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替罪羊(群戏,砚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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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替罪羊 他一进偏殿,好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他,殿中有两三个容貌异域的汉子,好几个朝中官员,太子殿下站在一块白布旁边,白布被鲜血浸染,勉强可见盖着一具尸首。 北面王座上皇帝面容沉肃,贵妃王沉鱼立在一旁侍奉。 贵妃娘娘身着盛世烟紫长袍,珠玉满头,衬得肤白胜雪,姿容高贵,美艳不可方物。 萧衍曾说她穿鹅黄最美,她便用嫩柳鹅黄色将春夏秋冬的衣衫重制一遍,如今两人决裂,她重新披上最衬她美貌与气质的紫衫,眼底都是讥诮与刻薄。 穆执长身玉立站在穆相身边,深深与萧衍对视一下。 “二叔!”萧衍忽然指着几个妲族人怒骂,“他们哪来的胆子,光天化日下竟敢虐杀定雪!” 虞安王突然发脾气,让整个大殿的人都吃了一惊,众人还来不及说什么,萧衍已走过去拉开血淋淋的白布,浓厚的血腥味弥漫开去。 定雪静静的躺在那里,年少英俊的面容蒙上一层死的惨白,衣衫破烂,腹部有好几个洞穿的狰狞血口,隐约可见破碎的内脏,更刺眼的是,这具尸体上鞭痕累累。 妲子鞭尸的行为太过野蛮,难怪大家要用白布盖住定雪尸身。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萧衍松开白布,起身走到妲族大首领面前,攥紧拳狠狠揍在他脸上。 大首领被猛烈劲道打得趔趄几步退开,几个妲族武士护着大首领嚷嚷着冲上前,一旁站着的朝廷官员忙上前阻拦,方才还庄严肃穆的大殿顿时乱作一团。 穆执死死拉着不肯罢休的萧衍,低声劝道:“小王爷还请息怒。” “够了!”王座上威仪的皇帝呵斥道,“殿前岂容放肆!”他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望向萧衍,“萧卿,你还有何言可辩?” 皇帝并未叫他“衍哥儿”,也未叫他“虞安王”,不会太亲近,也未见疏远。 “陛下,这句话应当问这妲子,他为何虐杀定雪?”萧衍冷冷盯着大首领。 “虞安王。”大首领揉了揉酸痛腮帮,鹰眸露出凶光,“今日定雪率一众刺客于驿站刺杀本单于,你说该不该死?” 他说罢直面向皇帝:“定雪为虞安王的家臣,此事定受虞安王指使,本单于秘密入京,且从未与虞安王打过交道,不知为何横遭劫难,还请陛下彻查!” 皇帝和一众大臣的目光落在萧衍身上。 “定雪为何要刺杀你?”萧衍英俊的眉宇微微蹙起,一脸迷惑。 看来是不准备老实认罪了。穆执心里琢磨。 “本单于与定雪素未谋面,王爷说他为何刺杀本单于?”大首领不屑冷笑一声,“陛下,看来虞安王并不肯吐露实情,可事实摆在眼前,定雪的尸体在此,刺客的尸体在驿站中,还逃了一个银发男人,想必也是王府中人。”他嘹亮粗犷的嗓音突然加重,怒容毕现,“本单于为两族邦交求见陛下,却在贵国遭虞安王刺杀,陛下定要给本单于一个交代!” “这是自然,朕与单于一向交好,今有人心怀不轨,欲挑起两族争端,朕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严惩恶人。”皇帝肃容道,“虞安王,定雪刺杀单于为事实,驿站的刺客朕也派兵查过,里头有定王府家奴,你如何解释?” 矛头再次被转移到萧衍身上。 “臣不知此事。”萧衍平静回话。 “当真?”皇帝天威莫测的眸紧盯着萧衍。 双目对视,帝王的肃穆威仪迎面扑来,萧衍稳住心神,面不改色:“当真。” 穆执低垂着头,心中笑道,小王爷处变不惊信口胡诌的功夫实在了得。 “陛下。”站在阴影里的穆相上前一步躬身,“臣十分疑惑,虞安王如何得知大单于入京的消息?如今在妲族,想要置大单于死地的想必只能是二单于,难道虞安王与二单于有往来?” “穆相此言太过虚无缥缈。”夜卿皇清艳绝伦的脸上露出温润笑容,朗朗道,“大单于入京的消息许是妲族传来的,许是泄露了行踪;比起消息不胫而走,小臣比较好奇,定雪是如何知晓大单于下榻之处的?” 千里迢迢从妲族赶来南明京城,泄露行踪很正常,可进了京城被皇帝款待后,机密被泄露出,属实诡异。 夜卿皇一双清眸望向大首领,温声询问:“您之前可离开过驿站,可对人提起过下榻之所?” 大单于怔了怔,鹰眸里掠过一丝犹豫:“没有。” “微臣身在朝堂,竟不知大单于入京,更不知大单于下榻何处,定雪区区一外臣从何得知?”他转向穆相,神态谦和,“穆相可有听闻大单于入京一事?” 穆相自然是知晓的,可他在朝堂上不能明言,否则显得陛下亲疏有别,只好含糊道:“老朽未听闻。” “定王府向来消息灵通,真有心打探未必查不到。”太子萧恒开口。 “驿站乃皇家直辖,想必口风严谨。”夜卿皇从容反驳。 夜卿皇轻飘飘一句话,好似提醒陛下宫中有内鬼。 穆执听懂弦外之音,只垂首微微扬起嘴角。 大首领听他们东拉西扯,好似把刺杀罪名的重点从萧衍身上转移到了定雪身上,他不耐烦低吼:“定雪带领王府府兵刺杀本单于,虞安王对此一无所知?还望陛下去王府把这群刺客的身份好好地查一查,一定能有所获。”他鼻中冷嗤,“天生银发者并不多见,陛下封锁城门很快就能搜查出来!” 皇帝陷入沉默。 王沉鱼捧着茶冷眼旁观,陛下一向敬重定王爷,怎会大张旗鼓去定王府搜府?至于银发男子嘛,她耳目众多,也有耳闻。 如此一想,王沉鱼笑盈盈柔声开口:“臣妾记得,定王府里的确有一银发男子身影。” 萧衍心下一沉,不料报复来得如此快。 “刺杀本单于的定雪和银发刺客都来自于定王府,你还有何话好说!”大首领趁热打铁大喊,“还请陛下派人搜查王府,将银发刺客捉来审问。” 夜卿皇心道不好,若陛下真以捉拿刺客为由去王府搜查,沈从衣难逃生天。 牵涉的人多了,难免有些熬不住酷刑的软骨头透露蛛丝马迹。 皇帝略作思索,开口道:“既然大单于坚持如此,兹事体大,想必皇长兄亦能理解。” 太子萧恒心里一喜,若真能借助大单于被刺杀一事搜查定王府,无论搜不搜得到刺客,以后的权势局面将大大不同。 贵妃娘娘一句有意无意的佐证,让搜查王府变得顺理成章。 萧衍正欲出言阻止,忽然门外太监尖嗓高呼:“砚侯求见陛下——” 门口妖风大作,只见一黑袍男人目不斜视大步迈入,身后几个黑甲禁军押着两男子。 一个异族少年人,一个银发冰山脸。 藏刀,陆迟。 事情突然有了转机,群臣看着这两个陌生人面面相觑,大首领看到藏刀时明显面色一变。 砚墨亭视众人如无物径直走到正中间,对皇帝草草一礼,然后将捆绑结实的陆迟扔到大首领跟前,神色冷漠:“你可识得此人?” 大首领虽未在战场与砚墨亭对峙过,却也听过恶鬼传说,心底一寒,只觉得对方如草原雄狮般威慑可怖。他的目光扫过陆迟的脸与一头灿烂的银发。 陆迟是砚侯找来取悦萧衍的沈从衣替身,眉宇都与沈从衣五六分相似,再加上这一头世所罕见的银发,让大单于也上了当。 “为何这刺客在你手中?!” 萧衍此刻才彻底理解砚墨亭当初威慑藏刀与寻找沈从衣替身的苦心,这些年他很少宠幸砚墨亭,砚墨亭却仍旧和从前一般,站得又高又远暗中保护着他,替他善后。 说不感动是假,说感动又矫情,萧衍心情颇复杂,只是冷着脸闭口不言。 此事唯一的破局之法是将定雪与定王府彻底撇清关系。 只望定雪的父亲——神策将军不会因此对王府心存怨怼。 “陛下。”砚墨亭不屑于回答大首领的问题,直面皇帝,沉声道,“陆迟是臣的部下,他自知罪孽深重,已将事情经过全招了。”他大手一指瑟缩在地的藏刀,语调毫无波澜,“这个男妓叫藏刀,与大单于有私人恩怨,大单于进京后继续纠缠藏刀,藏刀故意施了点可怜媚术,刺激恩客定雪刺杀大单于。” 夜卿皇心想,小王爷宠幸藏刀时多是定雪去接人的,这倒也说得过去。 “他不是男妓,不……”大首领欲辨已忘言,他记得“那人”说过萧衍定会派刺客刺杀他,这下怎么把藏刀牵扯进来了? “是大单于亲口将下榻处告诉藏刀,藏刀记下后立马告知定雪,定雪邀了陆迟与其他几个兄弟去行刺,最后闹到这地步。”砚侯骨节分明的有力大手掐住藏刀的脖子,似乎轻轻一动手指就能将脖子拧断,“大单于,本侯愿为你出这口恶气,杀死这两人。” “咳——咳咳——”藏刀英俊的脸庞因窒息而憋得通红,剧烈挣扎起来。 “你放开他!”大单于怒急,大步跨上前想从砚墨亭手里抢人. 砚墨亭侧身闪过,将藏刀扔向大首领,冷酷讽刺:“这等痴男怨女的事也能闹到陛下跟前!” “藏刀,此事是否属实?”皇帝的眼神阴沉下来。 他差点闹了个大笑话,若是因此离间了和皇长兄的感情,才是得不偿失。 “咳咳,咳咳咳,回陛下,此事确如砚侯所言。”藏刀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大首领,“是草民挑拨定雪少爷刺杀大单于,大单于害死了我爹娘,我只要还剩一口气,就想他死!” 大首领心下受伤,满面颓然,再没心思思考孰是孰非。 天生银发世所罕见,萧衍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变出个和刺客长得一样的银发男人。刺客为砚侯的部下,自然与王府无关,再加上藏刀的证词,此案已明了。 “藏刀与陆迟刺杀大单于未遂,拉下去关押定罪,定雪同罪,量其身死,其家族不可追究,不得厚葬。” 大戏唱完,群臣退下。 萧衍隔着人群与大单于对视一眼,仿佛再瞧一个死人。 有太监抬来棺椁为定雪收敛,萧衍突然命令:“给他换身衣裳吧。” “是。”太监忙点头哈腰的执行。 皇帝走了过来,恢复往日和蔼可亲的二叔模样。 “衍哥儿,二叔是天下人的皇帝,有许多身不由己。”皇帝温和道。 萧衍顿时委屈的红了眼眶,用受伤的眼神盯着皇帝:“您方才不相信侄儿,对吗?” 容貌俊美霸道强势的天之骄子,突然软弱下来红着眼神的脆弱模样,一下让皇帝动了恻隐之心,耐心安抚:“二叔当然相信你,大单于抓住你不放,可能是想挑起二叔与你爹的矛盾,其心实在可恶!” 萧衍垂首不语,惹得皇帝又说了几句好话哄着。 待皇帝离去,萧衍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携了定雪的棺椁出宫。