旧十分振奋，他们经历过不少战斗和战争了，但是，还没有哪一场给他们如此激动、雀跃的感觉。尽管这一役并不激烈，但意义非凡！ 这是史无前例与雄虫合作的战斗啊！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他们载入史册了吧。当然除了这些虚名，能够与A雄大人进行精神联结，尽管不是清除污染，但已足够他们炫耀的了。 其实，如果他们有机会多接触一下远古历史，会知道这并不是没有先例的。 总之那边怎么审讯犯人，又会怎么汇报和处理苍殊这一次透露出来的能力，目前都不关还依旧被留在森林里的苍殊他们一行虫的事。那么不明觉厉的事就发生在眼前，其他几虫面对苍殊一时都有些气氛微妙。 塞缪尔是个最不知者无畏的，第一个跟苍殊对上话：“文森特，你刚才那是在做什么？”他比了个向两侧伸开双臂的姿势，模仿苍殊。 “帮长官们找一下躲藏的外族。”苍殊这么回答，其实还挺坦诚。但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的吧，可具体是怎么帮助的呢？ “那是你的能力？” “恩。” 塞缪尔皱脸，“你不是枯叶蛱蝶吗，除了拟态，还能识破外族的拟态？而且你是怎么……千里眼顺风耳？” 塞缪尔自己都觉得自己越说越离谱。 “我的原型不是那个，至于是什么，看你什么时候猜到吧。”苍殊只一笑置之。 他懒得再撒谎，也没必要撒谎了。 他的精神力外放距离那么远、超出常识，而且目前除了他也没有哪只雄虫会外放精神力做这种事，还能与雌虫共享的。按说别虫一时半会儿想不到那去，但是，在场的，除了塞缪尔这只是真傻，其他的，再骗下去就睁眼说瞎话得太难看了。 想到这，苍殊却没什么好遗憾或无奈的，暴露是迟早的事，能隐瞒到现在也差不多了。 时机，也差不多了。 苍殊从一脸纳闷的塞缪尔身上移开目光，看向了一旁最躲闪他视线的丘利特。 他看到了丘利特脸上被抹开的血迹，而自己右边颧骨处被包扎好的伤在药物作用下已经完全不痛了……再看对方的神色，真相便也推测得八九不离十了。 苍殊无所谓挑不挑明，但他没打算现在就主动。他还真有点好奇，这只本来都打算跟自己划清界限的虫子，如今又准备怎么做呢？ 苍殊只觉得好玩，哪里管丘利特是如何纠结惆怅的呢。 总之苍殊没理这茬。在微妙的气氛中，一行虫今日先返回了旅店，准备休整一下，主要是修整心神吧。然后明天再去完成剩下的任务。 这次返回比较幸运的是，房间有空余的了，所以苍殊他们又多开了三间，终于能分开睡了。而稍一打听呢，便知道是一群来自帝王星的虫子离开了，想来是温特尔那一伙吧。还真是比预想的更贴心呢。 原本那间双床房，睡着塞缪尔和雷蒙，正方便了雷蒙继续问到之前他主动打断塞缪尔的话题。 塞缪尔对此也充满了交流欲，便继续到：“……总觉得我遇到过一次，那是圣菲尔德大人为查尔斯叔叔清除污染的时候，我当时离得近，就差不多是这种感觉，事后雌父告诉我，那是A雄大人精神力离体对我的影响。你知道的，虽然我一心只有圣扎迦利大人，但这种特殊的经历当然印象深刻，不可能会记错的，可是，今天这个……那也就是两年前的事啊，我应该不会记错的啊……” 塞缪尔还是陷入了对自己记忆力的怀疑。 而雷蒙，则是瞳孔倏然一缩，按捺下复杂而翻涌的心绪后，对此前他观察到的一切暗暗思忖起来。 … 另一边，苍殊的单人间房门被敲响。 一看来客，苍殊还有些意外，丘利特的行动比他预想中更快么。 也是，这只伪正太的里子可是个三十多岁的“老灵魂”，而且丘利特的脾气虽然看着像傲娇，但其实向来利落直接，有事说事，是一即一。要搞基就跟你搞，要收手就断干净，容忍不了不清不楚、暧昧纠缠。 不过，再“英勇”，如今苍殊瞅着，这只虫也还是免不了忸怩好多。雌雄有别，自然如此。 苍殊把虫让进了房间，他坐到床上，也不故意平易近虫邀请对方坐下，直接便道：“你主动来了，有什么想说的，直说就好。” 丘利特…跪了下来。 端庄严谨，却也带着一种慷慨赴义和不甘别扭。 按说，对一名尊贵的雄子下跪并没有任何可不甘屈辱的，但丘利特也并不认为自己的这份心情有什么不好，因为那就像对那个“雌虫”的文森特、以及爱上了那个文森特的自己的一种证明与纪念。 “丘利特?诺伊斯，为自己曾经对您犯下的无礼致以歉意，并且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丘利特十分恭谨，但并没有惶恐。 虽然一只曾被自己打骂过的雌虫突然一朝变身雄虫，若要追究起来，恐怕比当年他得罪那一只雄虫的下场还要凄惨百倍……但他知道，对方和其他任何雄虫都不同。“文森特”依旧是文森特。 “这个我没什么可追究的，还有别的吗？” 果然。 但丘利特并不觉侥幸。 他抬起头来，复杂地看着苍殊。“您是，X大人是吗？” 苍殊点头。见对方不言，似在酝酿什么，便又道：“你先起来再说吧。” “是。”丘利特没有推辞，他可没卑躬屈膝的习惯。 站起来，他能与坐着的苍殊平视了，那些踯躅便也坚定平和下来。他缓缓开口：“我知道，我没有任何资格怪您骗我，您要骗的也不是我一只虫。我只是想知道，在我被您骗得那样狼狈时，您就没有一点想告诉我真相的意思吗？在我想要放弃时，您就丝毫不介意就此了断吗？在您的心里，我，可曾有过丁点的分量？” 这步步紧逼、咄咄逼虫的质问三连，还真是有他丘利特的。苍殊心道，其他虫子怕是谁也不敢这样摊开了、挑明了跟他谈感情，狡猾如希利尔，精明如克里斯，傲慢如雷，都不会敢如此的。 还真是个义士，小小的身体里有大大的能量哈。 不过说来，丘利特这样不论自己雌雄身份一视同仁的“刚”，也算难得了。 “老实说，我没想过怎么回答这种问题。一般情况下，我比较随缘，并无所谓要不要瞒住你，如果你发现了，那就发现吧，你是个聪明的，应该不会妨碍到我；如果没发现，我也不会主动告诉你。所以，我觉得这是你的事，你发没发现，完全取决于你。” “这么说感觉很像推卸责任啊。”苍殊摸了摸下巴，好笑地自嘲了一句。 “不过我确实就是这么觉得也这么做的。那么，这种轻浮的想法，是怎么折射我对你的态度的，我没去思考过，怎么解读，那也取决于你。” 丘利特怎么解读呢？他是多剔透的一只虫啊。 丘利特的表情很受伤。他想对苍殊笑一下的，但笑得比哭还难看。 “您都这样说了，可不就是无足轻重么……” 丘利特想，若是之前自己听到这样的答案，恐怕要被对方的无情打击得心如死灰吧。但，如今知道对方是雄虫了，这种花心冷情竟容易接受多了呢。自己冠冕堂皇说文森特还是文森特，可自己哪有那么公道高洁。 但，还是不好受啊…… “也不是吧。”苍殊却开口了。 丘利特忽而便有期待跃然心尖。 他直视苍殊，对方脸上的神色，有最撩拨他的那股子邪痞风流，更有稚子般的、不明情爱的直白无害。 “那些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虫子才能叫无足轻重，我遇见你，认识你，还抱过你，这种缘分已经有分量了，那么妄自菲薄干嘛。如果你真有个什么，大概率下我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苍殊笑，“而且，有时候你还挺可爱的。” 丘利特看着苍殊。 丘利特再一次怦然心动。 丘利特低头苦笑。 既然不是爱情，就不要随便撩拨啊…… 对自己的魅力有点自觉啊，这样子，谁能放手。 是啊，茫茫虫海中，浩瀚宇宙里，能结缘，已经多难得。 尽管线的那一端还不是爱情，不过，以后……以后可不就取决于现在么？既然自己还能努力，那么，就让这也取决于我吧。 丘利特再抬起头来与苍殊对视的时候，神色已经变了。那种志在必得的神采奕奕，叫苍殊都楞了一下。 “你这就振作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哄了？”苍殊纳闷。之前还一副要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结果现在自己身份一变，怎么两句话就叫这只虫死灰复燃了？“雄虫的话果然比较有分量么…” 丘利特摇了摇头。“我承认，您身份的转变确实会有影响，但那不是全部。或者说，是给了我一个台阶，原本，要放弃对您的爱恋，我就只有痛苦……” 他说的有点虎头蛇尾。前言未竟，便突然问苍殊：“我还有资格追求您吗？” “这倒是无所谓。”如果只是互相图个开心的话，苍殊没打算在这个世界太拒绝雌虫，反正喜欢上其他渣男雄虫，跟喜欢上自己都是半斤八两倒了大霉。 “不过，我建议你别太投入，如果想要虫崽的话，我不会给你。” 丘利特一愣，“为什么？” “我不喜欢小孩。” “……”倒是意外。雄虫不用抚养虫崽，从来没有雄虫表达过说不喜欢虫崽来着。但既然这么说了，那——“这无法阻止我对您的爱慕呢。” 丘利特竟是莞尔。 他很清楚自己，反正除了文森…X大人，自己跟其他雄虫也绝缘了，自己也不会爱上别虫了，那么自己的爱恋还有别的选择吗？如果只是要虫崽的话，之前他就有的是机会去购买jingzi了。 苍殊微怔，然后也勾唇一笑，他竟觉得被这只虫的斗志昂扬挑衅到了。 他朝丘利特勾了勾手指，笑意邪肆。 “那么丘利特导师，你准备怎么勾引你的学生呢？” 真勾魂，丘利特脊梁骨都酥了。一股火从丹田窜到脖子根，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手指抓着衣摆，难受地捏了捏，连受伤的锁骨都无端隐隐作痛，发痒。 他脚底发飘地朝着那稳坐前方、宛如静待妃子献媚的帝王走去。 “这样直接献身的话，能勾引到您吗？” 少年脸颊绯红，眼含水雾，吐气氤氲。他站在床前，稍稍弯腰，倾身想要去亲吻苍殊的嘴唇。睫羽颤抖，抓着衣摆的手用力得指节发白。 丘利特觉得自己太无耻，这哪里是献吻，分明是索吻。他多渴望苍殊的体温。 苍殊好整以暇。 唇与唇之间的距离，只有数毫米。 嗡—— 苍殊的终端相当会挑时候地响起。 苍殊余光瞥了一眼来讯。然后抬手捏住丘利特的下巴，来了个蜻蜓点水的吻。“后续留着下次吧。” “……是。”丘利特糯着声音，有点小不满，欲求不满。 待丘利特知趣地离开，苍殊接通了来自克里斯的通讯。 在礼数周全的问候之后，克里斯很快切入正题。 “苍殊大人，联邦召回我了。” “恩。”苍殊并不意外。那边把森林里发生的事汇报上去，最了解自己的克里斯自然要被叫去问问。 “我一定会回到您身边的。我不在您身边的这些日子，请您一定要安康。” 苍殊的声音听上去像在笑，“恩。” 苍殊、克里斯都知道，这一次苍殊来尸虫山脉出任务，联邦竟然没有让克里斯来暗中保护苍殊的安全，而是选了其他虫，便是因为，克里斯在联邦那里已经失信了。 联邦判断了克里斯在联邦和苍殊之间，一定会选择后者，那么对于一只捉摸不透的雄虫来到领域边境，是不是又会有什么出奇的举动呢？他们可不敢把克里斯再送到苍殊身边去如虎添翼。 鉴于这种情况，克里斯被召回述职，还能不能回来呢，真说不准了。 “……”克里斯沉默了片刻。 虽然在这种分别在即的时刻这么说人家似乎有点太不是个东西，但苍殊知道这戏精又在酝酿台词了。克里斯不是没有真情流露的时候，只是吧，他这种虫的每一句话肯定都是有目的的。当然苍殊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毕竟克里斯戏瘾再足，不是害自己就看着玩呗。 “我……” 但这一次苍殊没看着玩，而是打断了对方：“克里斯。” 那一端，克里斯有些诧异。“是。” “别出格，也别独自担着。扛不住了，还有我。” 这话，倒不是煽情，而是苍殊的身份在那，有些事苍殊出面的话会简单很多。 克里斯虽然是出于私心在甘愿做这些事，但怎么说也是站在他苍殊的立场在奔波，苍殊也不会看着别人因此而付出过于惨重的代价。不然多欠啊。 但是，“还有我”这三个字，字字都撞在了克里斯的心尖上。 就像孤军奋战的战士有了并肩的战友，有了坚实的后盾，有了皈依的港湾，有了温暖的臂弯。就像，他的一厢情愿，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光亮。 “苍殊……”这一声，缱绻到了极致，“大人。” “是…” “我好开心。” “我真不想离开您。我会想您的，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您会想我吗，会想念克里斯吗？” 完全能从克里斯旖旎缠绵的喋喋不休中，听出他的动容。 苍殊只觉得雌虫真是缺爱，就连克里斯这样的虫，这么简单就被感动了，自己这连施恩都算不上吧？ “我估计是想不起来的，我健忘，不在我跟前晃着，我转头就忘了。”苍殊恶劣地嬉笑。 “那我一定刻不容缓回到您的身边，还请不要那么快忘记克里斯。” 这么腻歪的台词苍殊是不想接了，只笑。 苍殊低笑的声音从终端传出，像搔在克里斯耳边。 “苍殊…苍殊大人，我爱您。” 苍殊愣了一下。虽然克里斯某种意义上也称得上口花花，总爱一本正经说些煽情做作的台词。但是这么直白的告白，还真是第一次。 “差不多够了。”苍殊龇了一下被酸到的牙齿。笑笑，挂断了电话。 圣剑学院导师宿舍中，克里斯倚着窗台，唇边还残留着温柔的微笑。他一手抚在心口，那里还在为他的小雄子而悸动，谁叫他听了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呢。 ——还有我。 我爱您。 我愿意为您献出心脏。 …… 苍殊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昏黄的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我的第三张投名状，希望他们还喜欢。” 安梓一怔。他知道苍殊说的是什么事，也知道那样暴露能力的目的是什么，但：[第三张？] 苍殊关上透进寒风的窗户，脚步深入光线昏暗的室内。[恩。] [第一张，也是所有一切的基础——我是这个世界血脉资质最高的雄子。] [第二张，雄虫的战斗方式和战斗能力。] [第三张，我远超常识的精神力，以及对雌虫战力的辅助、弥补和提升。]想必，那些对远古历史知之甚详的老家伙们，从那记载的盛况中，更清楚这第三张投名状的重量吧？ 不过，这还没完呢…… 啪—— 灯被拍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